84

帶頭人從懷裏掏出一個發黃的本子, 打開來,報了幾個人的名字,其中就有沈如墨和顧葉臨的, 沈如墨眼睛一亮, 踢了踢發酸的腿,總算不用走了。

跟他們一起的還有五個人, 一共是四個男人, 三個女人。

村口的石頭上坐着一個穿着半新不舊,帶着補丁的中年男人, 看到他們幾個,把煙杆子在石頭上磕了磕, 然後站起來,“你們就是這次下鄉的知青吧?我是村裏的書記, 我姓李, 叫李廣根, 你們叫我李叔就成!”

可能接下來幾年甚至一輩子都要在對方手下讨生活, 不管樂不樂意,幾個人還是乖巧打了招呼。

李書記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你們跟我走吧,我帶你們去知青大院。”

村裏的房子都是那種古舊的土胚房, 上面鋪着茅草,有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小孩子們光着屁股在外面瞎跑。

看到這些知青, 一個個露出好奇的神色,還有小孩兒吆五喝六,沒一會兒,屁股後面就多了一對吵吵鬧鬧的小孩兒。

李書記也不說話,一路沉默到了知青大院門口,他擡腳進去,“這左邊一間房是女知青住的,右邊是男知青住的,你們自己拾掇拾掇,我一會兒讓人把口糧送過來,明天早上五點起來幹活兒,到時候記工分,到了秋收的時候統一發放口糧。這裏還有幾個知青,前幾年過來的,你們要是有什麽不懂的,直接問他們。”

說完,李書記手往身後一背,慢悠悠地走了。

“五點鐘起來幹活兒!那時候天還沒亮吧!”李書記走之後,一個穿的還算體面的女孩子臉立刻拉了下來,她跺了一下腳,不開心了,“就算是當初上學的時候,也沒這麽早的!”

“甜甜,抱怨也沒用啊,都到這兒了。”旁邊的女孩子摟着她的胳膊,無奈地勸道。

“我就不信了,要是我不起來,他們還能把我從床上拉起來不成?”張甜甜跺了跺腳,哼了兩聲,氣呼呼地進了屋子。

沈如墨和顧葉臨相視一眼,也搬着東西進了男知青住的地方。

他瞅了一眼這個屋子,裏面布置的特別簡單,靠窗有一張特別長的炕,牆邊豎着一個櫃子,似乎是給他們放東西用的。

除此之外,就是臉盆和幾張椅子。

東西剛放下來,就聽到隔壁屋傳來女孩子的抱怨聲,沈如墨嘆了一口氣,總有一種未來的日子不太好過的感覺。

炕上鋪着稻草編的草席,他把被子鋪上去,一條墊,一條蓋,正好。

就是被子看着特別陳舊,不知道蓋了多少年,摸着冷冰冰的。

瞅了一眼其他人的,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有些發愁,這入秋了,一天比一天冷,現在還能湊活湊活,到了冬天,還蓋這兩床被子,得凍死。

可是他手裏沒錢,買不了,也是無奈。

家裏孩子多,開銷大,能讓他帶這麽些東西出來已經不容易了,再多,也不能奢求。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如墨嘆了一口氣,自我安慰。

顧葉臨将被子鋪在沈如墨旁邊,看着小孩兒緊鎖的眉頭,心裏有些難受,很想伸手幫他撫平。

他抿了抿唇,壓下這種沖動,繼續整理東西,時不時在沈如墨需要幫忙的時候搭把手。

沒一會兒,腳步聲響了起來,下地的知青們回來了。

看到他們,愣了一下,神态不一。

看着年紀最大的男知青站了出來,沖着衆人笑了笑,“你們就是這次過來的知青吧?歡迎你們,我叫郝建國,你們叫我老郝就行了。既然到了這裏,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以後大家要守望相助啊。”

接着,他将衆人喊到一起,說了一下知青大院的規矩。

“飯是大家輪流做的,兩個人輪一般,多了幾個人,我一會兒安排下去。”郝建國帶着他們到了做飯的地方看了一下,“口糧都放在這裏,早晚喝粥,吃窩窩頭,中午吃飯,這院子前後種了點菜,可以摘一些。調料什麽的沒放在這個櫃子裏面。”

“水缸的水就辛苦一下男同志,兩個人輪一天,早晨和傍晚打滿。”

“洗衣服要等傍晚下工,到河邊洗,還有燒水......”

他說的特別仔細,沈如墨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點頭。

沈如墨是這群知青中年紀最小的,沒滿十六歲,但是看着乖巧聽話,不像個作妖的,郝建國對他印象不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沈如墨沒覺得什麽,顧葉臨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不動聲色擋道沈如墨和郝建國中間。

郝建國說完,晚飯也做好了,為了歡迎新的知青,村長讓他家小孫子送了一大碗白菜餃子過來,一個人能分上兩個。

一群人又餓又累,這時候也顧不上挑剔什麽,将晚飯吃得幹幹淨淨的,然後收拾了碗筷,稍微洗漱,回屋睡覺。

瑩白的月光透過窗戶落進來,照在臉上,格外亮堂,再加上旁邊震耳欲聾的呼嚕聲,沈如墨實在睡不着。

将頭埋進被子裏,聞到上面的異味,臉立刻垮下來了。

他在家跟二哥蓋一床被子,大哥和小弟蓋一床,這次下鄉,家裏的被子沒讓他帶走,帶走了家裏怎麽辦?

