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領證這天的天氣很好。

田臻和應川拿了戶口本身份證在民政局裏排隊等着叫號。由于是說領證就領證，非常雷厲風行，來不及拍好兩個人要放在結婚證上的照片，只好湊合在民政局現拍。

在紅色的背景布前坐下，趁拍照的師傅調整燈光的功夫，田臻囑咐應川：“你等會兒記得笑一點啊，不許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師傅調整完燈光，咔嚓了幾張，有些為難地說：“左邊那位新郎，請笑得稍微，呃，稍微含蓄一些，不用那麽誇張……”

田臻趕緊扭頭看應川：“笨蛋啊你，別那麽用力，跟上次那樣就行。”

“哪次？”應川一時不知他在說什麽。

“就那次啊，我這樣你的那次。”田臻微微撅起嘴，對着空氣啾了一下：“是要在這裏也親你一下你才能笑得出來？”

“……不用。”

師傅抱着照相機說：“二位，好了嗎？好了咱們抓緊拍哦，外頭還好些新人等着呢。”

他一個大齡單身男青年，自從來民政局做了專職攝影，外頭那顆檸檬樹上的檸檬加起來全榨了都沒有他這一天天的來得酸。

一個多小時後變成了已婚人士的田臻對應川報出了下一個要去的地方。

田臻本來是“本少爺的車只有本少爺自己能開“派的。可上回去醫院看爺爺坐過應川開的車之後，發現他車開得很好，于是本着物盡其用人盡其能的原則，只要是和應川出來他就把車鑰匙往應川手裏一扔，自己則翹着腿安心坐在副駕駛上，動動嘴巴揮斥一下方遒。

不過應川的車開得就是太好了，他又不愛說話，如此平穩安靜的狀态下好幾次田臻說着說着就靠在座位上睡過去了。

“那兒不好停車。”田臻報出來的地址是在中心商區，無論哪個時間段過去停車場的空位都很稀缺。

“沒事，我有專門的位置。”田臻哼着不成調的歌摁下了車窗，像小狗一樣把頭伸出去，任由外頭的風吹亂自己的頭發：“再說了，就是不好停也得過去一趟，要去拿戒指的。”

應川拉了一下他的安全帶：“頭伸進來，這樣不安全。”

Advertisement

“太悶了，我想吹吹風。”

“那我把空調打開。”應川說着就要去弄空調。

田臻哎了一聲，拎着應川的袖子及時把他的手從空調前挪開：“不行，膝蓋會冷。”

他理直氣壯地指着自己最新款的，有破洞設計的牛仔褲說。

田臻訂的兩枚戒指是一樣的款式，簡潔的鉑金圈做成內扣的形狀，上面綴了一圈碎鑽，田臻打開車裏的燈，對着盒子裏的戒指一照，非常耀眼。

“好不好看？”田臻舉着盒子遞到應川眼前要他看。

“好看。”他挑東西品味自然是差不到哪裏去，應川誠心誇贊了一句。

“本來想問你指圈是幾號的，不過我估計你自己都不清楚。我目測你比我大三號……”田臻拉過應川的手，比劃着圈握了一下應川的手指，然後把其中那枚大一些的戒指取出來：“應該差不多，你戴戴看。”

他剛才一直趴在車窗上，連帶着手指也被風吹得有些涼，應川溫熱的指根被他這麽一握，竟舒服得有些遺憾他手指停留在這裏的時間太過短暫。

“怎麽了？戴啊。”田臻看他沒動，把戒指往他眼前遞了遞。

“嗯。”意識到自己閃了神，應川接過戒指就往自己中指上套。

“哎，笨不笨啊你，婚戒是套無名指的。”田臻拿回戒指，又拉起他的手，低頭給他從無名指上套進去，雖然訂指圈號的時候田臻是有留出點餘地的，但應川的手指不細，特別是關節，比一般人都要粗一些，只要過了關節的部分，套到底就輕松了：“……果然剛剛好！我的目測很準嘛。”

又來了，冰涼的，讓他覺得很舒服的手指又一次碰觸着他。

應川看着田臻擡起臉，眯着漂亮的眼睛，笑出了左邊臉頰上的酒窩，不由低沉地嗯了一聲。

田臻沒有察覺到應川的古怪，從盒子裏把自己那個戒指也取出來套在無名指上，然後擡起手很是滿意地欣賞了會兒，笑嘻嘻地拍了拍應川的手說：“婚戒就這樣啦，以後你要是表現好，我買更好更貴更多鑽的，當獎金發給你啊。”

