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毛茸茸的戰鬥

雲欲休發現自己碰了不該碰的地方。

他撚了撚手指, 斜阿離一眼, 嗤道:“一馬平川。”

在阿離發飙之前,他及時轉移了話題:“現在你可以去救人了。”

“救人?”

雲欲休冷冷一笑:“聖宮的人命長得很。”

阿離恍然:“你是說,那個被蜈蚣叼走的府主夫人可能是聖宮的任務弟子……”

“或許。”

雲欲休帶着阿離,從屋後繞了出去。

暴雨中,蜈蚣的身影若隐若現。它看起來很享受這個濕漉漉的雨夜,悠哉游哉地貼着貧民區的破爛牆壁往外爬。

它游過一個拐角,消失不見。

阿離和雲欲休追了上去, 只見眼前的巷道空空蕩蕩,哪還有蜈蚣的身影?

以阿離多年觀影的經驗來推斷,這種時候它極有可能突然從背後竄出來。她有些緊張, 随手一撈,牽住了雲欲休的手。

嗯……骨節分明,略有薄繭, 皮膚涼涼的。

阿離說道:“小心它在背後!”

雲欲休不屑地嗤了一聲。正好一道電光劃過, 俊美臉龐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驀地烙進了阿離的眼睛。暗黑的夜,蒼白的肌膚, 殷紅的薄唇,那眉, 那眼……阿離覺得自己再也不可能遇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電光一閃而逝,漆黑的巷道中,阿離小小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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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欲休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在前面,追上去。”

诶?

前方巷尾, 蜈蚣的尾勾輕輕一甩,遁向破敗的門樓。

阿離不假思索,現出了神魔身。

只見一只笨重的大胖鳥夾在了巷道裏,本有那麽一點點旖旎味道的氣氛霎時煙消雲散。

“……啾。”

她扇了扇翅膀,原地蹦起來。

一陣山崩地裂般的轟隆聲響起,兩旁的空屋嘩啦啦倒塌了一大片。

阿離蹦到了空中,立起翅膀,用獵鷹撲食的架勢向那蜈蚣俯沖過去。

蜈蚣感覺到了本能的恐懼,頭也不回便突然加速往前游,一晃眼就穿過了門樓,遁到破敗的城池外面。

阿離兇狠地撲扇了幾下翅膀,她發現空氣仿佛有重量一般,在她的翅膀底下托着她,她重重拍打它們,就可以借力向上飛。

阿離膨脹了,她揮舞着小腳杆,撲棱撲棱掠到了城門附近,腳爪在城牆上重重一抓,打算借力來個飛躍,直接撲住那條逃竄的大蜈蚣。想想這姿勢不要太帥哦!

沒想到,這破爛的城牆根本無法承受胖鳥的體重,阿離身體一斜,心知不妙。

果然,腳爪下一整面城牆就像風幹的碎紙片一樣,一抓之下,稀裏嘩啦散了一地,而阿離從大老遠處飛撲過來,餘勢未消,在慣性的推動下大頭朝下重重栽了出去。

耳旁清晰地響起雲欲休倒抽涼氣的聲音。

只見胖鳥肉墩墩的身體呼嘯着翻越了城牆,轟地砸在了城門外的空地上!

打了個滾,肚皮輕輕一彈,她身不由已繼續往向沖。

大蜈蚣抽空回頭看了一眼,駭得胡須直豎,揮擺着肢體,瘋狂地游向不遠處的小樹林。

然而它奔跑的速度遠遠趕不上阿離大胖鳥翻滾的速度,頃刻就被趕上了。阿離灰頭土臉,轟隆轟隆打了三五個滾,小腳爪一頓亂舞,想要抓着地面穩住身形,不料歪打正道,胖胖的身體呼地砸中蜈蚣的同時,一只爪爪恰好嵌進了蜈蚣中後段的肢節中。

只聽“咔擦”一聲脆響,蜈蚣被阿離踩成了兩截,痛得仰頭亂嘶。

它掙紮着,拼命向前逃竄。

阿離摔得暈頭暈腦,迷迷瞪瞪爬起來,随爪就摁住了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東西,像爬梯子一樣,一爪一爪就向前摁去。只見一聲聲脆響,蜈蚣被她生生切成了無數段。

蜈蚣又驚又痛,把方才吞下的母子二人連帶膽汁一起嘔了出來,掙了幾下,不動了。

“……啾?”

