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雲欲休的常規操作

青衣此刻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從來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哥哥。她和他一體雙魂, 從一開始便是世間最親密的一對。他強大、冷靜, 對任何事物的預測都精準至極。她信任他、依賴他,有時候她恨不能湮滅自身,徹底與他合二為一;有時候她卻覺得如今這樣才是上蒼最大的恩賜,她可以用眼睛看他、用手掌觸摸他、用女子特有的柔軟身子慰藉他。

可這一次,他卻算錯了。

須臾君的實力,與她相隔天塹,不要說支撐一炷香的時間了, 她在對方手下,連半招都沒撐住。

剛進入小界,須臾君一個瞬閃就停在了青衣的面前, 青衣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口氣便堵在胸腔,再也沒能吐出去——須臾君輕飄飄擡起手, 卡住了她的咽喉。

後來的事情, 青衣再不願回想第二遍。

他在她身上試遍了所有正常的和不正常的**手段,他用盡一切方式來折磨她。

只給她留着一口氣。

為了不至于一下就把她弄死,他時不時就會離開片刻, 像貓戲鼠一樣前去攻擊都屠那些人。

他說她是純陰之體,要将她徹底榨幹才行。

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次過後,她将油盡燈枯。

青衣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她的身體一直像是被刀刮着一樣痛,她的心更是酸楚得無以複加。她不敢想象,當哥哥知道她受到了這樣非人的虐.待後, 他會多麽痛苦?他一定會感到生不如死吧?

須臾君蹲下身,再一次緊緊扼住她的喉嚨。

“嗬……嗬……”她吃力地張開嘴巴,發出瀕死的氣聲。

‘對不起,哥哥,是我沒有用,不能陪你到最後……’

須臾君再次用他那滿是血痰味道的嘴巴吻住了她,将她僅有年輕活氣全部吸走。

他跨坐到她的身上,掀起衣擺……

忽然,須臾君停下動作,身體斜斜向旁邊掠去。

青衣只覺眼前一暗,像是天黑了。

她躺在一株巨樹的樹根下,身後的巨樹輕輕一晃,便直直朝着她傾倒下來。青衣此刻連一根小指都無法挪動,她微微睜開眼,身體緊繃,眼睜睜看着它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就在巨大的樹幹即将壓到她身上時,她驚奇地發現,那些枝葉詭異地消失了,就好像她頭頂上方一尺之處有一層烈火,任何撞上來的東西都會在剎那之間被焚得渣都不剩。

青衣用力睜開眼,凝神去望,終于發現了端倪。

那是一道痕跡。

方才,有什麽東西襲擊須臾君之後,在空氣中留下了一道扇形的痕跡。

任何觸碰到痕跡的東西,都會被燒得灰都不剩。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青衣吃力地轉了轉眼珠。

她看見一道瘦高的身影。風吹着他身的黑袍,讓他看起來像一只大黑鳥。

他很随意地揮舞着一把長長的黑鐮,一道道暗芒襲向須臾君,須臾君亦不敢硬扛,負着手,身影不斷遁入虛空躲避那些攻擊。

青衣聽到一聲清越的鳳鳴。

她掙紮着,吃力地擡起眼睛。只見半空中盤旋着一只炫美至極的凰鳥,它的身體像水晶一般通透,它經過之處,空氣也被染上了七彩斑斓的色澤,令人如墜夢中。

‘他們,終于來了……’青衣輕輕一嘆,沉入無邊黑暗。

雲欲休像在海中驅趕魚群一樣,用一道道鐮跡封堵須臾君,禁止他逃往別處。

阿離自半空中噴出凰焰,點燃那些鐮跡——她與他雙修的時候,已将二人的魔焰徹底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鐮跡原本很快就會消失,但有了凰焰加持之後,就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牢籠。須臾君确實可以強行破牢而出,但他若敢硬闖一定會受傷,而且身上必定要沾到撲不滅的魔焰。

二打一,逼他決戰!

事已至此,須臾君知道言語已經無用了。

他冷笑一聲,右手從長袍中探出,召出一柄灰色光劍。

“當真以為離開神界我便是泥捏的麽。”須臾君冷笑,“就憑你們,也想殺我。”

雲欲休的殘影漸漸融合。

他立在須臾君對面,唇角勾起譏笑:“我以為,這樣就能殺你。”

阿離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瞧瞧,這呆鳥當真是睚眦必報。上次須臾君不過是多重複了幾句“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我”,他便記恨上了。

一邊腹诽,一邊噴出最後一蓬凰焰,将須臾君的退路徹底封鎖。

然後她從半空躍下,落到雲欲休身旁,現出人身。

她給自己凝了一身黑色長裙,裙擺綴着暗金色的凰火,與雲欲休黑袍上的暗紋隐隐相合。

“須臾君,”阿離笑道,“你還有一點時間,可以選擇要不要強行突圍。可以告訴你的是,困住你的,是天谛與玄凰的至純魔焰,你若突圍,大約會受很重的傷。”

她擡頭望了望天。

須臾君慢慢眯起了眼睛,他發現這二人正将他連同這火牢籠一道往高空帶去。

他挑了挑眉:“你不舍得傷我麽?還是說……為了困住我,已耗盡了你的所有,需得拖上一些時間來恢複?”

