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周一上學。

吳家歡被早上六點的鬧鐘吵醒， 她不情不願的将被子蓋在頭上，身體往被窩裏鑽了鑽。

原先睡在旁邊的人悄悄掀開被子，輕手輕腳的下地， 走到洗手間，從裏面關緊門，梳洗穿衣。

等家歡意識逐漸回籠， 李蘇葉已經穿戴整齊， 正在收拾書包。見狀，她揉揉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李蘇葉，嘟囔道：“我開車送你去學校吧。”

李蘇葉偏過頭， 輕聲說：“你睡吧， 我走過去。”

“啊……”家歡口齒不清的說， “天太冷了……”

她像是在哄孩子般：“睡吧，我沒關系，餓了就叫外賣， 或者煮面條吃。”

正好書包也收拾好， 她單手拎到門口， 先放在地板上，趁着功夫穿好羽絨服， 戴上毛線帽， 又系了兩圈圍脖， 穿好雪地棉， 才又将書包拿起來背好。

摘下牆邊挂的鑰匙，開門， 出發。

從出家門， 到開樓下單元門的這段時間， 她做出了今早去吃一碗面的決定。

冬日太陽升的晚許多，通常李蘇葉出家門，甚至到學校時，外面天都還是烏漆麻黑的，或者僅有一絲朦胧感的微亮。而在這種寒冬，能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面最舒服不過了。

盛意面館老早就開門了。

李蘇葉到的時候，已經有幾名學生結伴吃早飯。

這個時間節點，除了九中的學生外，幾乎看不到會有其他的居民或者上班族來吃早點。

面館早上除了熱賣的湯面外，最多賣的還是豆漿油條，現蒸現包的小籠包。

北方的早餐多以面食為主，各式各樣的做法，吃一口幹糧再配上一碗豆腐腦或是豆漿，才算是一場滿足北方胃的完整早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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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钰欣有段時日沒見着她了，正在幫一名學生打豆漿時瞧見她，忙的滿頭大汗，抽空問她：“蘇葉，今天吃點什麽？”

封口機器發出嗡嗡的噪音，李蘇葉進門時，看見門口支起一只棚子，紅色傘棚下放了三摞小蒸籠，緊挨着彼此形成一個穩固的三角形，每一摞上面又累起七八籠蒸屜，向外冒着白氣，皆是新鮮出爐的小籠包。

于是她笑着說：“梁姨早上好，我想吃碗渾湯面，面量一半就行，再來一屜小籠包。”

梁钰欣說好。

面前兩杯豆漿都被封好杯口，分開裝袋，又拿了兩根吸管分別放進袋子裏，遞給站在櫃臺後等待的那名九中學生。

“同學，拿好了，豆漿燙。”

那名學生在聽到梁钰欣喊了第一聲「蘇葉」時，就回頭看了眼，見到和所想的人是同一名，心裏暗自打了個問號，似乎覺得什麽不同。

但目光又膠着在她身上，李蘇葉正低着頭看手機，他便更加肆無忌憚的打量。

梁钰欣又皺眉輕聲道：“同學。”

“謝謝姨。”黎游視線轉回來，揚起一抹笑。

然後拎着兩杯豆漿和手裏打包好的兩屜小籠包，離開面館。

臨走前，有意無意的将視線又飄向門口處，看坐在一張方方正正餐桌後的人。

他悄悄地掀了掀唇角，推開門。

因為李蘇葉囑咐過，湯面只要一半的量。所以齊永巍給她盛的少，但私心給她又卧了顆雞蛋在裏頭。

梁钰欣走到門口，搬來小板凳，站上去，用抹布隔熱掀開蒸鍋的鍋蓋，拿了一屜小籠包放到李蘇葉桌上。

“我給你夾點小鹹菜？”梁钰欣問。

她正嗦面，聞言，只搖搖頭。

六點四十分。

來吃早飯的人漸漸多起來，李蘇葉一人占了一張桌子，她快速解決完，去櫃臺旁扯下一只小塑料袋，把沒吃完的幾只小籠包裝進去，系上袋子，掃了牆上的付款碼，将飯錢轉過去。

梁钰欣忙得滿頭大汗，她也就沒打招呼，背上書包離開。

到學校時，時間剛好，六點五十分。

她坐在位子上休息了十分鐘，早自習開始。

班主任在七點二十分左右走進教室，一進來，全班的目光都投向講臺處。

“補作業的同學們都先停一下，我來說一下，可能大部分同學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這周五的下午，學校将舉辦「跨年藝術節」。

