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白玉簫午夜斷生魂

我道:“所以呢?他的那些糊塗賬又在哪?”

姜伯咳了兩聲道:“在我手裏。當年,喬海生去丞相府當客卿的時候,我便覺得此人很不可靠,也曾提醒過丞相大人。可惜大人為人善良寬厚,心胸開闊,并不曾對喬海生多心。可喬海生自己做賊心虛,舉止間總給人種怪異的感覺,我便派人暗中盯他的稍,雖說這事辦的并不敞亮,可最終還是沒白費這份苦心。我派的人查出了喬海生在民間大肆斂財欺壓百姓的證據,編輯成了一本帶着萬民血印的賬本。可惜那時喬海生早已經把自己幹的醜事扣在了丞相大人頭上,且他勢力已起,先帝又頗為忌憚丞相大人的勢力,所以順水推舟的給這樁冤案結了下來。”

沈念君聽到這裏,已經是又悲又憤,身子不由自主的發着抖,我攬過了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看着姜伯道:“那麽,後來呢您又是怎麽被判了流放的呢?”

“還不是被喬海生發現了我手上有他的把柄,”姜伯嘆了口氣,“喬海生步步為營多年,也不過才爬到了個太尉的位子上,哪裏肯讓自己再摔下去。他知道我手上有他的罪證,便想方設法的給我扣了個謀反的罪名,還逼我銷毀了那本賬簿。皇帝沒辦法,判了流放邊關。”

沈念君徒然一抖,顫聲道:“那……豈不是……”

姜伯卻笑了:“傻孩子,你以為我那麽不小心麽?當年我得到那本賬簿後,就秘密抄錄了一份,真正的原本被我埋在家裏的密道了,哪怕已經被抄了家,也影響不了那賬本的安全。”

沈念君眼裏閃過一絲希望的微光,轉念又問道:“所以,您這次……?”

姜伯點點頭笑道:“不錯,我這次,可以說是自投羅網吧,主要就是為了找你來的。”

“可是,您怎麽知道我還活着啊?”沈念君對此頗為訝異。

姜伯緩緩從衣襟裏摸出了一塊兒玉佩,遞給了沈念君道:“你瞧。”

沈念君接過那玉佩,又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那塊,仔細的觀察了起來。

“這玉佩原是丞相大人與夫人的東西,若執玉的另一人還活着,那你手裏的這一塊就是這樣的瑩綠色,倘若對方遭遇了不測,玉就會變成白色。當年丞相府遭滿門抄斬,丞相大人和夫人便把兩塊玉佩分開,一塊帶在了你身上,另一塊交給了我,算是托孤。如今得見你平安無事,丞相大人和夫人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沈念君心情複雜的看着那兩塊兒綠瑩瑩的玉,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那您這次來見我,豈不是把自己也搭進了這地方,且喬海生的罪狀已經深埋于地下,又該由誰去告發他呢?”沈念君眉頭一鎖,憂慮道。

不等姜伯答話,我便道:“嗐,這有什麽難的,今兒個夜裏我再去客棧一趟,宰了那狗賊,姜伯再和沈公子一同回皇城揭發他不就得了,就當是先斬後奏了。況且你們既說了現皇帝幼時與他二哥親近的很,那想必也不會在這事上難為丞相府的公子吧。”

沒想到,姜伯并沒有反駁我的方法,卻對我的本事提出了質疑:“這位小公子好大的口氣,宰了喬海生說的容易,可他這次帶來的軍隊就有二百之數,豈是你區區一個未及弱冠的毛孩子想宰便宰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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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要說你少看不起我們這種未及弱冠的毛孩子,沈念君就淺淺一笑對姜伯道:“他還真的不是說的容易,我相信,他辦得到。”

他說到“他辦得到”這四個字時,突然把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一種,信任,依賴,期盼,驕傲,各種正面的情緒攪合在一起的眼神,仿佛一束穿越了億萬星河終于抵達目的地的亮光,一下子把我的生活了十七年的冰雪世界照了個春暖花開。我好像就在這一瞬間理解了,何為一眼萬年。

這種穿透星河,融化冰川的熱量,讓他本來柔和的語調也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子,雖柔如和風細雨,也照樣擲地有聲铿锵有力。

午夜時分,我一個人下了山,來到了客棧。

二哥和景寧了解了事情的經過,都說要跟着我,但我拒絕的很是堅定,他們也就只好作罷,一并留在木屋裏和沈念君他們一起等着我的消息。沈念君那樣的信任我,我便不想辜負他這份信任一絲一毫,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沒有看錯人。這樣的事,我一個人,就足以辦得到。

我雖不如大哥的武藝高強,但耍起槍劍來也自認為不會輸給任何高手,但今晚陪我的,卻只有一柄白玉.洞簫。

大抵是鬼使神差的受了沈念君那溫其如玉的影響,我越來越覺得,以柔克剛才是習武達到的最高級的境界。譬如沈念君這樣的白面書生,即使手無寸鐵,也能憑一條三寸不爛之舌戰的衆人心服口服,真是種神奇的力量。

