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訴心事君言共枕眠

随即,沈念君也走了進來,他看我正在拔一只山雞的毛,走到我跟前,拎起了筐裏的蘑菇銀耳去洗了。

他大概是看到了我方才可憐巴巴的委屈表情,剛跨出去兩步,又折了回來對我淺淺一笑道:“別擔心,我沒事。”

我能看得出來,沈念君是個明事理的人,他知道今天這事兒我是無辜的,沒有給我冷臉。

同時我也很佩服他,剛剛他說的是“我沒事”,而不是“不怪你”,這就很玄妙了。

啧,我不禁感嘆了一下,自己怎麽想的這麽多,也許人家真的就是無心一說呢,幹嘛要跟個老娘們一樣想那麽多。

我低下頭,揪着那只雞開始認真的拔毛。

我把兩只山雞和一只肥兔都幹淨後,沈念君那邊的菜也已經都洗好切好了。

我把肉往他砧板上一擱,開始看着他切。

“你去屋裏等着吧,”沈念君一邊利索的動着刀子,一邊輕聲道,“我這裏沒什麽需要幫忙的了,再說了,也沒有讓客人下廚的道理。”

我笑道:“我也沒打算幫忙,你看我像是能幫得上忙的人嗎?不過你要是需要被幫倒忙的話,随時招呼我一聲就行。”

沈念君被我逗笑了,我看得出來這是發自內心覺得好笑的笑,不是出于禮貌的敷衍。

這一笑,帶着那若有若無的緊張感的氣氛也就被沖散了,我覺得輕松了很多。

沈念君切好了兔子,擡頭看了我一眼笑道:“也不幫忙,也不搗亂,那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看你做飯啊,”我盯着他的手道,“看看這雙剛剛還在紙上筆走龍蛇的手,又是如何做出人間絕味的。”

沈念君笑笑,沒說話。這就夠了,我可以肯定,他現在已經開心多了。

這就是會拍馬屁的好處了,畢竟很少有人經得起我這麽天花亂墜的稱贊的,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說的一點沒錯,先賢誠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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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家到底就是有兩把刷子的,在我看來,沈念君不過是讓各種食材在滾燙的鍋裏翻了個滾,幾樣調料下進去攪了攪勻。我還沒看夠,幾道熱氣騰騰的菜就已經裝好盤了。

小雞炖蘑菇,銀耳兔肉湯,爆炒山雞,濃烈的菜香味在整個後院彌散開來,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好幾口口水。

我有些恍惚,喃喃道:“這就……好了……?”

沈念君解下圍裙,把微微卷起的袖子放了下來,點點頭道:“嗯,好了。”

我和沈念君端着菜一起回大廳的時候,苗苗和景寧都已經回來了,二哥正看着他們倆寫字,時不時的指點一二。老板娘也出奇的沒有躲在暗處,正一臉欣喜的看着苗苗練字。估計是看出來了我二哥不是來找麻煩的,所以拉着他教苗苗寫字了。

我有些驚訝,在這種鬼地方,老板娘居然那麽看重孩子的教育。幾乎一個讀書人都不放過,但凡對方有點文化,都能被她揪去教一教苗苗。

方才在院子裏竟未覺時間流逝,進了屋才發現陽光已經到了一天中最鼎盛的時期,整個屋子亮堂堂的,此刻是正午了。

啧,這麽說,從早上到中午,其實我們在後院裏也忙了挺長時間了。

但我怎麽總覺得,時間還沒怎麽過呢?

雖然每道菜都美味的不得了,但這頓飯卻吃的很是壓抑。

小朋友們倒是啃的歡,老板娘得一個勁兒的攔着苗苗,才能控制住她多吃肉。景寧則表現的和我第一次吃沈念君做的炒兔肉一樣,兩眼放光,狼吞虎咽,筷子基本上就不停。

二哥和沈念君都沒怎麽說話。

我們的原計劃本來是吃完了飯還要再玩會別的,但現在這種情況,還是吃完飯自覺拍屁股走人比較好。我和二哥交換了一下眼神,憑借對對方的了解和多年來形成的默契,确定了對方的想法和自己一致。

吃完飯,我就和二哥一起帶景寧回了小山包,一路上二哥都沒說話。

景寧倒是挺歡實的,到了我的小木屋都還在惦記着今天出去玩的很開心,還問我什麽時候再帶他去,二哥始終冷冷的,寡言少語的一反常态。

回到小山包還沒有半個時辰,二哥就帶着景寧回家去了。

我心道,二哥這反應也太誇張了,就這麽點事兒完全不至于不高興到現在啊……

但我還是沒問,一反常态必事出有因,人家不願意說,我強問是不好的。

我躺在屋後的小吊床上打了個盹,隐隐約約中記得自己似乎做了個夢,夢裏好像是小時候做游戲打打鬧鬧,二哥追着我跑,我怎麽逃都甩不掉他,眼看着他要追上來的時候,我腳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失去重心狠狠的跌在了地上。

