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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時間是晚上十點鐘,夜店正是剛開門的時候,裏面還沒有多少客人,吳家歡領着李蘇葉進門,門口迎上來的營銷經理還客客氣氣的叫了她一聲:“姐。”
雖然她們就只有倆人,但吳家歡提前預訂了一個卡座,領倆人進去那名營銷抛給吳家歡一個眼神,似乎很懂她的樣子,“姐,這個位置怎麽樣?”
李蘇葉面前是一張玻璃高桌,背後是沙發,這位置正對着舞池和dj臺,她估摸着待會兒人都上來了能擠死。
吳家歡回頭,眼神詢問:行不行?
她自然沒什麽意見,本就是陪吳家歡來的,于是李蘇葉微微颔首表示ok。
吳家歡笑開。
開卡座需要有最低消費,吳家歡都用不着看價格單,熟練的報出她要的酒和數量,又幫着李蘇葉點了幾瓶礦泉水,給足了低消的面子。
下完單的經理臉上挂着笑,立馬去拿酒和果盤。
李蘇葉踩着高跟靴,坐進軟包靠背沙發裏,頭輕輕擱在後面玻璃擋板上,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十點二十分,夜店裏人越來越多,卡座吧臺幾乎已經被占滿。等到十點半整時,舞池對面的幕簾忽然被拉開,幾束暗紅色的燈光和音量忽然增大的背景音樂讓夜店裏的男男女女都沸騰起來。
對于吳家歡這種經常來玩的人來說,夜店裏的氛圍能夠喚醒體內所有不安分的分子和細胞,dj出場時她還跟着大家一起扯着嗓子歡呼,順便戳了戳李蘇葉,後者仍是一副興致缺缺的面癱樣子。家歡也不勉強她,繼續自己嗨。
十一點過後才是夜場真正開始狂歡的時候,外面還不停的有人進來,舞池裏已經站滿人,男女們不管是否相熟,都在這迷亂的氛圍下互相發生肢體觸碰和互動。
在李蘇葉觀察的小範圍內,就已經有幾位單身男士向其他獨身女士發出喝酒的邀請,你來我往幾杯酒後,兩個人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李蘇葉不喝酒,她拉過一位路過的服務生,趴在他耳邊道:“再幫我拿兩瓶礦泉水。”
那服務生看着她,又看了看滿桌開瓶卻都沒動過的洋酒,還是艱難地穿過人群,給這位客人取水。
坐在她們隔壁桌的是兩女一男,中途兩個女生應當是一塊去洗手間了,留下男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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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有意無意看過來好幾眼,這會兒趁着同伴離開的空檔,又拿了杯酒慢慢靠過來。
李蘇葉将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男生最終微笑着端了杯兌了飲料的洋酒,遞給她:“美女,請你喝酒?”
她不為所動,瞥他一眼,沒吭聲,但眼中已經有了拒絕的意思。只是她懶得說,希望對方知難而退就行。
男生卻并不氣餒,只當李蘇葉是在拿腔調,更興奮了些,又往這邊靠了幾分。
他嘴角依然挂着自以為帥氣的笑,這邊剛才的服務生取礦泉水過來,李蘇葉接了,當面付好賬後擰開瓶蓋,象征性舉了舉瓶身。
連個公式化的社交禮貌微笑都懶得附贈。
“……”男生原本還想再說什麽,但他那兩位女同伴已經攜手回來,他便不甘心的退回原位。
吳家歡對剛剛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她玩的特別嗨,這會兒突然回頭,一屁股也坐下,慫恿道:“蘇葉,要不要進去玩玩?”
