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神譜

在林月盈記憶中, 何涵一直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溫柔母親。

但她就喜歡何涵的性格,對待生活的方式。

如果說,秦爺爺是一位傳統的、會無限度疼愛幼輩的爺爺, 秦既明是完美符合理想、無微不至的好兄長,那麽何涵, 則是一位新潮的、不屬于大衆認知的母親。

秦既明告訴林月盈, 何涵愛她, 但何涵更愛自己。

林月盈想, 這完全符合認知。

就像小時候懵懂、跟何涵在電影院中看的第一場電影, 《夜宴》, 裏面的婉後, 用近乎妖的氣音問。

“誰不只愛自己。”

何涵就是如此。

誰不是更愛自己。

林月盈不知何涵與秦自忠分居多年的原因,只知道她記憶中, 這麽多年了,何涵幾乎從未和秦自忠有過什麽正常溝通交流。倆人雖然尚有婚姻的約束在, 但這段關系基本也名存實亡。

何涵父母做實業起家,後來兩個老人退休, 公司也交給專業的經理人打理, 在何涵的人生履歷中, 從小到如今,就沒有按部就班地上過一天班, 她喜歡做清閑、不問公司瑣事的養尊處優大小姐。她沒什麽将公司做大做強的野心, 反倒清醒地知道不如專門的人員運營,她只負責簽字決策。

在撫養秦既明這件事上,也是如此。

秦既明主要是跟着秦爺爺生活, 何涵固定每周去看他一次, 陪他吃飯。

她不會對兒子寄予更多的愛。

在成為“妻子”“母親”“老總”之間, 何涵從始至終選擇的都是成為何涵。

林月盈并不認為這是多麽糟糕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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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她也沒嘗過真真切切的母愛,也大約她從秦爺爺和秦既明身上就已經獲得足夠充裕的關愛和親情。

何涵摘了絲巾,天氣漸漸炎熱,她對林月盈溫和地開口:“我是來阻止你們的。”

明明白白,不繞任何彎子,也不兜兜圈圈。

何涵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來意,她低頭看林月盈,說:“之前說,我希望你是我的親生女兒,這是真心的,直到現在,我也這麽想。”

林月盈說:“可是,媽媽,我和秦既明還沒有正式确立感情。”

她不擅長在親人面前撒謊。

“這樣更好,”何涵颔首,她今天塗的口紅顏色介乎于桃子和豆沙之間,是很溫和、沒有絲毫攻擊力的顏色,她向來如此,不屑于用強烈的顏色再給自己增加一份攻擊力,“月盈,訂酒店吧,我現在很累。需要休息一下,等我們睡一覺後,醒來再慢慢談,好嗎?”

林月盈點頭說好。

她當然不會帶何涵去她和秦既明住過的那家酒店,不過秦既明離開的時候給她留了幾個酒店的預訂酒店,以防止她再度過敏。

林月盈選擇了和老師所住酒店相距不遠的一家,打去電話。

何涵問林月盈,她翻找名片時,舊帆布包裏露出的那本彩色舊書是什麽。

林月盈回答,是《神譜》。

何涵看了看自己修長又美麗的指甲,笑:“我不喜歡這些神話故事,不喜歡他們那麽多神和自己的親人交,媾,生下的神繼續亂,倫。”

林月盈保持了沉默。

何涵說:“好困,我等會兒要先休息。”

何涵的确很疲倦。

她如今的精力自然不能和年輕時相比較,坐在車上時就閉上眼睛,沉沉地便睡了。

林月盈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中國的時間應該是晚上八點四十五分,她想,秦既明這個時候應該關掉了電視,坐在沙發上看雜志。

林月盈舔了舔嘴唇,她阻止自己再去多想,也控制自己遵守對何涵的承諾,不去給兄長發短信。

他走時提到,接下來一段時間會比較忙。

林月盈不想給他增加困擾,更不想影響他的正常睡眠。

酒店的入住辦理是林月盈做的,就像秦既明照顧她,她也認真地照顧着何涵。

等把行李箱放在房間中後,林月盈提出,自己去樓下咖啡廳休息一會兒,等何涵睡醒了,再打電話給她。

何涵示意她不要走。

“留下,”何涵說,“過來。”

林月盈解釋:“我怕打擾您睡覺。”

“你和我一塊兒睡吧,床夠大,”何涵說,“過來陪陪我,我好久沒見你了。”

林月盈聽話地過去。

何涵從不用酒店裏提供的洗漱用品,她對着自己使用的任何東西都有着極其高的标準,如果是國內,在入住前她就會提前幾天寫郵件告知,我喜歡哪一個品牌的洗護用品,毛巾必須要什麽樣子的,浴巾甚至包括地墊的材質,都會寫明。

