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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得很快， 午後的太陽藏進層層密布的雲層之中。

窗外，先是紛紛揚揚了會兒小片像煙一般輕的雪，沒多久就變成大朵大朵的雪花， 從彤雲密布的天空上飄落，不一會兒整個世界都變得雪白。

李蘇葉望了片刻外面的雪景，及街道上的車水馬龍， 收回視線， 看向身側的年輕男人。

兩小時前。

李蘇葉看着演算紙上那倆字，原本沒覺得什麽，這會兒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的的确确覺得喉嚨發幹。

于是她點點頭， 從陳拆手中拿回自己的筆， 想了下， 在紙上寫：香草拿鐵在陳拆打算穿上外套，去圖書館外的咖啡店滿足她的要求時，被李蘇葉拉住胳膊， 動作遲緩一瞬， 她趁機悄悄貼過來， 囑咐道：“要冰的，維持精神狀态， 否則我無法思考。”

她眼神真摯， 陳拆挑了下眉， 假裝信以為真。

再回來時， 他的手中的确多了瓶礦泉水及一杯冰咖啡，李蘇葉看着包裝就知道。

但——

下一秒， 陳拆将自己手機遞到她眼前， 畫面是倆人的微信對話框， 他在上面敲了一句話：我讓他只放了五塊冰，也是冰咖啡。

拿起來那杯「冰咖啡」，聽到零星幾顆冰塊在杯中碰撞發出的「咯咯」聲。

“……”她又氣又好笑，在聊天框裏回了他一句：你真是反抗行動派中的佼佼者。

對此，他不以為意。

有了咖啡續命，李蘇葉的精神頭又提起來了，乘勝追擊繼續做了三套卷子，等大腦完全放松下來時，怕打擾到別人，她伸了個幅度很小的懶腰。

陳拆坐在一旁，玩手機游戲。

她看了會窗外後，手撐着頭，轉過去看陳拆，原以為是什麽時下流行的手游，等看清後，李蘇葉頗有些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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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玩華容道。

應該玩了有陣子，關卡并不是基礎的，簡單的幾塊木塊被禁锢在長方形木盒棋盤中，橫橫豎豎的木塊為棋子，每一塊上印有着對應三國人物的畫像。

而玩家需要通過不同路徑的擺放致使游戲中的人物曹操出逃重重包圍。

這一關他已經走了許久，李蘇葉眼見着曹操這枚棋子被移到離出口處僅有一步之遙，陳拆停住了。

李蘇葉也漸漸看入迷，片刻後，陳拆三下五除二的，快速移動起棋盤格上方的馬超，又依次移動了其他人物——曹操離棋盤下方的出口越來越遠。

她剛想問為什麽，就見他的手繼續在屏幕上滑了幾下。

畫面暗了一瞬，再亮起時伴随着「恭喜過關」的字樣。

李蘇葉瞪大眼。

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的……

陳拆揿咩屏幕，對她做了個口型問「走嗎」。

她還處于震驚當中，點點頭。

等倆人順利走出圖書館後，李蘇葉才将憋了好半天的問題問出口：“剛才你玩的華容道，怎麽做到的？我明明看着曹操那顆棋再挪兩步就可以走出來了，為什麽還要全部重推？”

像是倒豆子般一股腦的全問出來，陳拆意外的看着她，沒想到她看自己玩游戲竟然還如此入迷，許久才說：“李蘇葉，這是民間益智游戲。”

并且故意咬重了「益智」倆字。

“我當然知道。”

“很簡單。”沉吟片刻，他繼續解釋着，“整張棋盤上你能夠看到2x1的關羽橫在中央，其餘的棋子都是1x2的形式以及1x1的小兵。尤其是那些小兵，他們只是障眼法。

但我沒辦法讓2x2格式的曹操從下方中間的位置出逃。除非把2x1的關羽移到安全的上方後才能繼續——換句話來說，動腦稍想一下，其實萬物都是極致簡單的，只是大多數人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她扇了下眼皮，似乎聽懂了，轉而又有些氣餒。

道理的确很簡單……所以才更加凸顯她問題的愚蠢。

“今天要不要吃炒菜？”陳拆沒察覺她的異樣，問。

“好。”李蘇葉整理好心緒，垂着眼說，“我想吃老式鍋包肉，要那種外皮炸得很酥脆，醬汁裹得濃郁的那種。”

“……”有求必應，陳拆帶她去了家開了幾十年的北方菜館飽餐一頓。

有了昨日的前車之鑒，今天的菜品都是半份半份的點，既能多嘗到幾樣菜，又不會浪費。

“要不要看電影？”結完帳後，陳拆問道。

一拍即合。

李蘇葉在手機軟件上看了眼場次及座位，“黃金座位都被搶光了……不論什麽片，就近的影院和場次，有位子的大概四五十分鐘後開場。”

