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見當年周天子
很快,男童就把兔子腿吃完了。
他擡頭看向女童,臉色微微泛紅,似有些不好意思:“還有嗎?”
女童猶猶豫豫地從口袋裏掏出幾塊綠豆酥,整張臉都皺在一起:“這是最後幾塊了。”
“謝謝。”男童一把搶過,囫囵吞棗般咽了下去。
女童盯着男童嘴裏的綠豆酥,小嘴一撇一撇,想哭又強逼自己忍着不要心疼。那小模樣看着既可憐,又十分惹人發笑。
男童吃飽喝足,一擡頭便撞見女童委屈的模樣。他有些心虛:“以後……以後,我會還你的。你想吃什麽,我便給你什麽。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只要你說,我又能找到,就給你。”
“真的?”
男童堅定地點點頭。
得了承諾,女童眉眼終于舒展開來。
慕白蔹啧啧幾聲,露出羨慕之色:“要是有人也這麽跟我講,那該多好,讓我嫁了都行。”從小到大,大夥兒都是變着法勸她少吃點,甚至編出一蘿筐危言聳聽的理論,比如什麽食物相生相克。其實,她真的只是樣數多了些,量還是不多的,奈何整個谷裏沒人信,每天嚴格控制她的食物。來了昆侖城,她才算徹底解放了。
落英樓主眉頭一挑,眼中流轉着不一樣的光芒:“小白蔹,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
“啊?”慕白蔹一愣,不明白落英樓主怎麽突然問這個,轉頭便看到對方直直盯着自己,眼波流轉間,勾魂攝魄。
這是個什麽表情?慕白蔹突覺自己的小心髒蹦啊蹦得厲害。
“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落英樓主又問了一遍。
“呃……”算了,落英樓主的心思不好猜。慕白蔹鎮定了一下,道:“現在不餓,沒什麽特別想吃的。如果真要回答,什麽特別想吃的話,大約就是您上次從海外帶來的蓬萊迦葉果了。”那果子的味道絕妙,她至今難忘。
“想吃?”
“可以嗎?”
“自然可以。”
聞言,慕白蔹兩眼放亮光,卻聽他繼續說道:“把下輩子也賣給我。”
“……”她就知道,落英樓主沒這麽大方。
“不好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巫渺大人和國師打起來了!”
随着一聲聲惶急的呼喊,整個行宮亂了起來。
女童也急惶惶踩着木屐跑進了行宮。
慕白蔹和落英樓主身周的場景一換,換到了防風村最大的那間屋宇。
東西兩面的地上散落着許多木頭,已成慕白蔹所見到的模樣。只是,這些木頭不曾為白蟻蛀空,尚能分辨出原來模樣。他們散發着幽幽沉香味,是王室制作靈位的材料。不難猜出,這些是大周諸位天子的神位牌。
千裏昆侖今猶在,不見當年周天子。大周國破,連列祖列宗的神位都無法保全。慕白蔹不由唏噓,目光投向屋內對峙的兩人。
粉色琉璃窗投射日影,照得地上那朵菡萏栩栩如生。菡萏周圍地面遍布許多細小的空洞,內裏噴出水霧,使得這一方世界看起來有些雲煙氤氲。投射下來的光芒,又在水汽間形成一朵巨大的蓮花。
這朵巨大蓮花的兩端,對峙着兩人,須發皆有些灰白,年齡約在四五十歲。
其中一人,披發齊肩,衣襟左開,飽滿天庭有一圈額飾,綴以一粒黑珍珠。這樣裝束的人,慕白蔹曾在東海偏遠的一個小島上見過。顯然,此人來自東海。
此時,他手持短刀,滿臉戾氣。
另一人長發高高束起,一頂白玉冠,一身流雲寬袍。他手上拿着一個神位牌,神位上的名字已經被刀劍破壞得只剩一個“琯”字:“阿渺,何必呢?”
“何必?”巫渺仰天長笑,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尉遲清和,當年你為何不對她說‘何必呢’?她屠盡我巫族上下數百萬人,你怎麽不對她說‘何必呢’?她一杯毒酒,賜死無辜的廣陵,你怎麽不對她說‘何必呢’?呵呵,你怎麽會說呢?她做的一切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們的兒子!”
尉遲清和低垂着眼睑,眼中滿是悲涼,一步錯步步錯。
“她是錯了。可如今,大周國滅,還不能平息你的憤怒嗎?你已如願毀了大周宗廟,難道連諸天子的神位都不放過?”
“她殺盡我族人,滅我族傳承,我毀她祖宗的宗廟又如何?燒盡這整個大周王陵,也不能讓我洩憤!”
尉遲清和輕柔地摩挲着神位,嘆了一口氣:“你助楚太子離間周秦,又助秦君攻破昆侖,步步為營,計計誅心。秦君,那可是見淵最要好的異性兄弟。楚太子,那可是見淵的血緣至親。若非因這兩人,見淵最後又怎會如此瘋狂,如此憎恨?血親不可信,同甘共苦的兄弟亦不可信,你可知他最後有多絕望?如此,還不夠嗎?”
