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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田臻,到哪兒了?不是說好了今天來給我哥們兒捧場嗎,抓緊點抓緊點……”
田臻困得說不出話,游昴火急火燎的催促他只聽了一句就挂斷了。閉着眼在蓬松舒适的枕頭裏轉了個方向,拿着手機的那只手自然地垂在床邊。
沒多久他又迷迷糊糊睡過去,手指一松,手機便掉到了厚實的白色地毯上,一點擾人的動靜都沒發出。
“田家的少爺來了……”
田臻的車改過,速度飙起來引擎的那聲兒整條馬路都聽得見。他一個急剎,在Lever de soleil巨大的透明門前停下了車。田臻知道很多人的視線都集中過來了,但他并不怎麽在意。低頭檢查了一遍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鑲嵌着綠寶石的袖扣,一切都很妥當才漫不經心地打開車門,目不斜視地将手中的車鑰匙向後方扔去。
馬上有人接了下來,替他停車去了。
一個看着眼生的女孩子抱着幾本冊子快步迎上來。
田臻怕冷,初秋的天氣就已經穿上了長袖的襯衫,而對方卻是一襲無袖的淺杏色真絲連衣裙,腳上還踩着同色系的高跟露指涼鞋,完全一派盛夏打扮,清涼動人。
女孩子笑顏如花地招呼田臻:“田臻少爺,我們大家都快對您望穿秋水了!”
田臻揚了揚嘴角:“是嗎?游昴人在哪兒?”
“游總在裏面,我特意出來等您的。”
“哦?”田臻拖長了尾音,笑得一派天真:“特意出來等我這麽好啊,你叫什麽名字?”
“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名字和辦公室的聯系方式,我剛來公關部沒多久……”女孩子雀躍地遞上了一張卡片,攏了攏頭發,甜笑着說:“背面還有我的私人號碼喲。”
私人號碼?田臻心裏笑出了聲,腳步卻未停,沖女孩子眨了眨眼:“那我收下了。”
“我……”游昴看着田臻手插着口袋一派閑适地走進來時,差點爆粗口,但馬上想起這個場合他和田臻都算主人,只好勉強把我字後面的“熱情感嘆”咽回了肚子裏,換上一副親切溫和的神色:“田臻,來啦!”
田臻見他喊自己名字喊得臉部肌肉扭曲,就知道他忍着不罵自己忍得辛苦,當然了,要時刻端着小游總的架子更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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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臻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來了啊,再不來怕你直接撤展以後不搭理我了。”
游昴直想翻白眼,告訴你是十點的展,你他媽下午三點半才到,還好意思說。
“哪兒的話,不搭理你我以後上哪兒辦展去!”田臻走近了,游昴特友好地虛摟了他一下。兩個人一起和幾個業內比較有身份的人物寒暄了一會兒,等到周圍的人三三兩兩地散了去各自看作品,确認沒人再注意他們這邊了,游昴才伸出胳膊給了田臻一肘子。
“你是不是要我用八擡大轎來請你?”
田臻也收起了人前那副笑臉,沒精打采地一只手揉着剛被游昴偷襲了的肚子,一只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那昨天晚上玩太晚,實在起不來啊。”
“活該,又是跟孫望明那幫人在一塊兒鬼混了一晚吧?”游昴的語氣有點恨鐵不成鋼。
田臻沒有否認,他立刻就恨得更起勁了。
“你明年就要畢業了,該收收心了。別整天跟他們混在一塊兒,除了花天酒地,換車泡妞,能學着什麽好……你看看你這穿的都什麽?”游昴伸手挑了挑田臻襯衫領口那兒,本來應該打領帶或者戴領結的,田臻卻在那兒系了條有一定長度的細緞帶,近看還是天鵝絨的。
“什麽泡妞,別诋毀我啊。”田臻撈回自己領口上的緞帶,正兒八經道:“我從來都是泡男孩子的。”
“你還驕傲上了?家裏那麽大個攤子,你也好學着管管了。”
田臻打了個哈欠擺擺手:“別教育我了行嗎游總,年紀輕輕的,比我爺爺還能念。”
“田爺爺就是太慣着你了,弄得你對家裏的事一點不上心。”
田臻懶洋洋地揉了揉耳朵,口齒含混地反駁他:“我怎麽就一點不上心了?不上心今天這個場地誰提供給你的?沒良心……哎,對了。你不是急吼吼叫着要給我介紹你那個好得能吹上天去的哥們兒嗎?人呢,不出來見見這地兒未來的主人啊?”
他不提這個也算了。
提起這個游昴更是一肚子的火:“你再早來半個小時你倆就能碰着了。現在沒得見了,應川被那個小害人精一個電話叫走了。也不知道你們倆是八字不合還是天生沒緣分,這麽多次了,沒一次能見着面的。”
游昴要給田臻介紹認識的人,應川,說起來田臻其實也不算完全陌生。
應川是游昴的爺爺木雕大家游冠博老先生收的最後一個,據傳也是最滿意的一個弟子。
游昴腦子聰明,但是木雕方面沒有天分,一丁點沒繼承他爺爺的手藝。倒是應川學得有模有樣,游老先生幾次誇過他青出于藍勝于藍,還說等到應川可以獨立辦正式的個展了,就是自己要退休的時候。
這些年游昴三不五時地就會和田臻談起應川,應川學得好進步快,他比應川本人還開心。
田臻聽他誇得多了也問過他,你難道一點都不嫉妒應川嗎?
