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利刃穿心山起血雨
“溫言,想不到你二哥所說竟全是真的。”大哥端坐在白雪洞的正廳,一臉凜肅的望着站在堂下的我們。
我心知已經中了我二哥一早設下的圈套,便沒有說話。
此時辯解一來無濟于事,二來反而更顯狼狽。
況且當着沈念君的面,我總是不願顯得無能為力的,因此,竟也真的就生生的站定在原地,算是默認欲加的諸多罪責了。
“是,二哥所言句句屬實,”我苦笑了句,“接下來大哥想要如何懲處,溫言與念君都悉聽尊便。”
“你,”大哥氣的發抖,站起身來指着我,揚聲問道,“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
“大哥,溫言該說的,二哥方才都已經說完了,您還要再聽一遍嗎?”我微微擡起頭來,看向大哥因動怒而鎖緊的眉頭。
“你去查族規,以靈力傷害凡人,是該當何罪!”大哥廣袖一揮,支使了一個小侍從去請“家法”了。
我微微一笑,看向離我一步之遙的沈念君,只可惜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要不然真想抱抱他啊,他也回給我一個極輕柔的淺笑。
“這……族長……”侍從戰戰兢兢的雙手捧上一卷竹簡,大哥耐不住性子,直接奪了去親自看。
“族長……按照咱們雪狼一族歷來的規矩,歷來掌家規法例的都是白玉.洞簫月華的主人,也就是咱們三公子……這……現在……我們……”侍從看了我幾眼,小聲嗫嚅着。
二哥搖搖扇子,擋住了眼尾斜逸出來的一抹輕笑,假惺惺的低下頭嘆了口氣。
大哥翻看了幾眼,便将那卷所謂的家規甩到了一邊,胡子都要被他猛出的一口氣吹飛起來了:“收回他的白玉.洞簫,即日起交由沁言掌管,我就不信我們全族除了他這麽個整日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的東西,還找不出一個駕馭得了這支簫的人了!”
侍從走下臺階,來到我身邊,但還是哆嗦着不敢動手,也罷,為難一個仆從委實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風光,我便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無所謂。
看着我懸在腰側的玉簫被取下,再被人恭恭敬敬的雙手呈遞到我二哥面前,我不舒服是必然的,可我更怕沈念君難過。
“可惜了,以後吹不了曲子給你聽了。”我無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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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君瞪了我二哥一眼,憤憤低下了頭。
嗐,和這種人動什麽氣呢。
“看來,三弟與沈公子果真情誼深厚,”二哥雙手執簫,朝大哥深躬了下身,“求大哥看在他們的這份感情上,能網開一面,哪怕是,将他逐出族中,也好……”
“胡鬧,”大哥聽完更氣了,“那豈不是更縱容着他跟着這個凡人去人間胡作非為?我族退居于北荒,避世不出已有百年,甚至與衆妖族的聯絡都已經淡漠非常。如今卻偏生出了這麽個岔子,若不嚴肅處理,如何正我族門百年來積澱下的名聲?”
原來近二十載的手足之情,分量竟全然抵不過一族的名聲與風評,也對,也罷,也好,本來就是我想得太多了。
“私自出山一重罪,未告知族中長輩便與族外人私相授受一重罪,以靈力傷凡人又一重罪,此番樁樁件件,足以判處火刑了。”大哥一甩手,又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這……絕不可以啊……大哥三思!”二哥撲通一聲跪下去,“大哥,溫言是你我的親弟弟啊,況且現在阿爹阿娘還未歸來,怎麽可以……”
“他犯下這些有違族規,大逆不道之事時,何曾想過你我兩位兄長?想過阿爹阿娘?”大哥擡手指着二哥,“你再求情,就和他一樣。”
“好好好行行行,”我無奈地聳了聳僅能活動的肩關節,“你們要殺要剮都随便,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們放了沈念君。人家不是咱們族裏自己人,一個凡人,被我拖累到這裏來已經很倒黴了,況且你們若真是為了族門的名聲,就更不該在這裏為難一個凡人,對不對?”
“不必,”沈念君打斷我,看着我大哥道,“族長若有什麽責罰,我願與溫言一并承受,若是您擔心會影響您全族的名聲,那大可不必,我在凡間已經沒有親人了,您就算是殺了我,也不會有任何人去說三道四的。”
“你……”大哥看着他,因氣極了,微微發着抖,“你別以為我真不敢殺你,你們惹出來的這些事夠你們死好幾次了。”
我:“……”
其實細想來,我想盡辦法去保他周全,他就真的願意嗎?
如今我們窮途末路,他真的想獨自茍活嗎?
