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元旦小長假過後第一天開學, 齊放趁着午休時間來找李蘇葉。他從樓上到她班級時,班裏的同學已經都走光了。
齊放的首要任務是來給她講故事,是關于張谷瑤她們今日被請家長所發生的轶事, 其次是來本着八卦精神打聽她與陳拆。
“你都不知道,張谷瑤她們今早來學校的時候有多好笑,個個蔫頭巴腦的, 領着家長直奔王主任辦公室, 一路上都被人像是在動物園似的觀賞,估計覺得丢臉死了。”
齊放坐在她隔壁空桌上,他個子高,這樣随意一坐上去, 長腿還拖在地上。
李蘇葉聽了這話, 皮笑肉不笑的, 作為當事人,她倒是沒發表任何意見。
“而且,真的笑死我了。”齊放哈哈笑着, “你好牛啊, 你知不知道那天下午張谷瑤她們打算在藝術節上表演的?不管跳的好不好, 反正表演了就肯定會有高中優先擇友權。我聽哥們兒說她們是其中一組打算跳女團舞的,好多人都期待着, 結果被你一瓶茶水倒下去, 直接歇菜了。”
她終于做出反應, 大概回憶了下當天的情況, 平靜地說:“的确是故意的。”
“不說她們早就換好的舞臺服,臉上的妝卸下來大約也有一斤重了。”李蘇葉垂着眼, “本來想着做人留一線, 但沒必要, 她們越界了,所以是自讨苦吃。”
齊放向她伸出豎起大拇指,由衷感嘆:“牛逼。對了,我聽說最後是給了張谷瑤她們處分的,而且好像還要全校演講,向你道歉。”
他繼續道:“雖然搞這些狗屁形式沒什麽多大意義。而且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打心眼裏覺得自己做錯了——”
說到這裏他停頓一下,又飛速的看了眼仍是一臉淡然的李蘇葉,說話音量頓時小了不少,“……黎游說對不起你。那天我去找他,我們差點打起來,當然是我單方面想要揮拳,後來還是忍住了。”
“知道了。”她沒什麽情緒的說,“不用為我出頭。”
齊放扇了下眼皮,不解地看着她。
“張谷瑤也好,黎游也好——”李蘇葉看着手機,還在回複陳拆的消息,話說得有一搭沒一搭,“首先,我都沒把自己當成受害者來看待。所以他們的道歉是否真心,于我來說都沒差。”
“其次,他們錯的,或者說行為上的缺陷,不是一次道歉就能彌補的。”她正和陳拆說着齊放來找自己,等下要去吃午飯的事情,話語間斷斷續續的,後來幹脆不想了,直接說,“反正,該說的那天我和……黎游,都講清了。再說,我又不是他爸媽,更不是什麽道德小标兵,沒必要給人家掰扯的那麽清楚。他能理解多少算他的吧,和我沒關系。”
她這段話說的沒頭沒腦的,齊放不知道那天放學後發生了什麽,聽了以後只能說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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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的注意力總是會飛快地被轉移,齊放用腳踢了下空氣,忽然問:“我有點忍不住了,能問個問題嗎?”
“是想問陳拆嗎。”
李蘇葉截了他的話茬,她微微擡眼,正午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将她的瞳色映得像是淺棕色的玻璃珠子,好看極了。
見齊放機械般點點頭,李蘇葉擡手揉了揉坐在這一上午有些發酸的脖頸,語氣極淡的說:“你怎麽想,就是什麽。”
齊放「卧槽卧槽」連着說了好幾聲。
在他還試圖捋清楚這段關系時,李蘇葉已經站起來,穿上羽絨服,戴好梁钰欣親手為她織的圍巾,人走出去半個教室,才喊道:“你走不走?去吃飯。”
“來了來了。”齊放斷了思緒,回應着。
他倆并排走在教學樓裏,齊放眉飛色舞的講述着他與陳拆成為「朋友」的故事。
最初他與李蘇葉出現在一處時,學校裏總是有人竊竊私語,傳他倆的流言,後來某次家歡開着吸人眼球的邁凱輪來接她吃飯時被路過的同學看到,自此大家将目光轉移到了她與神秘車主的關系。
齊放和她談及這類事情時,她只覺得很好笑,笑高中生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還笑人們的無聊。
……