雲欲休倒是早就及時揪着毛毛鑽到了她的翅膀底下,此刻白着一張臉,扯住阿離的翅膀跳落到地面,上前察看那母子二人的情況。

阿離有點不好意思,撤去神魔身,揉着撞出個大包的腦門,湊了上去。

多虧了這場暴雨,母子二人身上粘到的蜈蚣汁液很快就被沖刷幹淨了,雲欲休嫌棄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婦人身上點了幾下,只見她胸腔顫抖,大聲咳嗽着醒轉過來。

雲欲休冷冷地注視着她。

婦人倒抽一口涼氣,急急去搖晃懷中的嬰孩。

那嬰孩倒是被她保護得很好,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阿離發現,那并不是嬰孩的眼神。

“我……啊……咕……”

阿離心有所感,走上前用自己的身體稍微替他們擋了擋雨,看着那嬰孩問道:“聖宮弟子?”

嬰孩的臉色先是驚訝,然後是狂喜,連連點頭不疊。

阿離瞳仁微縮,看定婦人:“那你是誰?”

婦人神色有些驚惶,連聲道:“我們夫婦只是普通老百姓!”

阿離看了看雲欲休,見他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便對婦人說道:“不用害怕,我這就送你們回去。”

這一路,阿離忍不住細細地觀察這婦人。

無論氣質還是神情,這個婦人都與玉離衡口中溫柔美麗的女仙玉琳琅完全沾不上邊。

如果雲欲休的判斷是對的,這裏就是最後的心魔幻境的話,玉琳琅會在哪裏呢?

很快,就回到了婦人的住處。

那摘星府主坐在塌了一小半的炕上,懷中摟着被暴雨徹底浸透的被褥,臉色鐵青,像屍體一般直挺挺地盤腿坐着。

“夫君……夫君!”婦人撲上前去,摟住他上上下下地摸,“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摘星府主慢吞吞地轉了轉眼珠子。

“……白秀?”

“是我!是我!夫君,我沒事,孩子也沒事!多虧了這二位大俠,是他們救了我!”

摘星府主慢慢轉過頭,望向雲欲休和阿離。

阿離發現,他的眼睛裏好像少了一些作為人類應有的感情。

唇角微微一動,他張了張嘴,嗓音嘶啞地說道:“我……是誰?”

嬰孩已被婦人塞到了他的懷裏,只見那嬰孩眼睛中閃動着精光,小手悄悄伸出襁褓,将一團雪獸魂放在了摘星府主的心口。

黑色的魔氣慢慢被雪獸吞噬,暴雨中的一切漸漸變淡。

“準備離開了。”雲欲休沉聲道。

阿離抓住他的衣袖:“可是我還沒有找到她。”

雲欲休搖了搖頭。

嬰孩完成了任務,和第一個幻境中所見的黃衣女子一樣,他的元魂現身了片刻,然後化成許多淡黃色的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摘星府主和婦人的身影也在變淡。

奇怪的是,婦人的身影徹底暗下去時,她站立的位置卻緩緩出現了一個面容極為清秀柔美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好像剛剛從一場很長很長的夢裏面蘇醒過來,神色怔忡,呆呆地看着摘主府主即将徹底消失的身影。

半晌,她輕輕笑了笑,自語道:“如今我知道了,你為何始終放不下。原諒我,自私地把自己變成你心底的人,陪你重新走過一遍這趟旅程。”

她伸出手,從透明的摘星府主身體裏穿過。

“摘星,我徹徹底底明白了。”她說。

“玉……姑姑?”阿離吃驚地喚她。

白衣女子轉過頭來:“阿離。”

果然是玉琳琅。

她的笑容很淺很淡,但卻像是春風一樣,輕輕拂過,便讓人不自覺地忽略了頭頂暴雨傾盆。

“阿離,”白衣女子的目光在阿離和雲欲休身上來回轉了兩圈,微笑着說道,“阿離真的長大了。”