但都是由高一高二的同學們演出節目，咱們高三年組因為學業繁忙，就不參與表演，我們将作為觀衆。”班主任頓了下，笑了，“也就是說，周五下午不用上課。”

班上從原本的一片唏噓，又歡呼起來。

班主任拍了兩下講臺側邊，沉悶的「咚咚」敲擊聲令班上的活躍氣氛瞬間變得沉默，大家都正襟危坐，眼珠死盯着前方。

“雖然我們只是在臺下做觀衆，但也要禮貌觀賞，學弟學妹們準備節目也很辛苦，沒有鮮花也要有掌聲，知道嗎？”

班主任推了下眼鏡，教室內的燈光打在她的透明鏡片上，看不清楚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語氣加重，“尤其是班上最愛調皮搗蛋那幾個，別給我瞎起哄丢人。行了，繼續自習吧。”

留下這麽一番話，班主任又走了。

她走後，教室裏開始竊竊私語，同桌間，前後桌間，都在興奮地小聲地讨論關于剛才所說的「跨年藝術節」。

往年九中是沒有這項活動的，今年算是第一回 ，高三年組不出節目也是意料之中，班上同學只是一秒失望，過後便麻木了。

學校能大發慈悲讓這些可憐的高三生放假半天去做一下午觀衆對于他們來說已經知足了。雖然這半天休息極為可能會在未來的某天補回去。

但人活在世，能幸福一刻就幸福一刻吧。

“我上周午休路過籃球館就看見好幾個高一高二班的學妹們在練舞……都是女團舞，好熱辣，而且我已經聽說報備的時候有好幾組都撞歌了，然後就被迫換歌之類的。”有女生悄悄讨論着，“不知道演出那天都穿什麽衣服跳舞啊。”

“校領導不會只讓穿夏季校服上臺表演吧。”

“卧槽不是吧！”旁邊男生震驚道，“那得是個什麽脫塵俗世的表演。”

“笑死，人穿什麽關你屁事。”

“還有什麽節目啊？”

“就唱歌跳舞呗，還能弄出什麽花樣來。”

“聽起來除了那幾組女團舞外都挺沒勁的……”

“……”李蘇葉耳中。

她對這些表演啊節目的不感興趣。但耳朵捕捉到「不上課」這個信息素，大腦當即處理掉，她思索着，也許這周五可以嘗試請假。

那什麽勞什子藝術節的，不想去。

琢磨了會，決定午休的時候去找老師說這件事，但如果請不到假，就算了。

倒不是說在臺下做個木頭樁子怎麽樣。而是考慮到興許他周五下午沒空呢。

所以在哪裏都是一樣等待。

她發起呆。

……

昨天下午，吳家歡睡足了醒來，在床上玩了半小時手機後，精神抖擻的換上衣服，被委以重任，開車外出采買晚飯食材。

李蘇葉留在家裏收拾餐桌，布置碗筷。燒好沸水，等家歡帶着紅油火鍋底料回來，就可以立即煮開吃飯。

除了游山玩水外，吳家歡最大的愛好就是看電視劇，偶像劇瑪麗蘇劇。

反正只要是談戀愛的她都不放過，并且只要一有空就會給李蘇葉安利。

倆人現在就在看最近新播出的網劇，據吳家歡介紹：“絕世甜劇，看完就想立刻戀愛的那種。”

李蘇葉從辣鍋裏夾了一塊魚豆腐上來，在碗碟沾了醬料，輕輕吹幾下，剛要送進嘴巴裏，就聽旁邊的李蘇葉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親了親了！他倆親了！”吳家歡興奮激動的直拍手，李蘇葉擡頭看了看，就是男女主倆人親在一起的畫面。

這段畫面都播過去了，吳家歡還手動倒退回去重新看，她翻個白眼，家歡啧啧兩聲，拍了拍她大腿，感慨道：“快看，看看這男主的嘴唇，看起來就很好親的樣子。”