他計算了下時間，覺得差不多。但還是先詢問李蘇葉家裏有沒有門禁之類的說法。

她一愣，爾後「撲哧」笑了：“之前沒和你說過嗎？我自己住。”

他「啊」一聲，不知在想什麽。

李蘇葉選好座位買好票後，才仔細看了眼片源介紹。買的時候光顧着看座位，沒想到是重映版的經典老片。

但也無所謂，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

從飯店到影院大約只消十分鐘，餘下的空白時間要做什麽。

陳拆還在思索着，便聽飯桌對面的人平靜的問自己：“電影開場前，我可以借你手機玩華容道嗎。”

這出乎意料的請求，他只失神一瞬，下一秒便憋着笑說好。

于是他倆到商場裏找了休息長椅坐下，陳拆将手機裏的游戲調出來給她玩，不知是不是因為下午陳拆那一番話，還是李蘇葉本身就學得快。從第一關開始，她慢慢摸索着，在腦海裏計算着怎樣用最少的步數走出這個棋局。

陳拆坐在一旁，不說話，默默的看着。

商場裏人來人往，不少情侶朋友出行，有說有笑的，只有他倆這塊小區域，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籠罩住，除倆人外，外界環境發生什麽一概不知。

李蘇葉越玩越興奮，到電影快開場，才戀戀不舍的将手機還回去，去自助打印票機器前換取影票。

而陳拆是看到了打印出來的票後才知道，這一場演得是《泰坦尼克號》。

這樣的經典片子，不論男女老少，幾乎是都觀看過的，只是這一次心境大有不同。

影院裏多數都是情侶約會，影片結束後人頭攢動，男男女女交談着，有人感慨年輕時期的小李子天降神顏；

有人為這段史詩級別的愛情故事惋惜；

還有人為原事件的悲慘結局嘆息。

李蘇葉與陳拆等人流走的差不多，才起身離開。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商場裏的店家陸陸續續準備關門，升降機前卻仍堆滿了人，他倆對視一眼，默契的朝商場裏扶梯的位置走去。

李蘇葉邊走邊回憶着，不久前發生的一切。

那會兒她與陳拆還并不相熟，只是隐約間的會被對方吸引。但從何時開始，這樣的吸引力成了相互的，又漸漸演變成如今的親密。

她記不太清了，只是覺得昨天和吳家歡讨論起這看似平淡卻洶湧的情感時的形容十分準确。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只不過因為對方是他，僅此而已」。

想到這，李蘇葉稍轉過頭，看着陳拆，他嘴角平整，一雙眼裏沒什麽情緒。

她悄悄地掀了下唇角。

走到商場一樓，陳拆才問：“明天還要學習嗎？”

“不一定，今天作業是寫完了。但，高三生的習題海洋總是看不到盡頭的。”李蘇葉如實回複，“怎麽了？”

“想帶你去個地方。”他仿佛下了什麽決心。

她沒異議，語調平平無奇：“下午喝了咖啡，我大概要到淩晨或者更晚才會困。”

陳拆垂着眼看她，想笑。

把「願意」/「可以」這樣的肯定詞語替換成抽象形式的長句子，她也能臉不紅心不跳做到。

他倆步行到商場外面，雪連續下了幾小時，有些存在凹坑的位置積了不少雪，從商場大門到空出租車排列成長龍的街邊這段路程，李蘇葉只要見到雪坑就忍不住往裏踩進去。

她今天穿的深藍色牛仔褲，黑色馬丁靴，松軟的白雪順着鞋筒的縫隙撲簌簌的鑽進去，李蘇葉被這份冷感所帶來的生理反應弄得激靈一下子。

但她心情愉悅，踩雪踩得十分開心。

只是可惜沒走出去幾步，便被人一把拉住。

陳拆捉住她的手，使了些力量，自己往旁邊又挪了一大步，李蘇葉便憑着這股力氣被迫回到已經除過雪的人行道上。

她有些不情不願，但還是任由自己被他牽着手。

“李蘇葉，你毛病不少。”一陣風吹過，将他的聲音像是裹了膜般送進她耳朵裏。

她踢了腳路邊的雪，雖然不甘心，但知道自己不占理，沉默了。

“想玩雪，放假了帶你去滑雪。”

她的負面情緒還沒被徹底消化掉，就聽到他輕飄飄的這麽句話被帶過來。

他說這話時，人是背對着自己的。

夜晚街邊的昏黃燈光投射下來，将他倆影子拉長。

李蘇葉靜靜地望着身前牽着自己走的身影，默了下，繼而主動的，反掌握住他，滑進他五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