不知為什麽,看着她的眼睛,阿離突然很想哭。

幸好身在暴雨中,紅了眼眶也看不出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阿離問道。

玉琳琅輕輕搖頭:“你不該來這裏,趕緊離開吧!你放心,我沒事的。”

她看了看雲欲休,溫和地說道:“阿離天真單純,不谙世事,若是遇上緊急的情況,與她說不通時,你便不要理會她,打暈就是了。”

阿離:“……”

從前那個玉離清腦袋究竟是有多木!竟連玉琳琅也看不下去了。

雲欲休的聲音冷冰冰地響起:“別動。”

“嗯?”阿離微微一驚,順着雲欲休的目光望去,只見那摘星府主消失的地方,慢慢長出一朵花來。

純黑的花苞,頂在一株赤紅色的細藤上。

“這才是心魔本體。”雲欲休眸光微閃。

黑花慢慢綻放,花中無蕊,竟是一張人面!

攤開的肉質花瓣便是他的臉,上面長着一雙腥紅發亮的眼睛,肉.瓣凸成鼻子的形狀,再下方,肉質花瓣緩緩蠕動,打開了一張長滿倒刺的嘴。

一股奇異的味道開始向着四周飄散,暴雨也無法澆滅。

“玉琳琅……好你個玉琳琅!”黑花的聲音怪異無比,每一個字仿佛是在口中咀嚼了很久,然後吐出來的殘渣一樣,又幹又澀,聲音裏帶着令人作嘔的氣息——聲音本是沒有味道的,也不知這黑花到底多久沒刷牙了,竟能給人這樣怪異錯位的認知。

“融摘星。”玉琳琅走向黑花。

“小心!”阿離想要上前,卻被雲欲休捉住了肩膀。

他的聲音沉沉在耳畔響起:“想被打暈麽。”

阿離:“……”你為什麽這麽聽玉琳琅的話?!

“玉琳琅!”黑花怪笑起來,“本君竟被你騙了那麽久!好你個玉琳琅啊!居然敢裝成白秀,迷惑本君!”

玉琳琅在笑。暴雨如洗,就算她哭了,也沒人看得出來。

她走到黑花面前,溫柔地說道:“融摘星,我明白了,你明白了嗎?”

“明白,怎麽不明白,”黑花陰陽怪氣地說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不僅是你,這裏的人全部都要死!”

“你還是不明白。”玉琳琅道,“不過沒有關系,不需要你明白。我以秘法潛入每一方心魔幻境,忘卻自我,與你度了一世又一世——你與我共生共存,如今已無法分割了。我若死了,你也會死。”

黑花的口器中驀地伸出一根尖刺,紮中玉琳琅的肩膀。

“嘶——”只見那肉質花瓣上立刻就流出一滴墨般的黑汁。

果然是共存共亡。

“毒婦!你個毒婦!”黑花大叫起來,“融摘星就那麽好嗎?!一個廢物,一個廢物,你竟為他做到了這種程度!玉琳琅你是不是瘋了!他不愛你!他雖然娶了你,可是心裏卻一直惦記着做凡人時候的老婆白秀!玉琳琅!你在他心裏一文不值你懂不懂!你不也看到了嗎?別看他如今是光鮮亮麗位高權重的大聖君,可他從前呢?融摘星他就是一個廢物!徹頭徹尾的廢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我愛上的是如今的他,便可以為如今的他付出一切。心魔,謝謝你,伴你走了這麽久,我徹底明白了,摘星對他曾經的夫人白秀只是執念,而我對他的強求,也只是執念。放棄吧,不要再妄圖占據融摘星的身體,我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玉琳琅一步一步走向黑花,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不!不要!不要!”黑花上的人臉神色猙獰,身下的赤色藤蔓瘋狂抽長,很快便順着斷壁殘垣攀到了屋頂上。

玉琳琅輕輕笑了笑,将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這件事,不需要你同意。”