游昴一愣,撓撓頭說,我爺爺老說我和我爸一樣,小打小鬧還行,要繼承他的手藝就不夠看的了。剛開始發現應川比我有天賦多了的時候,是有點失落。但後來想通了,手藝要是能在他自己滿意的人那裏傳下去,是好事情。我搞木雕天賦不夠,不代表不能往相關方向發展,我打算以後幫應川做推廣做包裝,讓更多的人來關注,喜歡這門藝術,讓它煥發出全新的生機嘛。
田臻還沒想過什麽以後啊未來啊之類的東西,對他這番遠大抱負也反應平平。
游昴又說,應川這個人很好,話雖然少但特別靠得住,你和他認識了就知道了。
于是接下來的十年裏,游昴創造了各種機會要介紹他兩個要好的哥們兒互相認識。
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
應川和田臻兩個人是八字不合,天生沒緣,每次臨了臨了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事情,導致兩個人的見面失敗。
要讓這倆人見上一面簡直比他媽的牛郎織女還困難。
游昴這座鵲橋感覺心很累。
“今天是他第一次有作品上展吧?”田臻拿過放在一邊的小冊子,随手翻了起來:“這種出道日都敢中途走人,你爺爺要知道還不得跟他急。”
“肯定不能讓我爺爺知道啊。唉,真是被你們氣死,一個恨不得關門才來,一個電話一響就被叫走。”游昴雖然也很想給應川和那個整天狀況一大堆的小害人精幾拳,奈何這倆現在都不在他跟前,手長莫及,只好珍惜眼前人,拿田臻開刀了。
“喂游昴你別趁我什麽都沒吃有點低血糖就打我……你再這樣我還手了!”
“我空手道帶段的,還手就還手我怕你嗎?”
他倆此刻正在展廳最偏僻的角落裏,別人從其他角度很難看到這裏有人,他們便去了一致對外時的客套,言語動作間都放松下來。
“……我來露過臉了,你們應川人也不在,沒我別的事兒了吧?”田臻對作品展沒什麽興趣,打着哈欠想溜:“沒了我就先撤了。”
“別啊。他不在歸他不在,還有些別的新人的東西,你人都來了就全部過遍眼嘛,看看覺得哪個不錯。”游昴攔住他。
“木雕我哪有你懂?”
“謙虛什麽,搞藝術品的家學淵源我還能比得過你?反正你早晚也要吃這碗飯,今天就當實習了。走,看看去。”
田臻無所謂地被游昴推着走:“我之前就想問你,這個展怎麽問我要Lever de soleil,東郊那處仿古的地兒不是更适合嗎?”
“但Lever de soleil時髦。這次展的不是我爺爺他們那輩雕的呂布啊嫦娥啊的。都是年輕藝術家,作品年輕化,受衆群體也年輕化,展出的地方當然得跟着時髦點了……哎有你看着不錯的嗎?”
田臻沒走近去細看,興致不高地随便瞥了幾眼,伸手點了其中一樣:“那個手,雕得挺靈氣。”
游昴挑着眉笑了:“嘿,那是應川做的。我就說他特有天賦吧,你倆真的該認識認識。”
“行啊。等今年七夕,你再給我們把橋搭起來。”
兩個人從主廳裏出來,碰上了田臻進來時在門口遇到過的女孩子。
不知道是真的巧合還是早就等在這裏了。
那女孩看見田臻過來,眼神明顯一亮,走上前來甜甜地叫人:“游總,田臻少爺。”
田臻瞧着她,也笑了:“是你啊。”然後偏過頭,對游昴說:“游昴,這位小姐是新進你們公司公關部的。”
游總日理萬機,哪能什麽新進公司的員工都認識?不明所以的哦了一聲。
然後他發現了田臻臉頰上的酒窩。
田臻的酒窩不明顯,平時笑得又都淺,所以很少人知道這酒窩的存在。
但當它們出現的時候,那就代表,田臻肚子裏的壞水要往外流了。
“我覺得這位小姐人美嘴甜,能力又強,待在你公司太屈才了,不如……”田臻說到這裏停了停,看到女孩子臉上流露出的表情裏既有不解又有期待,才接着補充道:“不如把她開除,讓她回家多等幾通私人電話吧。”
“那女孩子怎麽得罪你了?”作品展結束後游昴帶田臻回自己家去和爺爺吃飯,路上想起剛才那女孩子一臉錯愕,好奇地問道。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想看這種喜歡耍小聰明走捷徑的人,發現自己如意算盤打錯之後是什麽表情而已。”田臻無所謂地撐着下巴在副駕駛位置上看風景:“而且我很不喜歡她口紅的顏色……應該說主要是我不喜歡她口紅的顏色。”
游昴瞪了他後腦勺一眼:“你啊,真的是太任性了。”
“你這總結不夠全面,我不僅任性,還驕縱惡劣,目中無人,喜怒無常。”
游昴被他這番落落大方的自知之明噎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幹脆閉緊了嘴開車。眼角瞟着這小兔崽子坐沒個坐相,歪着身子靠在車窗上,又長又翹的睫毛下一雙看不出情緒的漂亮眼睛始終望着外頭。
忍不住在心中嘆息,他的田臻弟弟,以前真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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