應川愣了幾秒，啞然一笑，剛才那個瞬間，對着這張天真的笑臉，差點不記得他們中間的那一紙合同了。

“那先謝謝了。”

“客氣客氣。”

應川要摘戒指，可是指環緊緊地卡在關節的地方。

“不戴了嗎？”田臻問。

“我平時經常要弄木頭，戴着不方便。”應川說。

“噢，也是，那你去我爺爺那裏的時候別忘了要戴。”田臻見他一直拔不下來，便要去拉他的手幫他摘：“我來摘。”

“不用了。”應川皺了皺眉，使了點勁幹脆地撸了下來，無名指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紅痕：“你是回自己的房子還是你爺爺那裏？”

“……我爺爺那裏。”田臻瞥見那道紅痕，覺得應川的态度好像有點奇怪，不過他很快被堵得水洩不通的路況吸引走了注意力。他們不巧遇上晚高峰，這又是主幹道，塞得一塌糊塗，應川沉默地握着方向盤，田臻看着紅燈前排着長隊一動不動的車子們，打了一個又一個哈欠，最終忍不住困意，撈過應川扔在後座的衣服，說了句給我蓋蓋，眼睛一閉就睡了過去。

爺爺坐在書房裏，仔細地端詳田臻剛拿回來的這本結婚證，摸着自己的胡子，連說了幾遍好。

“照片是那邊直接照的？照的不錯。”

“那是，我是底板好。應川呢，在我旁邊沾了光所以看着也比真人起碼好看三分。”田臻靠在爺爺身邊，光明正大地發表自戀言論，惹得爺爺笑了起來。

見爺爺心情不錯，田臻心思一轉便開始跟他商量：“爺爺，證既然已經領了，那就是合法了，儀式什麽的，其實辦不辦也無所謂的，是吧。低調嘛。”

“哈哈哈，你什麽時候學會的低調呀？”爺爺朗笑一聲：“儀式肯定是要辦的，這是人生的大事情，親戚朋友總要知會到的。”

田臻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揪着爺爺蓋着的蓋毯上的流蘇玩兒。

爺爺知道他在想什麽：“你爸媽那裏，我這兩天也會打電話通知的。”

田臻嘟囔道：“我覺得不用通知他們也行……”

“怎麽也行？這可是你要結婚。好了，這事你別管了我會看着辦的。”

田臻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有些神游地松開了手上揪着的流蘇。

爺爺又說：“你們結婚之後打算住哪兒？”

“啊？呃……住我那裏。”田臻随口扯了一句，反正他們也不可能真一起住。

“你那裏？應川得有很大一個地方弄作品吧，你那裏還有地方裝工作室嗎？”

“沒關系的，他都是去游昴他們家主宅做，也方便游爺爺随時去看。”

“這樣吧，你們回來住。家裏有的是地方，後院裏那些空着的地方可以收拾出來打通了給應川用。”爺爺說。

“不行！”在爺爺眼皮子底下豈不是要天天和應川待在一起？就算不用，至少晚上得睡一個房間吧，這還是哪門子假結婚？田臻下意識拒絕道。

“為什麽不行？”

“我、我們，剛結婚可能會，呃，動靜比較大。住在家裏放不開手腳。”田臻自覺想了個符合他性格的新婚燕爾的借口。

“你們住走廊那頭去，大鬧天宮我也聽不着。再不濟你們住到三樓去。”爺爺絲毫沒把這沒皮沒臉的說法當回事，揮了揮手：“就這麽決定了。”

這簡直是從天而降的當頭一板磚。

“我不想住家裏……”偏偏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麽其他拒絕的理由，田臻只好摳着毯子，發揮自己的任性來跟爺爺胡攪蠻纏。

“不想陪爺爺啊？”爺爺一副傷心表情：“最近經常回來陪爺爺陪煩了吧？”

“不是的……”

“唉，你們想自由點，不想住家裏爺爺也不是不理解，這樣吧，先回來住個一年，一年後實在嫌住家裏煩就再出去。”

爺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田臻還能怎麽辦？

只能硬着頭皮先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