黑花長長地倒嘶一口涼氣。

阿離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玉琳琅回頭笑了笑:“阿離別擔心,我進入清靜琉璃瓶之前,已用本命源氣将一縷元魂封在肉身之中,在這裏死了也沒有關系的,最多渾噩些日子,慢慢便能恢複。”

阿離倒抽了一口更大的涼氣。

原來玉琳琅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不要——”阿離情急之下顧不得那麽多,沖上前去,搶下了玉琳琅手中的匕首扔在一邊。

那黑花盤距在屋頂,提心吊膽地望着玉琳琅。它是真的害怕這女人瘋起來不要命,非得拉它一起同歸于盡。

玉琳琅無奈地看了看雲欲休:“為什麽不看好阿離。”

雲欲休唇角挂着一絲冷笑。

阿離知道他不屑于解釋,便急急對玉琳琅說道:“你的肉身出了一點問題,不可以在這裏出事!”

玉琳琅溫柔地笑了笑:“不會有問題的,摘星在靜修,我就在他身旁。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當着他的面傷到我。”

雲欲休絲毫也不掩飾地譏笑出聲。

玉琳琅以為他笑自己自作多情,便解釋道:“雖然摘星心中始終放不下曾經的元配夫人,但我與他在一起數百年,也經歷了不少風雨……即便在他心中不是唯一也不是第一,但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若是真有什麽事的話,他拼上性命亦會護我周全。”

語氣裏沒有心酸,只有脈脈溫情。

‘可是你已經出事了啊……’阿離閉了閉眼,心中感到非常難過。

玉琳琅那麽信任自己的丈夫大聖君,卻在毫無防備地為他除心魔的時候,被他從背後狠狠捅了刀子!

雖然還不清楚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現在,絕對不是告訴玉琳琅實情的好時機。

她若是一個想不開,怕會拉着心魔同歸于盡。

阿離用求助的眼神望着雲欲休。

暴雨中,雲欲休的黑發緊貼着蒼白的臉,唇角依舊挂着一抹嘲諷的笑意。

對上阿離可憐兮兮的視線,他的心莫名就軟了下,好心地說道:“可将元魂暫時封入命玉中。至于心魔……囫囵吞下帶走。”

阿離點點頭,把玉琳琅往雲欲休的方向重重一推,自己悶頭沖向那朵心魔黑花。

兩步之後,果斷現出神魔身!

噗——轟!

咦?心魔呢?

阿離站在房屋廢墟裏茫然四顧。

“小心!”身後傳來玉琳琅的大喊聲。

阿離不假思索撲扇着翅膀跳了起來,在空中呼了兩下,便看見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竄起一條滿是尖刺的赤紅藤蔓,一擊不中,它便縮了下去,像蛇一般在廢墟中蜿蜒游走。

心魔黑花也漲大了無數倍,此刻看起來,它很像一條頭上頂着個大黑包的蚯蚓。

一想到蚯蚓,阿離頓時渾身都不好了。

囫囵?吞下?帶走?!

夭壽啦!

雲欲休他自己怎麽不吞?!

然而念頭剛一閃過,阿離的身體中頓時升騰起了恐怖的本能反應——想吃。

啊啊啊啊啊她現在是個鳥!

鳥本來就吃這玩意!

“啾——”

阿離渾身的毛毛頓時全炸了。

雲欲休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只戲精在那裏給自己加戲。

阿離轟隆一聲落回了地面,只見那心魔黑花在地上鑽了個大洞,搖頭擺尾就往裏面游。

她果斷上前用腳爪摁住了後半截藤蔓。

因為這心魔和玉琳琅共生共滅,所以阿離并不敢傷它,只用喙扯住藤蔓往外扯。

要囫囵吞!

幸好這心魔黑花十分結實,拉了半天拔河,絲毫也沒有要斷的跡象。

雲欲休面無表情地看着,兩道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

這只鳥實在是太笨重了,絲毫也沒有戰鬥技巧可言,若是……

念頭剛一閃,便看見地面土石崩裂,心魔黑花的巨大花苞從另一側蹿出地面,高高揚起,像鐵錘一般,重重砸向阿離的背。

阿離正扯着藤蔓拽得歡快,壓根就沒察覺身後的動靜——她也沒有料到,這心魔藏在地下的那一段藤蔓竟能無限延長!而且它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和它之前表現出來的實力截然不同!

