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在哪裏迷茫

是的，人生就是那麽戲劇性。

你還活着。

你不是人了。

當你睜開眼，看到一個腦瓜子發亮的光頭的時候，他還自稱金剛的時候，他還穿着讓你眼熟的袈裟的時候……如果這些都不算決定性證據的話，那他手上的雕刻工具，和你轉頭看到站在門口的“人”那一頭金紅相間還會反光的寶石頭發……無一不在告訴你，你到底來到了哪裏。

在失去意識之前，明明還很帥氣地說自己是人類什麽的，是因為自己立了flag吧，是吧！這就是世界的邪惡之處。

你沉痛地想着，擡起自己的手，粉已經敷好了，只有指甲還能散出顏色，那種五顏六色讓你惡心極了。

你連人都不是了嗎！

你聽到金剛對金紅石說：“這個孩子是黑歐泊。”

大事不妙，你很累，你安詳地閉上眼睛，準備先睡一覺再說。雖然你其實一點困意都沒有，你只是在逃避這個現實。

“看來是個喜歡睡眠的孩子呢。”金剛的聲音還挺溫柔。

不不，你完全不是，你只是有點絕望。對于你只有十幾年的人生來說，寶石人那永生的設定太難為你了，更別說還要和月人戰鬥，你沒有這樣的想法。

你閉着眼睛裝死，新生的寶石人還要被老師教導，而且因為他們漫長的時間，導致他們的教導時間也格外漫長，你不想像個笨蛋一樣開始學說話，可是又怕他們懷疑你。

這是轉生嗎？你開始思考，如果是轉生的話，往好的方面想，你真的不需要吃飯了，而且也可以随便找個地方睡覺也不會生病，這不就完美契合了你之前的想法，那你也不用工作了！意外之喜啊這是，你想到這裏，心情平靜了下來。

不不，還要考慮到其他的可能性，也有可能是因為你靈魂的問題，說不定你就是那種，死了才轉生，死了就換一個世界的設定呢？

這也是有可能的。你開始擔心自己的記憶有沒有融合進這具身體，寶石人的記憶都儲存在自己的身體中，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那其中的記憶也會消失。

這是典型的哲學題，到底是記憶組成人格，還是人本身的定義才是那個人。

沒有了記憶的你，還算不算你？

這沒有固定答案，你也不想為難自己，你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的記憶。

即使這些記憶對你來說，沒有什麽值得讓你記住的，沒有什麽值得你深夜拿出來回憶，讓你堅定自己內心。

可就是這些無關緊要的記憶，才組成了你這個人。

你現在的想法，在你失去記憶之後，還會這樣想嗎？

那是無關的假設，你要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聽到他們走出去的聲音。

這對你來說是機會，你可以偷偷溜出去，不過這并不是什麽好主意。這個世界能讓你躲藏的地方不多，想要找總會找到你的，而且說不定在同伴找到你之前，月人會先對你下手。

你覺得很煩，月人這群無法讓自己思維消散的鬼怪，因為自己沒辦法消散就瘋魔了。你帶入想了想自己，然後深深嘆氣，好吧，你也完全能夠理解。

擺在你面前的選擇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如果是死亡就會轉生的話，你選擇死亡。

第二條，這就是你的這一生，你沒有其他機會了，你選擇活着。

選擇死亡，可是，只是破碎對你來說，可能并不能算是死亡，因為作為寶石人來說沒有“死亡”這個概念，只要能找到寶石碎片拼湊起來，他們就能恢複。可是你很明确地知道，那種恢複，如果時間拖得太久，那就會失去記憶。對你來說那已經不算你了。

而最後成為月人再等一萬年什麽的，也完全不符合你的期望，這個世界上那麽貧瘠，沒有一絲樂趣，一萬年，別說一萬年了，你可能連一年都待不住，死局，徹底的死局。

選擇活着，剛剛就已經說了，這個世界太貧瘠了，沒有一點娛樂項目，你以前喜歡一個人待着，是因為一個人也能自娛自樂。可是在這個世界，一個人的話真的很孤獨。現在的王子還在進行磨碎寶石給金剛看的做法是吧，那你還有可能随時随地被抓走。

不幸，真的太不幸了。

如果可以，你想去齊神的世界啊！！你越想越氣，忍不住坐起來錘了一下床板。

“咔嚓”

石頭做的床板和你的手相撞，兩者必有一傷，你猜傷的是哪一方？

壞消息，你的手裂了。

好消息，你沒感到疼痛。

你真的太生氣了，金剛已經損壞，沒有辦法給月人祈禱讓他們化為虛無，現在也沒有“人類”能祈禱和命令。月人達不到目的是不可能停下的，你用完好的左手抓住自己的頭發，真的要瘋了。

