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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說完這句話後， 陳拆笑的更厲害。

但李蘇葉卻如釋重負。她将椅子轉回去，繼續完成剛才算到一半的題目。

“餓了沒？”陳拆問她。

他睡了一下午，這會兒已經快五點了， 怎麽算也應該是晚飯時間。

“還行……”李蘇葉托着下巴，垂着眼睛看卷子，翻到背面看了眼， 估算着， “我還有半張卷子做完，大概還需要四十分鐘。”

他「嗯」一聲，點點頭：“行，那你慢慢做。我下樓了， 不打擾你。”

陳拆穿鞋子的功夫， 聽到李蘇葉輕飄飄地說了句：“你在這也不耽誤我。”

她的聲音貼合着筆尖與演算紙摩擦發出的響聲， 卻顯得意外輕柔。

他思考了下，擡起頭，一臉認真說：“按照你的人設， 難道你不該說「你呼吸會影響我的判斷， 從而導致我算錯題」？”

“你有病。”她忍了忍。

李蘇葉握着筆杆， 側過頭，看見陳拆勾着唇， 笑的很欠揍。

“餓了或者寫完卷子喊我。”他穿好鞋子， 用手背蹭了下發癢的鼻尖， 走下樓了。

似乎聽到陳拆下樓的聲音， 石南回身，探出頭， 往樓梯方向瞅着， 見到他人影才問：“你現在出去嗎？”

“不。”手抄在運動褲兜裏， 他答。

“那正好，”石南吐出一口氣，終于可以解放些，“客人突然多起來了，你幫我分擔一個。”

陳拆掃了眼，休息區椅子上坐了三位等待的客人，而剪發區，黃毛正在幫着一位染發的客人小心翼翼的上色，隔壁則是另外一位準備剪發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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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了下眉，有點驚訝今日的客流量。但轉念一想，今天是周五，再加上周末跨年，也就說得通。

于是陳拆點點頭：“行。”

黃毛剛好幫客人塗好調試後的色調，精神緊張的不行，生怕哪塊兒抹多了，哪塊兒抹少了，導致最後成色不均勻。

一轉身，就被安排洗發的活兒。

黃毛應聲說好。

和坐在休息椅上的男客人說了句：“您好，這邊洗發……”

陳拆趁這功夫拿出手機，給李蘇葉發了條微信。

告訴她自己在樓下剪頭發，讓她慢慢寫，不用着急。

——

李蘇葉收拾好東西下樓的時候，就看見眼前這一幕。

陳拆坐在滑輪圓凳，背對着她，認真工作。

石南見她下來了，張了下嘴剛要喊陳拆，她笑了下，搖搖頭示意不必。

一樓放着音樂，她下樓時又輕手輕腳的，陳拆沒聽見聲響也是情理之中。

她将書包放在休息椅上，靠着樓梯邊的牆站着。

看到他扶着男客人的頭頂，輕輕扭回正位置，李蘇葉腦海裏忽然就閃出倆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當時她每日過的并不順心，那天碰巧走進這家小破店，碰巧遇見一位話少沉默的理發師。

但陳拆和她解釋過，他也只能剪剪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很基礎的，打打薄之類的，因為他的理發技術有點半吊子。

石南才是正經從學校裏學出來的，倆人是合資開店，陳拆出大頭。

他的技術還是師從石南了。

……

李蘇葉登時睜大了下眼睛。

她雖然是站着，但此刻也十分想用腳趾在地板尴尬的摳出一個三室一廳。

因為她猛然想起，就在不久之前，陳拆在超市門口第二次舍身救她時，自己最後認真對他說過的話。

“我回頭去辦一張你們理發店最高金額的會員卡好了。提你名字辦卡的話，你們老板會不會給你分紅？”

……

她閉了下眼，有些絕望。當時不知道，現在回想起來，才理解陳拆一副吃了蒼蠅的模樣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希望他早就忘記這件事。

陳拆理完最後一點細節，撤掉衣罩，喊來坐在吧臺玩手機的黃毛，一轉身，就瞧見立在那邊的李蘇葉。

他将手裏的理發剪和梳子先扔到箱子裏，抖了抖手上的碎發，去洗發池洗手。

“下來多久了？”他擦幹手，走過來問。

李蘇葉呼出一口氣：“沒看時間。”

“現在該餓了吧。”

“有點。”做了一下午習題，腦力勞動，想不餓都難。

“想好吃什麽了嗎。”他似笑非笑，将這個問題丢給李蘇葉。

她的眼睫扇了兩下，有些無語，“有選項嗎？”

明明上次吃麻辣燙的時候就見識過，她吃飯是一個多糾結的過程，還要故意抛問題出來。

“天這麽冷，”他思考了下，如願的給出幾個選擇，“火鍋，烤肉，炒菜……”