——然後,我就從吊床上翻了下去……

我猛然驚醒,發現自己還真的在地上,但意識還是恍惚的,迷迷糊糊的捶了捶自己的背,活動了幾下胳膊和腿,确定沒摔出毛病之後,我進入了短暫的放空。

待我完全清醒了,我才發現,貼身的中衣都快被冷汗浸透了。這才想起來,剛剛做了個夢。夢果然都是反的,就二哥那個體質,他從來就沒跟我們一起做過任何游戲,更別說攆着我跑了。

再清醒了一下之後,我不禁感嘆了一下幸好這是個土質疏松的小山包,要是換了硬地,這會兒我還指不定得把哪兒摔散架呢。

我坐在地上,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幾幅畫面。

沈念君眼角滑下淚水的樣子……

沈念君安靜的蜷在桌旁的樣子……

還有……他一臉平靜的炒菜的樣子……

我突然……有點兒想他……

我想……去看看他……

我化成原身,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了山,緩緩踱過這條無數次往返于客棧與木屋的小路。

走在路上,我突然想起,沈念君很喜歡我的簫聲,我有些動搖,想變回人形去尋他,給他吹個曲子,也許會讓他開心起來。

但我還是沒有這麽做,我總覺得,他喜歡上我的簫聲,也許只是因為我那日吹的是一首失傳多年的神曲,對凡人用靈力,自然會産生很好的效果。

每次想到這裏,我都會有些隐隐約約的心虛。

雖然我走得很慢,但到底是輕車熟路了,所以很快就到了客棧前。

我在門外卧了一會兒,豎着耳朵聽了聽,屋裏似乎沒有動靜。我用右前爪撓了撓門,發出了幾聲細小但足夠屋裏人聽到的聲音。

沈念君打開門,看到了我,先是一瞬的驚喜,緊接着,他朝我身後放眼張望了一會兒,确定了我是獨自前來以後,他放我進了大廳,把門帶上了。

屋裏燃着蠟燭,很亮,我瞥見一張桌子上鋪了張大紙,筆墨硯臺都擱在桌上。應該是沈念君方才在這裏寫字了吧。

但他今天才剛受了些刺激,此時應該會對筆墨産生抗拒才對,這麽做我倒是揣摩不出來他的心思了。

沈念君走過去洗淨了筆,又卷上了鋪在桌上的白紙,看樣子應該是不想讓人看見的東西。

我一直乖乖地跟在他腳邊,也不叫,也不撲他。

他收拾好了東西,坐到桌旁,我卧在他跟前,擡起頭來看着他。

“你還知道來啊,”沈念君笑笑,伸出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我的腦門道,“這都幾天了,又來讨食兒吃了?不過今天可沒的東西給你吃,你也好些天沒送了,我想做飯給你也沒食材。”

啧,他這時候居然一點兒不像個只會客套的書呆子,還會打趣兒逗人了,跟我說話的時候,怎麽不是這般有趣兒呢?難道我一個大活人在他這兒還不如一只靈寵親?

我有些莫名的失落,沖他搖了搖頭。

“不是來讨食兒?”沈念君有些意外,又道,“那你這麽晚了跑來幹嘛?你家主子今天才來了,你怎麽沒跟他一起回去?”

我站起來,伸出前爪搭在了他的膝蓋上,把頭埋進他懷裏蹭了蹭。

沈念君明顯有些驚訝,過了好半天才摸了摸我的後頸道:“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特意來陪我?”

我沖他點了點頭,還在他手心裏舔了舔。我現在乖覺的完全不像一頭威風凜凜的狼,簡直……就是只聽話的大蠢狗……

不過畢竟白天是我們惹了人家不開心,這會兒賠個笑也是應該的……狗就狗吧……

沈念君伸手在我頭上揉了揉,過了半晌,他道:“那我帶你去睡覺,好嗎?”

我:“???”

他站起身來,朝樓上走去,我只能乖乖地跟着他。

到了樓上,我才發現,他的屋子就緊挨着昨晚他給我安排的房間,而且這屋子怕是隔音奇差,估計在這屋裏講幾句夢話,隔壁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啧,這是安的什麽心呢。

屋裏難得沒有冷如冰窖,而且炭火居然添的很足,我在厚實的皮毛下甚至有些發汗了,看來這老板娘還是有些人性。

沈念君脫了外衣,搭在床邊的衣架上,他坐在床邊,看着我拍了拍床板示意我過去。

這是什麽意思?

是讓我和他一起上床睡覺嗎??

他以前難道沒有養過寵物的嗎???

他難道不知道寵物不需要睡床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下午體測完之後整個人基本癱瘓,躺平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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