于是,他媽也不知道從哪裏淘換來兩床陳舊的被子,給他帶上。

睡不着,躺久了身子發酸,沈如墨忍不住動了兩下。

他動作幅度不大,但是顧葉臨卻敏銳地察覺到了。

今天沈如墨鋪被子的時候,他也瞅了一眼小孩兒的被子,大概能猜到小孩兒現在的心理,嘆了一口氣,将被子掀開來,壓低聲音,“你睡過來。”

“哎?”沈如墨被顧葉臨冷不丁出聲吓了一跳。

幸好顧葉臨眼疾手快,按住他,才沒讓他一蹦三尺高。

“明天天好,抽空把你這被子洗洗曬曬,今天先跟我睡吧。”顧葉臨解釋道,“別翻來覆去的,明天還要早起。”

“哦。”沈如墨只以為自己動來動去,鬧得顧葉臨睡不着,不好意思極了。

他摸了摸鼻子,爬到顧葉臨被窩裏面,男性氣息伴随着熱氣撲面而來,侵略十足地霸占了自己的鼻息,沈如墨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人都進來了,再出去,就顯得矯情,他咬了咬牙,盡量不觸碰顧葉臨的身體,往外側躺了躺。

“被子蓋到了嗎?”顧葉臨小聲問道。

“嗯。”沈如墨應了一聲,其實只有上半身在被子裏面,下半身還在外面。

他不好意思麻煩顧葉臨,人家願意幫自己是情分,他不能認不清本分。

顧葉臨沒信他,伸手一摸,差點被小孩兒氣笑,大手一攬,将沈如墨摟到懷裏,腿勾着沈如墨的,然後把被角掖了掖,這才安心。

兩個人身體貼的特別緊,沈如墨心如擂鼓。

就算在家裏,跟二哥一起睡覺,也沒湊這麽近過。

怪不好意思的。

但是身上暖烘烘的,特別舒服。

聽着耳邊清淺的呼吸聲,沒一會兒,他睡熟了。

借着月色,顧葉臨看着自己懷裏的小黑腦袋,莫名有一種胸膛被填滿的感覺。

但是累了一天了,他沒心思多想,将小孩兒往懷裏帶了帶,沒一會兒,也睡熟了。

第二天天沒亮,郝建國就起床了。

他一個一個将人推醒,然後拿着毛巾牙刷出去洗漱。

沈如墨睡眼惺忪地起床了,他擰了一條毛巾,往臉上一呼,被冷水一激,瞬間清醒了。

廚房裏亮起了暖黃色的火光,沒一會兒,飄來粥的香味。

肚子“咕咕”地叫喚兩聲,他收拾好了,眼巴巴地等着開飯。

其他人跟他差不多。

男知青們還好,女知青們那裏似乎有了什麽小矛盾,幾個女孩子臉色不大好看。

沈如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也沒心思管別人。

沒多久,粥端上來了,特別稀,看不到幾粒米。

老知青們習慣了,拿了一個窩窩頭,端起碗,呼啦啦開始吃。

新來的知青們臉色有些難看,昨天那個嬌氣的女孩子直掉眼淚,嘴裏不知道嘟囔着什麽,最後把碗一扔,跑回房間,不吃了。

女知青裏面有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看不下去,她吃完自己的早飯,皺着眉端着女孩子的粥和窩窩頭進了屋。

不知道說了什麽,過了一會兒,傳來一聲脆響,衆人愣了一下。

女知青也火了,她彎下腰,将沾了泥的窩窩頭撿了起來,然後捧起殘留一點米粥的破碗,憤怒地說道,“張甜甜,你耍小性子也就罷了,怎麽能拿糧食出氣!你知道這年頭多少人吃不飽飯嗎?還有這碗特別難買,你怎麽能說摔就摔!”

“我不管了,你的碗摔壞了,自己想辦法弄一個新碗過來,我又不是你爸媽,沒必要慣着你!”女知青一邊走,一邊說,“我是體貼你初來乍到的,受了委屈心裏難受才安慰一下你的,可沒欠着你什麽!你給我記住了!”

這話不只是說給張甜甜聽得,還有他們這些新來的知青。

沈如墨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乖乖的,絕對不搞幺蛾子。

這件事只是一個插曲,吃完飯,衆人一起下田幹活兒。

沒一會兒,太陽上來了,見着光,心裏好受了一些。

沈如墨錘了兩下發酸的腰,又踢了踢腿,揮舞着鐮刀繼續收割小麥,他人小,力氣也不大,又沒幹過農活兒,眼看着其他人都到前面去了,他還沒做多少,心裏有些着急。

好在新來的知青裏有人比他還廢柴,墜在後面,讓他松了一口氣。

顧葉臨力氣大,沒多久就把他的那份任務完成了,到幾公分的那裏說了一聲,沈如墨擡頭看了一眼,有些羨慕。

然後,就看到顧葉臨拿着鐮刀朝着自己這裏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阿臨:寵媳婦兒,我是專業的!

想給墨墨開金手指,夏夏觊觎許久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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