我比誰都更想讓他好好活下去,替我好好過完我無法涉足的下半生,可我更是比誰都想要他過的快樂。我尊重他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的快樂就是與我一起……呢?
我是不能将自己的私念強加到他身上的。
況且,現在的局勢根本就是我不能左右的。
這樣也好,聽天由命罷。
出乎我所料,大哥竟然是将那卷竹簡丢給了二哥:“我乏了,該怎麽處置,這上頭寫的清清楚楚,你掂量着辦吧,不必再回話了。”
二哥故作勉為其難的撿起了竹簡:“那……好吧……大哥放心,沁言定當秉公處理,決不會徇私枉紀。”
“去吧,”大哥轉了轉拇指上的指環,“阿爹阿娘年事已高,辛苦了大半輩子才好不容易熬到這時候,能放心出門游歷幾年,就不要去叨擾他們了。”
我只覺得心裏咯噔一下,最後一絲希望的火光也被大哥這番話澆滅了。
二哥着人将我們綁到了山頂,這是北荒群山的主峰,最為高大巍然,名喚玉涼,山下便是我們的洞府。
山頂上層巒覆雪,有一棵白梅花樹,據傳為先祖率族民來北荒開山立府時所植,迄今已逾百年。
一陣兒寒風獵獵而來,裹挾着雪片和花瓣,凜冽中的幽香格外尖利,輕吸一口氣便直達心底。
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梅花沾了三分寒氣,還是這雪片染了一段梅香。
“好好看看吧,估計以後就沒機會了,”二哥在兩個仆從的攙扶下緩緩走來,負手而立,“你到這裏來也不多吧?”
“自然是沒你這病秧子多,”我反唇相譏,“哪像你,時常要偷偷取這山尖的冰雪融水去煎藥,可惜就是從不見好呢。”
“你,”二哥臉色驟變,但很快又平靜下來,一如他往常的淡然,“等會兒你就會知道,只有兩片厲害的嘴皮子,有多沒用了。”
只見他一揮衣袖,山頂的岚霧便散了大半,我也是這才看見,在我們面前,竟有一條火紅色的巨蟒。
紅蟒粗.壯的身子一圈圈的盤踞着,把一朵七瓣蓮圈在中間。
“你是想用我們兩個去喂蛇,還是給這花做養料?”我不屑一顧,沈念君更是未正眼看過他。
“哈哈,那你可真是猜錯了,”二哥回過頭來,“我怎麽舍得讓你們在這座冰山上合葬呢?”
我只覺得一陣惡寒,心裏下意識的升起了一種強烈的不詳感,可喉嚨偏偏在這時像梗住了一般,竟然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二哥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把沈念君綁在了梅花樹上。
這棵樹就算沒有合抱粗,可把人這樣反手捆死在樹幹上,光是難受也得難受死,可沈念君只是皺了皺眉,一聲不吭,甚至還沖我笑了笑。
可是我卻再也逞不起這份強了,撲通一聲,雙膝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的堅冰裏。
緊接着,二哥從袖管裏掏出了一把有人小臂長短的銀色匕首,伸到紅蟒跟前,大蛇似乎是被他控制了,竟聽話的很,似乎與他配合的甚好,一口烈火噴在了亮銀色的刀身上。
我意識到他要做什麽的時候,已經晚了。
一柄利刃在二哥的靈力操控下,不偏不倚的紮進了沈念君的左胸,死死地把他整個人釘在了樹幹上。
沈念君極其痛苦的鎖緊了眉頭,只一瞬後,便沒了表情,頭也軟綿綿的歪向了一邊。
只有那柄匕首刺進的傷口處,有一股熱血淌了下來。
猩紅色的熱流如岩漿般淌過沈念君雪白的衣裳,一直流進樹底,滲進那層冰積雪覆蓋下的土壤裏。
一樹白梅,倏地就成了血色。
烈紅色的花瓣被風吹的簌簌而落,在空中上下翻飛似一場血雨。
那花落在我的鬓發邊,落在我的衣襟上,烈如他往常與我耳鬓厮磨時講出的情話,帶着的是人身上鮮熱的氣流。
我跪在地上,被人死死按着,我想上去抱抱他,可是我怎麽都掙不動他們的鉗制。
我想用力喊一喊他的名字,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我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愛人在我面前沒了氣息。
我知道我二哥恨我,不待見我,卻從沒料到會到這種地步。
“你都過了這麽多年好日子了,我來讓你嘗嘗苦是什麽滋味吧。”
他的聲音帶着極重的戾氣,混和着血紅色的花瓣,一齊彌散在了冰冷的山岚中。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
(很抱歉一回來就發刀……
(保證HE!!!
(我能圓回來的!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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