“廣陵就不是血緣至親嗎?當親生母親要殺死她的時候,你怎知廣陵就不絕望?”巫渺冷笑,“是我瞎了眼。當年,為她不惜與母族決裂,更是違背祖訓為她擅用靥術,做她的一柄屠刀,為她鞏固帝位。我無怨無悔,就連她決定與你成親,我也未曾心生怨恨。可是,她回報我的是什麽?只因猜疑忌憚于我,鸩殺廣陵。那時候,她可還記得,那是我們的女兒!可還記得,那是她口口聲聲說要繼承帝位的女兒!”
巫渺雙眸泛紅,眼中浮現刻骨銘心的恨意。一次次失望,一次次退讓,換來的不過是端木琯琯更無情、更冷漠的對待。
“尉遲,你知道嗎?廣陵被賜死前一晚,她來找過我。她哭着說,阿爹,我們離開吧。她不喜歡這個昆侖城,更不要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她只要像鳥兒一樣,天高海闊任她飛。可是,我卻拒絕了,我舍不得,舍不得離開那個狠心的女人。廣陵啊,我善解人意的女兒,她在最後一刻都還想着救我,救我出那刀山火海。”巫渺失聲痛哭,跪倒在地,“她偷偷救了我,卻沒救她自己!!”
巫渺的身子顫抖得厲害,言語也因為哭泣而有些含糊。但慕白蔹還是從斷斷續續幾句話裏,聽出了大概。他在質問寧烈女帝為何欺他至此,咒罵着女帝狠毒。
慕白蔹忽覺鼻子一酸,眼睛竟然起了一層霧。她其實不那麽多愁善感,但不知為何,竟被巫渺的情緒感染了。她吸了吸鼻子,擦去眼角淚水:“不行了,眼睛裏的水控制不住了。”這話一說完,本是一層薄薄水霧的眼睛,湧出了許多眼淚。
落英樓主蹙眉:“那就別看了,醒過來吧。”
醒?慕白蔹一愣,她本就是好端端醒着的呀。疑惑間,落英樓主微涼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眉心處似有一股清涼舒适的東西鑽入了她的腦海。于此同時,耳邊炸響許多人的聲音,有人溫柔,有人憤怒,有人威嚴。
“明瞳子斷天命!她是明瞳子,殺了她!殺了她!”
“姐姐,你為何還要回來!你棄我而去,不顧我的生死安危,如今有何臉面回來對我指手畫腳!”
“諸君之背棄,當以天下來祭!”
……
無數的聲音湧入腦海,慕白蔹感覺腦袋都要爆炸了。
“啊!”慕白蔹尖叫一聲,猛然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張陌生的臉,熟悉的綠色眼睛,還有眼睛裏熟悉的笑意。
“小白蔹,我這張臉跟慕深比,誰好看?”
他怎麽還記得這個茬?慕白蔹皮笑肉不笑,阿谀奉承道:“自然是樓主您好看。”
落英樓主甚是滿意這個答案,雖然滿意,但他想更滿意些,于是又提了個要求:“用些具體的詞來誇一誇。”
“……”此時此刻,慕白蔹不由慶幸,平日裏看多了才子佳人話本,誇人的詞倒是積累了不少,“芝蘭玉樹,玉樹臨風,臨風……臨風倒了。”
落英樓主又是一挑眉:“何謂臨風倒了?這個誇贊有些新奇。”
“玉樹臨風,姿态潇灑,但見了您,仍是羞愧地倒了,自知比不上您的美貌。”慕白蔹機智地胡謅。
“哈哈!”落英樓主放聲大笑。
慕白蔹見過他神秘莫測的笑,也見過他不懷好意的笑,這樣沒有形象的大笑,倒是頭一回見。不過,這樣的笑,反而讓她放松了一些。
“樓主,方才是怎麽回事?”她明明記得自己沒有睡,為什麽竟是一直在做夢?慕白蔹環顧四周,發現慕深、吳不曉和高若兮安然躺在地上,呼吸綿長,似是在熟睡。他們是什麽時候失去意識到呢?竟是一點都察覺不到。
落英樓主垂着眼睛看她:“你入了我的夢。确切說,大家都在彼此的夢裏。”
“哦,那我看到的那個小男孩,是你?”慕白蔹忽的想起那兩只雪白的狐貍,不就是縮小版的雪獒公主和英雄嘛!
“是。”落英樓主答得坦坦蕩蕩。
“那個小女孩就是長寧郡主了。說起來,那小姑娘倒是長得跟白術有幾分相像,莫不是——”慕白蔹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落英樓主笑望着慕白蔹:“是什麽?”
“是我阿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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