猝不及防之下,黑花尖尖的苞刺刺中了阿離的翅膀!

“啾——”

阿離吃痛,就地打了個滾,用另一邊翅膀支撐着身體,扭頭望去。

只見那朵黑花像蛇一般盤起了藤蔓,帶花苞的那一頭高高地聳立着,口器不斷地張開——收縮,像是在挑釁。

雲欲休不知什麽時候撿起了玉琳琅的匕首,頂住她的後心。

“動手,殺了我!”玉琳琅緊張地注視着戰局,毫不遲疑地說道,“阿離不是它的對手!不要讓她受傷!快,殺了我,我一死,這心魔也得死!”

雲欲休神色冷酷,手上微一發力,匕首尖端便刺破了玉琳琅的血肉,避過肋骨,抵在了她的心髒上。

阿離心有所感,猛地擰回了頭:“啾!”

她了解雲欲休的性格,知道此刻唯一能阻止的他殺死玉琳琅的辦法,便是盡快搞定眼前的心魔黑花。

阿離扇了扇受傷的翅膀,邁開小短腿撲将過去!

她曾經吃過一朵食人花,知道這種帶着藤蔓莖杆的花苞植物弱點何在。

花苞微微向後一縮,合攏花瓣,用尖尖的花刺指着阿離。

阿離沖到近處,把翅膀平平拽在身後,靈巧地矮下身子避過一擊,然後腳爪一揚,踏住了藤蔓中段!

趁那心魔還沒反應過來,她快速揚起另外一只腳爪,重重踏住靠近花苞的另一處藤蔓。

這樣一來,心魔花苞的頭尾便一齊被她制住了。這一下,它一點也不像蚯蚓了。看起來和上次吃掉的食人花并沒有什麽區別。

阿離得意地扇了扇翅膀,呼一巴掌拍在了花苞上。

“你這個臭鳥人!”花苞摔到地上,張口便罵,“不是東西!你敢動本君!本君定要殺了你!殺了你!咿呀呀呀——”

阿離可沒功夫聽它廢話。

它用喙銜住藤蔓末端,大口大口就往肚子裏吞。

口感也和食人花沒什麽區別。

阿離餓了。

花苞還在掙紮,阿離揚起小短腿,重重踩住,立着翅膀悶頭吞。

很快,整根赤色藤蔓就進了她圓滾滾的肚子。

花苞比較大,阿離撲扇着翅膀,抻着脖子硬吞,噎得很想翻白眼。

那邊,雲欲休見戰局已定,便把匕首從玉琳琅身上拔.出來,扔到一旁。

阿離在廢墟中直打轉轉。花苞已被她吞下了一小半,但花骨朵那裏實在是太胖,她只能用喙把它慢慢收攏,一點一點往裏吞。

牽一發而動全身,嘴上的動作帶着整個圓滾滾的身體左沖右突,把附近的房屋全都碾成了平地。

好不熱鬧。

終于,只聽“吸溜”一聲,整個花苞都進了嘴裏。

那心魔垂死掙紮,在阿離閉合小短喙時,将一株尖刺重重噴吐出來,直直沖着雲欲休和玉琳琅站立的地方激.射過去!

“啾——”

阿離的身體先大腦一步替她作出了反應。

只見胖鳥騰空而起,笨拙地跳到了二人身前,用翅膀把他們罩在了身下。

“噗嗤。”

脊背傳來了尖銳的刺痛,阿離聽到腦海裏傳來“嗡”的一聲,旋即,受傷的地方又冷又燙,好像被無數雙小手撕扯傷肉一般。她吃力地挪了下身體,看到自己的肚皮上冒出絲絲縷縷黑氣。

心魔入腹的下一瞬間,眼前的畫面變得模糊起來,阿離感覺到周身滾燙,好像穿過了一鍋沸騰的湯水。一陣天旋地轉之後,阿離和雲欲休的元魂雙雙回到了體內。

回來了!