“對對對你猜得都對。”阿離神秘一笑,牽住了雲欲休的手,直沖雲霄。

就在方才,看見青衣半死不活地躺在須臾君身.下的那一刻,阿離瞬間明白了。

她和玉虛子也算是打過許多交道,她很清楚那個人是多麽算無遺策。他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設計讓青衣毫發無損地“救下”都屠阿玉等人,賣自己一個大人情。

可他卻這麽把青衣扔了,像扔一枚棄子。

有時候,一個最微小的破綻就會暴露全局。玉虛子為什麽不在意青衣死活,那必定是因為他已經篤定,進入小界的青衣不再有活路了,他沒有必要再在這件事情上花費多餘的心機。

所以,玉虛子真正搭上的人,并不是須臾君,而是其他神王。須臾君和青衣都是他的餌,用來釣自己和雲欲休這兩條大魚,好讓他把這些人通通一網打盡。

玉虛子是真的很聰明,但他卻做錯了兩件事——第一件,他不該在同一個對手身上,使用兩次相同的手段。第二件,他不該這樣絕情。

電光火石間,阿離便定下了一個計劃。

如今,一切正有條不紊地遁着她的計劃行進。

雲欲休睨着阿離,眼神有些擔憂。

阿離知道上回涅槃的事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陰影,有時候二人情濃到極處時,她能在他的眼底看到一束橙色的烈焰。

她知道那是她上次變成火鳳時烙在他神魂中的印記。

無法抹去。

“你若敢死。”他咬住她的耳朵,一字一頓,“就算再回來,我也不要你了。”

“我不會有事,倒是更擔心你一些。”阿離輕輕用鬓發蹭他,低聲道,“那邊足有六個神王,再加一個玉虛子。你确定你能以一敵七?”

雲欲休用極其輕蔑的眼神表達了他的不屑。

至于籠中的須臾君……他若是破牢而出,他們便會趁他病、取他命。

他若乖乖待着,倒還能為這天下貢獻幾分綿薄之力。

頭頂是沉沉的雲。這樣濃重奔湧的雲,仿佛預示着不祥。

雲欲休和阿離帶着魔焰牢籠刺破黑雲。

眼前驀然一亮。

須臾君吃驚地發現,黑雲之後,竟是綿綿密密、鋪天蓋地的火雲!

“好看吧?”阿離道,“特意帶你上來看風景呢。”

話音未落,阿離與雲欲休雙雙現出真身!

只見雲層之上,兩道巨影鋪灑,一時遮天蔽日,令人透不過氣來。

與這二者相比,正上方隐隐傳來的威壓都仿佛減輕了不少。

不等須臾君回神,兩只神鳥齊首頂起魔焰牢籠,以破雲穿月之勢,直襲深空!

須臾君心膽俱顫,此時此刻,他根本生不起破牢而出的念頭,只能不斷凝起真元化盾,擋住極速行駛下魔焰對他造成的傷害。他終于後悔了,後悔沒有早點狠下心,拼着負傷來突圍。那樣就不會落到眼下這進退不得的境地。

阿離偷眼去望。

雲欲休的真身更像龍,背着兩扇巨翼的、一看就很邪惡的那種龍。他這個人,身上永遠有一種邪異的氣質——越壞越迷人。

阿離偷偷抿嘴笑了笑,将自己那長長的尾羽鋪在了他的身上。

瞬息之間,他們徹底穿破了雲層,眼前出現了那只阿離曾見過的巨手,掌心裏,一只眼睛正要緩緩睜開。

阿離睨了雲欲休一眼。

他用赤紅的眼睛盯了盯她,張口吐出一蓬赤色的流焰,罩在她的腦袋上,然後再不看她一眼,展開雙翼一掠而起,與那巨手擦身而過,遁入那肉眼不可見的漩渦之中。

阿離心尖一顫。

這一次,他把自己魔心上的至純之血給了她。

她的腦袋裏不禁晃過一幕幕場景——從前,他便總是這樣漫不經心把本命玄水扔到她的身上。

“真是他的常規操作啊……”阿離的眼眶濕潤了。

這次他不讓她獨自去死了,在她頂不住之前,他的心頭血會先行耗盡。這一次,他要和她一起,無論生死。

嗯,雲欲休果然是在用他獨特的方式“不要她了”。

阿離目送雲欲休的身影徹底消失,她抖抖漂亮的頂翎,重重揚頭一甩——

魔焰牢籠劃過一道奪目的弧光,自下而上,一掠而過。

“轟——”

睜開一線的神罰之眼上,嵌入了一個燃着黑焰的牢籠!

“啊!不不不不——”

須臾君後知後覺,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已被做成了一個堵漏的大沙袋!

在這生與死的夾縫之間,他分毫也動彈不得了!

進退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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