上學這一周,李蘇葉與陳拆都各忙各的。但每天傍晚放學時,都能在出校門右手邊的第二棵枯樹邊,看到陳拆的身影。
周五這天也一樣。
李蘇葉在人流中腳步加快,走向他倆定好的目标位置,陳拆已經等在那裏,他就立在原地,穿了那件長款的黑色羽絨服,頭發理得很短,面無表情的時候有些勸退旁人。
但他這幅模樣與校園裏那些男孩子沒什麽兩樣,也由此吸引了不少女同學的目光。
數不清的多少道懷春少女的視線都有意無意的落在他身上,他只是站着,目光筆直地望向校門口處。
當李蘇葉出現在他視野範圍內,陳拆才動了動,向前走兩步與她彙合,又十分自然地卸下她肩上的書包,提在手裏。
剛放學那十分鐘總是混亂嘈雜的,多少人擠來擠去,李蘇葉能夠清楚地聽見周圍不少人低聲罵了句「卧槽」,男女聲混雜在一塊兒,不知是為了什麽。
等倆人走出人群,陳拆才去牽了她的手,繼續前行送她回家。
一路上,僅僅十分鐘的路程,李蘇葉先是挑揀了些今日在學校的故事,或是學習上的感悟講給他聽,而陳拆會安靜地聽着,時不時回應着她。
“今天上物理課的時候講了昨天考得卷子,上面的排名寫的是第十二,我們班上有四十五名學生……”她算了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或許更多。”
“這麽厲害。”他并不是以那種很誇張的語氣講出來這句話。而是他一貫平淡的風格,可聽着就讓人覺得是發自內心的誇獎。
“還行……”她拉了下圍巾,每次說話總會蹭着鼻尖,發癢得緊,“假如我更仔細一些,應該分數會更高。但答卷子時我分心了,因為是下午,很困,困意使我沒法子思考得十分通透。”
他捏了下握在自己掌心裏那只滑嫩的小手,“我相信你。實在困,以後可以午睡一下,十五分鐘最适宜,會對下午保持一個清醒頭腦有用處。”
李蘇葉偏了下頭,“你說得對,班上的确有很多人選擇午睡,那我試試。”
等李蘇葉敘述完畢,陳拆便接下話題,告訴她自己白天去做了什麽,倉庫收拾得進度如何等等。
“倉庫基本上清理得差不多了,下周開始我可能就要去外地,找找貨源,性價比高的。”
李蘇葉的求知欲忽然上來,她問:“所以需要什麽機器嗎?”
“大件的話,舉升機,定位儀,烤漆房……”這些東西像是本能般的,陳拆脫口而出,“小件就更多了,七零八碎的,修理車時需要用的扳手鉗子之類的工具。”
以上提到的物件裏,除了他所說的「小件」工具外,李蘇葉只對舉升機有些認知。
夏天的時候陪吳家歡去修過一次車,當時是她的剎車片磨損,就去了廠家換一片新的。
她印象中,工作人員們都躺在像是加寬加長版的單滑板上,滑到車底去查看修理,又是夏天,那些技術人員們都是赤膊上陣,渾身大汗。
忽然就在想象着,他認真工作時會是怎樣的。
她悄悄地看了眼陳拆,不由自主笑起來。
“在笑什麽?”陳拆捕捉到她的表情變化,心情頗好地問。
她也沒遮掩,如實回答:“在想你工作時的模樣。”
還不及陳拆說什麽,她挑着眉毛,隐隐有些興奮道:“我印象裏車廠的員工們都打赤膊,你呢,你也喜歡嗎?”
“……”他臉上閃過震驚的表情,爾後皮笑肉不笑的,“李蘇葉,這大冬天的,你想凍死我不成。”
“再說——”他拖長音,“什麽叫你印象中,你很有印象嗎。”
她有些無辜,睜着一雙眼看他,“是你提起話題的,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問了好奇的問題。”
“是嗎。”他沒什麽情緒的說。
李蘇葉「哦」了一聲,看着前方,眼見着馬上就要踏進小區的大門,她不疾不徐地說:“印象不深,就兩點。”
“沒你好看,沒你厲害。”
她說完這兩句話,就聽陳拆「啧」了聲。
“誰教你的啊,這麽講話。”他動了動眉骨,但語氣裏透着一股愉悅。
李蘇葉面上仍是冷淡的,只稍稍提起嘴角的弧度,“你啊。”
“不是你說的嗎,美好的人和事物,都是忍不住令人誇贊的。”
他被說得啞口無言,“……行吧。”
今日終于體會到什麽叫做回旋镖飛到自己身上。
相伴着到家樓下,陳拆止步于單元門口,書包交還給李蘇葉,倆人進行每日分別前不成文的約定。
陳拆還牽着她的手,微微低頭,在她冰涼的額頭上落了個吻。
“晚安,李蘇葉。”他說,“祝你做個好夢,最好夢裏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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