“嗯……”阿離軟綿綿地癱在了雲欲休懷裏。

使用陰陽硯之前,他本就用左臂環着她,此刻正好接個正着。

他的掌中握着一團昏黃的微光。

阿離眯起眼一看,知道那是玉琳琅的元魂,趕緊擡起手,把命玉遞給了他。

雲欲休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唇角微繃,先把玉琳琅的元魂投入命玉中,然後捉住阿離的肩膀,冷笑着說道:“你若敢死,我便捏碎這命玉,再殺了玉離衡,讓你們一家團圓。蠢東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便敢替人擋刀!”

淡黃色的微芒閃過,只見那一粒光點鑽進了玉琳琅的命玉中,與正中那指甲蓋大小的赤色融為一體。

阿離視線有些模糊,掙紮着看到元魂成功融入命玉中,終于松了口氣,吃力地揚起頭來,找到了雲欲休的眼睛,沖他感激地眨了眨眼。

她發現,他的額上青筋暴.起,眼角因為愠怒而泛起了淺淺的紅色。

阿離的心頭湧起一些酸酸暖暖的情緒,嘴一扁就掉下眼淚。

她覺得自己很奇怪,別人懷抱着惡意來傷害她時,她絲毫也不會覺得難過,一丁點也不想哭。但只要感受到他人的善意,感覺到被人關心疼愛時,眼淚就止也止不住。

“別哭了。”雲欲休滿臉暴躁。

“哦。”阿離收住了眼淚,“疼。”

她能感覺到,那道傷口雖然疼痛得很厲害,卻不致命,養上一陣子就能痊愈。而心魔已經變成了一團濃郁的魔氣,禁锢在她體內,老實得很。

雲欲休皺着眉,冷聲道:“元魂的傷我治不了,自求多福吧。”

阿離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低低地說道:“我受了傷,和你在一起只會拖累你,不如讓我……”

雲欲休暴躁地打斷了她的話,冷笑道:“說得好像不受傷便不會拖累我一般。”

阿離心想:‘說得好像我死皮賴臉跟着你似的,分明是你自己不放人!’

雲欲休有些不自然地說道:“玉琳琅還有用。先去聖宮看看,那屍體還能用的話,便可以想辦法讓她回魂。你的運氣若是夠好,說不定能遇上聖昙花開——聖昙花可以修補元魂。”

阿離又有點想哭。

她覺得可能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整個人變得有點多愁善感。

此刻,身體的重量全放在了雲欲休的身上,他低低地對她說話時,就像擁着她耳語一般。

“謝謝你。”她悄悄說了一句。

雖然阿離心中很清楚,雲欲休之所以這樣幫她,很大可能是因為她剛剛救過他兩次——把他扔上淺水灘一次,替他擋心魔尖刺又一次。他不過是還她人情罷了,可她還是被感動得心尖顫抖。

雲欲休又把她變成了胖鳥,抓在掌心裏。

阿離看起來有點發蔫,腦袋委屈巴巴地縮起來,小腳爪無力地垂着。

雲欲休心中暴躁,一路上見到不順眼的山頭就一掌轟平,驚得大大小小的妖魔數日不敢閉眼睡覺。

一日一夜後,雙眼微紅的雲欲休站在了聖宮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梳理一下劇情哈。大聖君晉階時生了心魔。他借助一件叫做清靜琉璃瓶的聖器,制造幻境把心魔分割成無數碎片困在回憶裏面,派座下的弟子進入幻境,用雪獸魂替他淨化心魔。不管事成與不成,這些弟子都會被滅口。玉琳琅想要阻止大聖君繼續犯錯,也因為心中有執念(自己老公老惦記着前妻),于是用秘法潛入幻境,遺忘自我,以凡人前妻的身份和心魔産生無數糾葛。心魔本就是心念化魔,執念深重,在一世又一世的幻境中愛上了玉琳琅的化身之後,就和她共生共存了。

阿離是追着玉琳琅的元魂進入清靜琉璃瓶的,所以就按着順序走過了三次最重要的心魔幻境,最終找到了玉琳琅。

不知道這樣清楚了沒有…其他的一些細節涉及劇透就先不提了,後面會一點一點全部放出來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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