她指的自然是舞池。
李蘇葉看了眼人擠人的舞池,一想到真進去就沒法避免和陌生人進行肢體接觸,她就開始皺眉頭,并拒絕了吳家歡。
後者點點頭,她就是興致上來了随口一問,也沒認為李蘇葉會答應,于是又繼續蹦起來。
在這種地方時間似乎過得飛快,轉眼便過去一個多小時,夜店第一個高潮氣氛點即将到來,所有服務生将每一臺卡座和桌子都用白色的布蒙上,李蘇葉看着眼前有五六名身材火辣的表演人員們,步履匆匆路過他們面前的卡座,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們被工作人員扶着站上酒臺,準備待會兒的表演。
她垂了垂眼,和一旁依然像打了雞血似的吳家歡說:“我到外面透透氣。”
家歡’啊?‘了一聲,顯然沒聽清,李蘇葉就打算手機打字給她看,還沒等調出鍵盤,座位旁邊忽然冒出一簇火花,每個卡座旁都燃着同樣的火花,現場氣氛推至高潮。
她蠻久沒來夜店,有些新花樣兒真的不知。李蘇葉一臉錯愕,在忽然情緒高漲的人群裏顯得格格不入。
吳家歡自個兒嗨得要命,沒沾一滴酒卻像被灌下一瓶老白幹以後的效果讓李蘇葉佩服的五體投地。
她看了看早被堵的水洩不通的過道,又無奈的坐下去。
在這烏煙瘴氣又不通風的封閉區域呆久了,就算一口酒都不碰,李蘇葉還是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腦仁兒疼。
這會兒又忽然從天花板上嘩啦啦往下飄小紙花,鎂光燈驟開,一閃一閃的,兩個dj站在高處用網紅money gun不停的向四周噴射,人聲浪潮一番接一番。
夜店裏火熱的很,所有置身其中的男男女女都在尋求感官上的刺激體驗。
但這場內,除了李蘇葉如此無趣的冷眼看這些早已意亂情迷的人們外,還有一人,懶散的,坐的離舞池遠遠的看着。
剛才全場玩的那麽嗨,可就連一張紙屑也沒落到他腳邊。
——
陳拆仍舊穿着白天那身衣裳,皮夾克也沒脫,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一條腿翹着,雙眼沒什麽情緒的望着不遠處烏央烏央的人群。
那感覺就像是,他坐在監視器邊上,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透過視頻畫面播放的,并且還是消音版。
陳拆坐的位置幾乎算做是整間夜店的最角落,半隐匿在黑暗裏,經理大方的給他一個人開了個大卡座,好讓他舒舒服服的呆着。
夜場裏空氣不流通,又加上這會兒還煙霧缭繞的,陳拆覺得不舒服極了,呼吸都變得困難,他站起來,往外面走打算透透氣。
進出只有一條通道,左邊出,右邊進,他走到轉折路口停住。
李蘇葉背靠着牆,這地方沒什麽人,她便多待了會,裏面烏煙瘴氣的實在到了忍耐極限。
家歡說再多半小時就送她回家,李蘇葉撇撇嘴,看她那副樣子,說不定最後是自己送她。
她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這才覺得腦袋清醒一些,一擡頭,看見了陳拆。
他離自己不過幾米遠,眼神淡漠。
兩天內打過幾次照面,今天更甚有兩次。
呃,至少算臉熟吧?
李蘇葉心想。
于是她彎着唇角先打招呼:“嗨。”
猶豫在夜店裏呆時間久,她此刻甚至聽不見自己說話的聲音。所以下意識拔高音量,幾乎是靠吼的。
陳拆冷淡的點頭,沒有想要進一步寒暄的意思。
李蘇葉也不在意,她肩膀一聳,呼吸夠了新鮮空氣,想着吳家歡還在裏面瘋,擔心她,也不準備多留,折身往裏面走。
等她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口處。
陳拆才低低的「嗤」了一聲。
剛剛她從自己眼前走過去,背後那對好看的蝴蝶骨随着主人身體的動作,一凹一陷。
李蘇葉年紀應該也不過十八九,身材發育卻不輸給年輕女人,尤其今日脫下平日裏寬寬大大的校服,換上抹胸上衣短裙,腳踩一雙過膝靴,露出的每一寸皮膚似乎都在無意地勾引着人的目光及心神。
他靠着牆站了沒多久,這會兒功夫就有三四個路過的女生,個個大膽露骨的上前要他聯系方式,或是請酒喝,陳拆卻就一直是嘴角銜着笑,一副懶懶的樣子,也不給任何回應。
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他便又返回夜店裏。
整間夜店不算大,陳拆坐的又是最山頂區域。可以說視線極佳,整個場地都可以一覽無餘。
有一瞬鎂光燈開亮,他視線掠過,周圍其他人都站起來和臺上dj一起互動。唯有李蘇葉一個人在那,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卡座裏。
像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
陳拆瞧着總覺得奇怪又好笑。
他雖然也年輕的很,可步入社會早,見過多少形形色色的人,談不上百分百看人準,但起碼也能猜的八九不離十。
看人是技術活兒,也是藝術。
有些人看人是通過骨相面相或者處事風格來判斷。但多數人都像陳拆,憑自己社會經驗。
而他的經驗告訴他,李蘇葉和出現在這裏的每個人都不同,可具體如何不同,他接觸不多,也說不上來。
大體來說,好像是個自我矛盾的人吧。
明明不喜歡也不适應這種環境,後背挺直的跟僵屍似的,表面上卻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甚至故意将自己打扮的風塵氣些,硬是把自己外在年齡拉高個五七八歲的。
來夜店也不乏許多學生妹。但每個人都很享受夜生活。可以讓大家暫時抛卻生活學業的煩惱,做一個擁有短暫快樂的人類。
陳拆見過不少這類人,李蘇葉是個例外。
說不好聽些,要是像李蘇葉這樣的人經常來泡店,他都擔心夜店早晚會關門大吉。
難道只是單純的因為校園生活太枯燥來夜店尋求刺激?
可是校園生活不好嗎?他想上學還沒人樂意教呢。
陳拆盯了李蘇葉半天,還是想不通她為何會自相矛盾。
最後他将原因歸結到興許是他自己書讀得少,沒文化,跟不上年輕人的新潮流。
陳拆忽然想起石南曾經描述他的一句話——
你活的就好像公園裏成天早起遛鳥還打不正宗太極拳的老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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