但這次算是臨時起意,也不是熟悉的酒店,何涵自己帶了一套産品。

林月盈洗過澡陪媽媽睡的時候,何涵身上是馥郁的、美麗的玫瑰香。

就像以前摟着她睡覺一樣,何涵也如抱小熊玩偶一般抱着林月盈,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拍拍她的背:“睡吧。”

林月盈忐忑不安地閉上眼。

她不知何涵要做什麽,這個夢也不安分,夢裏她和秦既明在同一個孤島上玩,忽然瞧見淺灘上的小木船。

夢裏秦既明叫她不要去,但林月盈還是蹦跳上了船。忽然海風一吹,木船被吹得搖搖晃晃,林月盈驚慌失措回頭,只看到秦既明站在海水中,正奮力地朝她走。

洶湧的海水沒過他的胸,木船卻越飄越遠。

林月盈睜開眼。

何涵已經醒了,正側躺着,專注看她。

林月盈不太清醒,叫了一聲媽媽。

何涵伸手,撫摸着林月盈的肩膀。

林月盈穿的是細細吊帶裙,睡得太沉,往下落了一截,何涵伸手觸碰的那一塊兒,是秦既明沒控制住,在她肩膀上留下的一個淡淡草莓痕。

他已經很控制力氣了,不過那時是快要出來了,林月盈一邊讓他咬住肩膀,一邊問他要不要幹脆全做到底算了。

秦既明只是搖頭,瀕臨邊緣時的他呼吸都是快要壓抑不住的低,手指頂着小月亮,他閉着眼,太陽穴邊緣的青筋冒出,汗水蹭到她頭發上。

林月盈的肩膀被他咬痛了,她也一聲不吭,只撫摸着兄長的頭發,憐愛到如同撫摸着他從青春期到如今一直保持禁谷欠的無數時刻。

這也是秦既明為她種的唯一一個小草莓,他其實不想在她身上留下多麽鮮明的痕跡,大約是考慮到她現在還在同學姐住一個房間。但林月盈喜歡,她在秦既明的胳膊、肩膀和胸口、腹肌上都留了深深的、三四天也消除不下去的草莓痕,她已經充分掌握了種草莓的小技巧,一定要在自己兄長身上試一試。

秦既明笑着看她咬,真被吸痛了也只撫摸着她頭發低聲問是不是屬小狗的?怎麽還要在人身上占地盤呢?

就連林月盈肩膀上這唯一一個草莓痕跡,也是她用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注視着他,手掌心握緊,大拇指按着頭,求他咬住她的肩膀。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久了,秦既明才答應,要給她也留一顆。

現在,何涵觸碰着這個痕跡,令林月盈的心驟然緊縮。

“他前兩天找你,”何涵說,“和你做了?”

林月盈和何涵沒有避諱過這些話題,何涵之前也提醒過她,盡量不要找青春發育期時候胖胖的男性做男朋友。

林月盈搖頭。

她說不了謊,秦既明的确沒有和她做。

不過擦邊了。

似乎也沒有什麽區別?

林月盈看到何涵松了口氣。

“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來遲了,你和他已經做了許多再不能做普通兄妹的事情,”何涵說,“我前幾天也想,要不要幹脆直接過來,阻止你們——但我又想到吊橋效應,月盈,我不想你們本來沒有太過深厚的感情,卻因為我的橫插一腳、反而更加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林月盈說:“其實我和秦既明也做了很多兄妹不能做的事。”

何涵沉默了。

“為什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呢,媽媽?”林月盈說,“我和秦既明在一起後,我還是你的乖乖女兒,秦既明也是你的兒子,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何涵搖頭:“不一樣。”

林月盈問:“哪裏不一樣呢?”

她不明白,她側躺着,小聲對着媽媽說着自己的心意:“媽媽,我好喜歡秦既明。”

“你那不算是喜歡,是雛鳥情結,”何涵溫柔地說,“你現在還太小,月盈,你還不到二十歲。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曾經對父親的一個下屬心動,那是一個同樣比我年長十歲的男性——但後來我發現,他和我談戀愛,一半是因為我足夠年輕,青春,另一半,則是因為我的父親。上司的千金喜歡他,對他那個年齡段的人來說,是多麽值得誇耀的一件事。”

林月盈說:“我——”

“聽我說完,”何涵捂住林月盈的唇,說,“我講這些,只是想闡明,你對秦既明或許只是一種少女情懷——就像當年的我,在知道那個人對我的愛并不單純後,我就将他引誘我的證據故意透露給父親看。我的父親會解決好這些,我再沒見過那個人。”

林月盈微微喘氣。

何涵擡手,撫摸着林月盈的臉頰,說:“既明雖然是我兒子,但我幾乎沒有參與他的成長過程。平心而論,我和他的相處時間,未必有和你的長,月盈,你一直是我最貼心的女兒,我也真的疼愛你。”