“你好惡心。”李蘇葉嫌棄地說。

“喂，幹嘛！”家歡先是氣勢洶洶，而後反應過來，不懷好意的笑了，“騷瑞，我忘記你從來沒和男人接吻過，我憐愛了。”

李蘇葉忍無可忍，放下碗筷，伸出一根手指，“我看你是不想在我家蹭吃蹭喝了。”

“別別別！我錯了嘛，開玩笑開玩笑的！”家歡可憐巴巴的看着她，雙手合十做出一副求放過的模樣，“不過你應該也快了，按照你和那位帥哥的發展……”

“我現在給你找酒店。”

吳家歡打岔道：“哎呀看什麽接吻，不看不看，我們是根正苗紅的三好青年，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她輕哼一聲。

就這功夫，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她立刻将叩在桌面上的手機翻過來查看。

是一張照片。

附文：家庭聚餐然後她點開那張圖片，一張圓桌，桌邊均勻分布了四雙碗筷，有清蒸螃蟹，紅燒刀魚，溜肉段，酸菜排骨……都是「硬菜」。

思考片刻，她回：和朋友在家裏吃火鍋接着也附上一張照片，不像是精心布置的。

但拍攝角度是餐桌的正上方，正中心放着一臺電磁爐，上面擺着一臺鴛鴦鍋，裏面的水煮的沸沸的冒着氣兒，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火鍋食材。

但都是外賣包裝，照片裏看不到人影。但能清楚地看到有兩副碗筷擺在桌上。

對方幾乎是下一秒，就發來一條：火鍋好吃嗎她無意識扯了扯嘴角，說好吃。

……

大概是腦袋裏一直摻着事情，上午的課一眨眼便過去。

吳家歡還算是有良心，十點多鐘便睡醒了，給她發消息說中午來接她吃飯。

雖然并沒有表明她是開車來的，但還沒出校門，從教學樓走出來，就遠遠望到校門口兩點鐘方位一抹紅。

路過的學生頻頻向那輛車投去好奇的目光，想要一探究竟是誰開這麽紮眼的車子停在九中校門口。

李蘇葉三步并作兩步，小跑着上車，一路上還小心翼翼的避開有可能踩住的結冰區域。

一上車，車內的暖風十足，李蘇葉瞬間感受到原本被凍得有些僵硬的腳趾漸漸緩和，她摘掉圍巾，露出一張白皙的臉孔，唇色很淡。

家歡看了看她，順手從中央的收納空間裏拿出一根唇膏，“哝，擦擦。”

李蘇葉擡眼，聽她又說：“新的。這天太幹燥了，再不擦點防護，很容易嘴唇幹裂的，到時候痛死你。”

她聽話的将上下唇分別塗了兩層。

從車窗看出去，校門口陸陸續續還有些同學們就着大冷天的向外步行找飯館吃午餐。而他們不約而同的，都會打量這輛紅色的邁凱輪。

唇膏外殼是細磁的設計，她松手，「啪」的一聲，上下合攏。

也有不少路過的學生看見了坐在副駕駛的李蘇葉，眼底流露出震驚之色，與同伴轉頭說了什麽。

她擡手整理了下毛線帽，“天冷路滑，怎麽還敢開這車出來？”

“我換雪胎了。”家歡滿不在乎的，“慢點開就是了，懶得回家換車，再碰上什麽不想見的人，糟心死了。”

但這車底盤太低，別說在市內根本跑不起來，這天很容易被路障破壞底盤，再出事故就不劃算了。

于是李蘇葉皺着眉道：“等下回去換我的車開吧，你的車進我車庫裏就行了。”

家歡錯愕：“幹嘛？”

“安全隐患。”她系上安全帶，靠在頭枕上，“你忘了年前你開這車回家，踩着油門死活上不去坡，地上有塊冰，你的輪胎打滑，在半山腰那處瘋狂打轉的事情了？”

這車的內飾是黑紅相間的，她看了看，還是對這類跑車不感冒。

似乎是被她這話勾起了回憶，确有其事，家歡變了臉色，仍是心有餘悸。

那次李蘇葉也是坐在副駕上，倆人半夜回到吳家歡半山的別墅，像是她說得一般，還是在換了雪胎的情況下，車子在半山轉彎處打滑，險些沒發生意外。

“好吧。”家歡摸了摸方向盤，嘆口氣，十分不舍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