生怕他再多給出幾個選項，李蘇葉當即立斷：“烤肉吧，吃烤肉。”

當然火鍋也不錯，但上周吃過了。她想。

“那你想吃什麽烤肉？炭火烤，泥爐烤，還是韓式日式烤……”

李蘇葉有些咬牙切齒，打斷他：“泥爐泥爐，行了吧。”

“那你是想要現制泥爐的還是……”

“陳拆！”她急了，抿着唇不悅地看着他。

“行。”看李蘇葉強忍着在抓狂邊緣的樣子，陳拆沒忍住樂了，眉眼間都輸抑制不住的笑意。

回應他的則是一記冷眼，隐忍的，還有些尴尬。

陳拆仍是嘴角牽着笑，轉身和石南說：“那我們去吃飯了。”

石南手頭上還有最後一位客人，嘴裏叼根棒棒糖補充糖分。他從一開始就豎起耳朵聽這倆人的對話，明明沒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像是扯皮似的，怎麽陳拆還能這麽開心。

于是他從鏡子裏看後面的人，口齒不清道：“去吧去吧，可別在這礙眼了。”

他這兩天和莉莉吵架，見不得這場面。

陳拆切一聲：“你和小亮，吃點什麽？”

“我們這種沒有……滋潤的人，當然不配吃烤肉咯，吃點盒飯勉強對付過生活吧。”石南嘆口氣，語氣酸溜溜的。

陳拆皮笑肉不笑的，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好的，那家裏鑰匙還給我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石南撤掉客人的衣罩，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理發結束，抖了抖衣罩上的碎發，可憐巴巴看着陳拆。

因為和莉莉吵架，他有家不能回，只能寄宿在陳拆家裏。

原本還可以住店裏，但黃毛租的房子到期了，也沒錢續租，石南就讓他先在二樓住着。

陳拆沉吟，更像是自言自語似的：“成年人難道不需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嗎。”

石南跺了下腳。

黃毛剛幫第一位客人洗完頭發，陳拆一掀眼皮，“坐這兒吧，我幫你吹。”

石南立馬搶話：“我來我來！哥你去忙正經事吧。”

陳拆斜他一眼。

“吃飯不是正經事嗎？”

他懶得搭腔，但還算有眼力見兒。

轉過身，朝李蘇葉說：“等我，上樓拿外套。”

“我幫你拿下來了。”她放下手機，從休息椅上抱起一團被疊起來的羽絨服遞過去。

倒也不是很意外，“謝了。”

穿好外套，陳拆又順手拎起李蘇葉放在休息椅上的書包，一個弧線抛起來，背在自己背上。

李蘇葉穿戴整齊就看見他又背上自己的女士包，想說「包給我吧」，但陳拆先發制人：

“走吧，帶你去吃一家老式泥爐，但環境可能沒那麽好，能接受嗎？”

話題被叉開，她看着陳拆，沒什麽情緒的說：“好吃就行。”

下一秒，還是沒忍住問：“我看起來很難搞嗎。”

說完，臉有些冷的轉身向門口走。

石南趕緊使了眼色給陳拆。

李蘇葉剛走到門口，就被後面的人一把拉住羽絨服上的帽子，力道很輕，但足以迫使她停下腳步。

陳拆兀自嘆了口氣，他沒別的意思，剛說那句話也只是下意識覺得女孩可能會更喜歡環境好方便拍照的吃飯地點，僅此而已。

但他的确不應該加上尾句那四個字。

他松開李蘇葉衣服的帽子，繞到她身前，她稍微偏過頭，看着前臺收銀處。

面前的人忽然蹲了下來。

她有些錯愕，低頭目光追随着他。

陳拆輕輕拽着她羽絨服下擺兩側，将拉鏈和接口對準，「嗖」的一下，拉鏈瞬間從底到上，她還沒反應過來時，陳拆已經站起來了，将她衣服拉鏈一帶到最頂端，她小半張臉為此都隐藏在衣服後面。

陳拆還沒松手，指尖還捏着她羽絨服拉鏈。李蘇葉已經完全懵了，眼神無措，令她反應不過來。

店裏，石南和黃毛都有一搭沒一搭的，眼神飄向門口處，站在吃瓜的前線。

同樣的，他們也被陳拆這操作驚呆了。尤其是石南，他大為震驚，覺得此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陳拆久久沒動，李蘇葉更是像個雕像似的，秉着呼吸。而後她感受到他将自己羽絨服上的帽子向前一兜，她眼前瞬間暗下來，此刻整張臉只剩下這雙眼睛是露在外面的了。

他在撒手之前，語氣很淡的說：“好了。”

店外，一下午的風雪都停住，門口的水泥路上被鋪上一層無邊際的白毯。

陳拆替她，拉開店門，雪後的天地靜谧而安詳，李蘇葉慢慢向外走。

她忽然愛上這個歲暮天寒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