林月盈點頭。

“我和他父親之間有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何涵說,“不怕告訴你,讓你笑話。當初和秦自忠結婚時,我也是高興的,畢竟他長得好看,周圍人也和我說,他脾氣不錯。我那時候剛剛失戀不久,正處于對自由戀愛失望透頂的地步,父親叫我去相親,我就去了。”

林月盈安靜地聽媽媽講。

“那時候有這樣的丈夫,我想未來的孩子也會有優秀的臉蛋和身高,其實那時候我對孩子沒有什麽太大的渴望,但知道我父母都需要一個後代,所以我必須要選擇優秀的基因來培育下一代,”何涵嘆氣,“婚後不到一年,我就懷孕,然後得知了秦自忠之前做過的一件事,一件我無法原諒的事情。”

林月盈問:“是什麽?”

何涵卻不說了,她看着林月盈,微笑:“等會兒再說好不好?媽媽餓了,想要吃飯。”

何涵不想吃西餐,林月盈便帶她去了一家中餐館,這裏賣一些炒菜和甜粥、鹹粥和布拉腸粉、砂鍋粥等等。

等待菜肴端上桌的這段時間裏,林月盈還給秦既明發了一條短信,若無其事地告訴他,自己現在在跟着老師。

其實她在陪伴着他的母親。

秦既明這個時間段還在熟睡,林月盈知道他的作息規律,知道秦既明會在早晨六點半時起床,如果是沒有事情安排的周末,那麽他會睡到七點。

肩膀上,秦既明留下的吻痕還沒有消失。

何涵優雅喝着砂鍋粥,林月盈說:“既明和我講,在美國,對一個中餐廳廚師最大的贊美,就是’您做的飯和我媽媽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何涵嘆息:“既明一定是在說謊,我沒有為他做過飯。”

林月盈點頭,她說:“其實我也一直在說謊,媽媽,我也沒有吃過我媽媽做的飯。”

林月盈都快要記不得自己的媽媽長什麽模樣,只聽說她後來又嫁給一個富有的商人,有着自己的幸福家庭。

相冊中也有媽媽的照片,但林月盈不想去看了。

以後媽媽如果回國,林月盈想自己也會和她擁抱,和她牽手,但應該不會講很多私密的話,也很難成為親密的母女。

何涵微笑:“我們現在也可以做真正的母女,回國後,我去辦手續,去做公證,讓你正式成為我的女兒。”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林月盈說,“我沒有想過,我會這麽喜歡一個人。”

她眼睛亮閃閃:“您可能會覺得我現在還是沖動,不夠成熟穩重,不夠理智,但愛上一個人本身就是不受控的,不是嗎,媽媽?”

她們點的一道砂鍋雞端上桌,林月盈沒有任何食欲,她只看着何涵:“我想說我愛他。”

“你愛他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何涵搖頭,“月盈,還記得我剛才說的事情嗎?”

林月盈問:“什麽?”

“秦自忠在婚前,曾經做過一件不能被饒恕的事情,”何涵望林月盈,“他誘女幹自己的妹妹。”

林月盈的腦袋轟一聲。

“秦爺爺講過,那是你的小姑姑,清光,’東南地秀絕,山水澄清光’,好名字,”何涵說,“從小被送到國外做手術、養病,快成年的時候才被接到家裏。”

林月盈吃不下東西了。

她拼命地想,秦爺爺臨終前在病床上的囑托,他枯瘦的手握住林月盈和秦既明,說一定要他們做親兄妹,一定要把對方當親的哥哥妹妹。

林月盈知道自己的眼睛和秦清光小姑姑有點相像,這點相似讓後期病重的秦爺爺常看着她流淚,林月盈只以為是秦爺爺在愧疚沒能照顧好抑郁病發的清光小姑姑。

“那時候秦自忠已經很大了,”何涵說,“誰也不知道兩人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只知道,他們在房間裏做時,被你秦爺爺和秦自忠的朋友撞見。”

“秦自忠将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清光身上,”何涵皺眉,“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後來才知道,你秦爺爺的兄弟,長輩們,因這件事私下裏找清光聊了多少。那個朋友喝了酒,又把這事講出來……鬧得沸沸揚揚,清光受不了被議論,情緒越來越低落……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那時候我們不在北京,也不知道這件事,一直到我懷孕,才有人告訴我,”何涵微笑,“她以為這樣就能令我心梗,但沒想到,我那時候對秦自忠也沒什麽感情了。只不過我想要秦自忠的錢和權,所以遲遲沒有離婚。”

林月盈說:“我是真的喜歡秦既明,上一代的事情和他沒關系,他沒有錯。”