你不知道磷葉石有沒有出生，就算磷葉石出生了，首先要等三百年計劃開始，換頭之後還有一百年，埋起來又過兩百多年，決戰之後還要等一萬年！！！

明明不需要呼吸，你卻還是又深又急切地喘着氣。

這條路完全走不通。

就算真的是什麽死亡就轉生的設定，你也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你一定會瘋掉的。

已經失去希望之後，你反而平靜了下來。

你用左手将掉落的碎石放進右手掌心握着，然後小心地護着右手，打算出門去找金紅石修修。

你已經完全想開了，這就是你的最後一世了，多好啊，不用因為人類身體的生理需求而勞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戰鬥也不是必須的，雖然不知道你的硬度是多少，但是不想戰鬥，反正也沒有人逼迫你。

而且寶石人都很單純，完全沒有人類的勾心鬥角，很好！這樣一想，這不是很完美嗎。不過是缺少了娛樂罷了，明天你就教大家打麻将和鬥地主！

然後，你就在這諾大的機器造物裏迷路了。

不過沒關系，你看到了黑色長發的波爾茨。他看到你之後快步走了過來。

他表情從驚愕變成嚴肅，然後走到你面前，問你：“啊，今年新生的孩子嗎？”

你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他的話，暫時保持了沉默。

他看到了你抱在胸前的，左手護着的破碎右手，嘆口氣，

“還不會說話嗎，真麻煩。”

接着雙手掐着你的腰，把你舉起來了。

……？

哈？

天才。

你努力維持微笑，在心裏罵道。

雖然你知道僅靠衣服是不可能通過提溜你後領的方式把你帶走，也不能拉你的手，你看起來又不能溝通，波爾茨選擇這種高效率的方法是很理所當然的。但是這和你陰陽怪氣他有什麽關系呢。

沒過多久，你就看到了熟悉的場景。

這是金紅石的醫療室。你看到了廣闊的草地，還有角落裏安放着“帕帕拉恰”的收納箱。

你很喜歡他，可是只有月人才有技術讓他起來，你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和他說句話。

他對金紅石很重要，只是拉出來看一眼的話，金紅石應該不會生氣吧。你現在只是不懂事的剛出生的小孩，現在去拉開的話，金紅石也不能對你怎麽樣對吧。你有點躍躍欲試。

你這樣想着的時候，波爾茨把你放在了那張勉強稱得上是床的木板上，他有點不耐，

“金紅石這家夥跑哪去了。”

你還不知道你是怎麽樣的，你回想了一下，這個世界還沒有鏡子這種東西，真的想要看自己被雕刻成什麽樣的話，只能去平靜的水面看個大概了。

你保持着微笑看着波爾茨，他很明顯放心不下你，仔細想想，也是，一個新生的寶石，手莫名其妙裂了，還一個人到處跑，怎麽看都是讓人不安心的性子。

機會難得！

你感覺自己想通之後好像也變得活潑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這剛剛誕生的軀體，還是因為知道結局無法改變的破罐破摔，你現在只想讓自己快樂一點。

既然如此，你剛剛想看帕帕拉恰的話，現在仗着自己是個年幼者，也可以吧？

你從板子上跳下來，波爾茨沒有阻止你，可能是阻止你也沒用吧，又不能溝通，也不能打碎，總不能一直抓着你。

你走到靠近邊緣的地方，蹲下，單手拉出“收納箱”。

亮眼的紅色展現在陽光下，折射出的光芒映照進你的眼睛裏，有點刺眼，但完全可以忍受。他真的很好看，還很強，啊，這樣一想你是不是有一點慕強？你問自己。

明明你很讨厭攀比，很讨厭排名，慕強的本質也算排名的一種吧，這算什麽，你自诩自己和他們不一樣，結果也還是自己讨厭的人啊。

你安慰自己，沒事的，你現在是新生兒，而且你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現在自省然後改正也來得及。而且慕強也不算攀比排名吧，第一名的波爾茨你也沒有很喜歡，法斯那麽弱你也很喜歡啊，只是各人愛好罷了，這只是各人偏好。

你說服了自己。

“啊……這是什麽啊。”

新的聲音，你轉頭看向發聲的人，是金紅石。他看起來很不爽，笑容都快溢出黑氣了。

嘻嘻，你一點都不害怕，反正就算打碎你，也還是要他把你組裝起來耶~

你附送了一個笑容給金紅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