我不比他那般舌燦蓮花,只求音律上的一些本事能讓我挽回一些作為狼妖的自尊。

我悄悄地躍上了後院的牆。

今天那群官兵發現犯人不見了,喬海生氣的七竅生煙,二百多人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足足在沙城找了一天,到了夜裏,竟然毫無頭緒,一直折騰到子時才剛安靜下來。

我蹲在屋頂上看了看,客棧被砸的一地狼藉,這群王八蛋尋不到自己看管的犯人,就拿小老百姓的産業出氣,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為難老板娘和苗苗。

我憤然躍下,朝值夜的兩頭蠢豬使了個法術,他們就飄飄悠悠的倒了下去,軟趴趴的仿佛身子變成了一攤無骨的棉花。

緊接着,我取出了月華送到唇邊,吹了支安眠曲。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确認他們都已經睡熟了以後,我便溜進了喬海生的屋子裏,給他奏響了他這輩子最後一支樂曲,送他上了路。待處置完這一切,我便成功的全身而退了。

回到山包時,一屋子的人都還精神的很,我這才想起,我一來一去都是用靈力偷了懶的,飛自然要比走快上不知多少倍。我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桌上的沙漏,約摸這一去一回,才花了半個時辰。

奇怪的是除了姜伯,餘下三人都很淡然,這令我心裏不禁犯起了嘀咕,沈念君難道不覺得我今晚動作太快了嗎?昨晚我和他去劫個人,甚至用了一個半時辰,今晚上我去殺人,卻比昨天少了三分之二的時間。

姜伯看着我,很是不可思議的道:“小夥子怎麽這麽快便回來了,可是還沒到敵營就打了退堂鼓啊?”

我假笑了一下,把喬海生的腰牌丢在了桌子上:“退堂鼓是不可能打的,人已經死透了,剩下的廢物們也睡的蠻死,等他們明天醒了給他們主子收了屍,就該是咱們唱好戲的時候了。”

姜伯瞪大了眼睛,把那塊兒腰牌攥在手裏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又頗為震驚的看着我:“可以啊小毛孩,你好生厲害,用的什麽武器?使的哪路絕學?可否叫老夫也見識上一番?”

“對不起,家學,無可奉告。”我頗為得意的朝他笑了笑,感覺若是這會子化了原身,我都得昂首挺胸的搖起尾巴來了。

然而從始至終,沈念君都只是看着我,臉上挂着淡淡的笑,仿佛在他眼裏,我就是能做的到這些一樣。這種被人打心眼裏肯定與信任的感覺讓我很幸福,我甚至覺得,這時的沈念君的目光就像是兩支蘸了蜜糖的小刷子,他每看我一眼,我就能被甜一下。我的媽,我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錯覺。

二哥一搖扇子,偏要這時候來拆我的臺:“咱們家什麽時候傳過這麽厲害得到功夫,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對了,誰讓你一天天紮書堆裏。”我沒好氣兒的反諷了回去。

二哥不懷好意地笑道:“這裏的‘書呆子’可不止我一個,你要怎麽說我那無所謂,可別惹人家不痛快。”

我翻了個白眼:“你少在這挑撥離間了,我們關系好着呢。”

但剛一開口,我就後悔了。早上才剛被他們撞見了我們倆擠一張吊床打秋千,晚上就立刻強調我們‘關系好着呢’,這不是等于直接給了他們一個意.淫我與沈念君的好機會麽?

但更奇怪的是,對此我居然沒什麽尴尬的感覺,只是有些擔心。我竟然不是怕他們想得太多,只是怕沈念君會覺得不舒服。

說實在的,我真的沒有往別處想過我們倆的關系,自然也就不會考慮沈念君對這種事情的看法,但現在被人提點着覺醒了這種意識,我就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雖然我們倆确實是什麽都沒有的,但若是沈念君對此會反感,我就真的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就在我大腦亂作一團的時候,沈念君突然笑道:“就是,我們關系好着呢。”

“……”

我二哥把折扇一收,頗有深意的發出了一串“啧啧啧”,那表情就像是逛花燈會猜對了燈謎中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獎一樣,嘴都快裂到後腦勺去了,我甚至有些擔心他會不會給自己開個瓢。

“那我們就先走了,”二哥拉起景寧,“不打擾二位了。”

“去你的,”我翻了個白眼,“看不見人家姜伯還在這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不是官場權謀文,主要就想講講仙俠背景下的人妖愛情故事,但小攻是凡人所以免不了要搞些歷史梗,只不過在歷史元素的處理上都比較糙,完全架空不可考,那些官場事件也只是為了推動劇情發展,比較水,所以不要過分糾結了,愛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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