“一個比你大十歲的男人,不懂得合理引導情窦初開的你,甚至還借你懵懂的感情無恥地和你上床,”何涵說,“這就是錯。”

林月盈說:“可是,親密也是我提出來的。”

她竭力想要為兄長分辯,哪怕她還沉浸在上代那不堪的往事中——

“那他應該拒絕你,”何涵說,“現在我看到的是,他非但沒有拒絕,還這樣享受你的青春肉,體。來這裏之前,他甚至還恬不知恥地和我說,希望我能祝福你們兩個。”

何涵說:“我早就知道,他父親的變态基因,也完整地遺傳下來。”

說到這裏時,何涵隐隐有些失望:“我也沒想到,自己生下的孩子,也有這樣的癖好。”

林月盈快要哭出來了,她只是覺得委屈,替秦既明覺得委屈,她感覺哥哥什麽都好,不想聽媽媽這樣說他。

她忍着,叫何涵:“媽媽,我和秦既明沒有血緣關系。”

“可是你們和親兄妹有什麽區別呢?周圍所有長輩、所有朋友都當你們是兄妹,都知道你們關系好——小時候睡在一起,怎麽長大了還會有睡在一起的想法呢?”何涵說,“你倆不更是不應該産生愛情麽?”

何涵嘆口氣,伸手為林月盈擦拭眼睛。

“乖寶寶,別哭,”何涵捧着林月盈的臉,“你還不懂我想說什麽嗎?月盈,我勸你離開秦既明,不是懷疑你對他的愛。”

林月盈怔怔,她的眼淚啪嗒一下,掉在何涵的手上。

“你剛剛說的那些,包括你現在流的淚,都讓媽媽明白了,明白你是真的愛他,”何涵柔聲細語,“但媽媽想說的也是這點,你愛秦既明,更應該選擇和他分開。”

林月盈搖頭:“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剛剛講的那些話是不是很難聽?你是不是覺得替秦既明委屈?”何涵放低聲音,“那些也都是我知道你倆在一起後的真實反應,我是既明的親生母親,也都會用這樣的惡意念頭去揣度他,更何況那些不認識他的人呢?他們想的難道會比我更好嗎?不見得吧?會有多少人說惡毒的話,多少人來用那麽多肮髒的語言來提到你們?”

林月盈說:“我不在乎。”

她什麽都不怕,不在乎流言蜚語。

“那既明呢?”何涵笑了笑,“你有沒有為他想過?”

林月盈怔怔。

“不瞞你說,既明找過我,”何涵斂眉,“你知道他怎麽說?他告訴我,如果我不祝福你們,他願意放棄繼承權——不止是我這裏,還有他父親那邊。他知道我和秦自忠都不會同意你們倆的事,所以早早告訴我,将簽署一份自願放棄繼承權的條款。”

林月盈不說話。

“我問他,難道放棄繼承權就能阻止風言風語?難道這樣就能阻止其他人亂講話?紙是包不住火的,總不能你們一直做兄妹,不結婚,不生孩子?就這樣住在一起,也不能牽手上街,不能在公衆場合擁抱——出門在外,也會有人罵他變态,指指點點,私下裏議論紛紛,說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和妹妹亂,倫的哥哥生下了同樣喜歡妹妹的小變态,不僅僅是你們,包括你們未來的孩子,也會被人說,被人懷疑有着變态的基因,被人議論,說是不倫的産物,”何涵笑,“既明和我說,他已經在考慮辭職,換個城市生活。”

林月盈手指放在桌子上,她微微發抖。

“你知道他目前前程有多好,也知道他能走的路還有多寬廣,如果不是這個小插曲,他的人生可以說無可挑剔,沒有半點污點的完美、幹淨,”何涵說,“林月盈,我不懷疑你們的愛,我也知道你們深愛彼此。正是因為知道你愛他,我才願意和你說這些。”

林月盈的嘴唇在發顫。

秦既明沒有提過這些,他做哥哥做習慣了,遷就、縱容着妹妹,不會将這些事情告訴她。

“你愛他,就應該為他好,”何涵說,“你舍得讓他下半生都受人指指點點、擡不起頭?你想以後別人提起秦既明,是用崇拜的語氣說他聰慧有能力,還是想讓人一說起他就是誘騙年幼妹妹的變态?潛在的敗類?惡心的人渣?玩養成的混蛋?無恥的雜碎?不要臉的垃圾?”

林月盈搖頭:“媽媽,不要用這麽難聽的話來說他。”

“你看,我只是說這些,你就受不了了,”何涵微笑,“可這只是開始,我也沒有講更侮辱性的話。你還沒和他在一起呢,月盈,你們還有好幾十年的日子要熬。”

“既明願意用前程和繼承權交換和你在一起的機會,”何涵微微傾身,“你呢,月盈?你願意為他犧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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