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如意算盤打不響
容瑾并沒有來有間書局,出現在書局的是說書人應留。
未見容瑾,慕白蘞慶幸之餘,又有些失望。
應留依舊一身破舊乞丐服,搖着把破芭蕉扇,只是頭上多了一根玳瑁簪。那玳瑁簪熠熠生輝,與他一身行頭很不相稱。
“廣安君?”慕白蘞不确定地開口。
她面前的應留舉手投足間散漫随性,滿滿的市井之氣,與記憶中那光風霁月的模樣相去甚遠。仔細再仔細看,才能看出輪廓肌理有那麽幾分相似。
時間真是把殺豬刀。慕白蘞默默感慨。
“他是廣安君?廣安君不是早就死了嗎?”吳不曉驚了一驚,沒想到自己一直叫板的應留,竟然是當年名動列國的廣安君。
應留拱了拱手,笑道:“非也非也,在下只是應留,落英樓一介說書人。”雖說着否認的話,卻沒有多少說服力。
“史載,秦廣安君日月入眸,姿儀甚美。應老頭既無重瞳,儀表更稱不上美,怎麽可能是廣安君?”吳不曉好奇心起,坐到應留旁邊的椅子上,一雙眼打量着他,“還有,廣安君當年既然沒死,為何不去阻止周秦決裂?”
當年,秦君沖冠一怒為胞弟,不僅驅逐了朝上的周人,甚至兵臨昆侖。而廣安君最是維持周秦關系,當秦君誤會天子殺了他時,他為何不出現,沒有及時化解秦君與天子的矛盾。
面對吳不曉的提問,應留有一瞬間的晃神:“那時,廣安君生死與否,同周秦決裂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廣安君沒死,天子要滅秦;廣安君死了,天子亦要滅秦。秦君不是為複仇而舉兵,是為護秦國百姓而反抗。”
猜忌的種子已由元天穎種下,無論他死不死,結局都一樣。阿元替他死後,端木見淵捏造他謀反的證據,一道旨傳入秦王宮,逼死了他母親。
那時,他和母親都以為,只要明瞳子消失,那周秦關系就會回到最初。然而,誰也沒想到天子早已喪心病狂,抹殺秦國才是最終的目的。
憶及往事,應留不免心感悲涼。當年,只要他不對端木見淵抱有幻想,便不用阿元替他赴死,也不會讓母親以死平息幹戈。他自覺無顏面對兄長,所以一直漂泊四海,就算知道兄長未曾放棄尋找他,哪怕是他的遺骸,他也不敢站出來。
“所以,天子與秦君也只是表面兄弟。”不用說得多清楚,吳不曉已經明了,但心中疑惑卻更多了,“我曾聽聞大周末代天子在做魯王之時,向來溫雅謙恭,不似那心胸狹窄之人,怎麽做了天子那般小心眼了?”
“端木見淵得位不正,心中自是比誰都恐慌。”慕白蘞接過吳不曉話頭,“所謂的溫雅謙恭,不過是僞裝,真正的端木見淵可不是什麽良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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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你又知道了?”吳不曉詫異地看過去,“說天子偏激的有,說天子德不配位的也有,你這個‘得位不正’的說法倒是稀奇。你從何得知?”
“想知道?”
吳不曉點頭。
“就不告訴你。”慕白蘞吊起吳不曉胃口,卻不再往下說,而是話鋒一轉問起了應留的來意,“廣安君已是過去,沒什麽讨論的必要。我倒是好奇,您今日來此為何。”
吳不曉被惹得心裏直癢癢,但見慕白蘞沒有說下去的意願,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豎起耳朵準備聽聽應留的來意。
“慕姑娘可否給應某斟杯茶?”應留笑了笑,卻提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胡小喜一聽,連忙準備為應留倒茶。茶壺還未傾倒,就被應留用芭蕉扇攔了下來:“應某想讓慕姑娘親自斟茶,然後捧給我。”
胡小喜一臉莫名其妙。
果然,跟容瑾一夥的人都思維奇異,讓人摸不着頭腦。慕白蘞如是認為,随即從胡小喜手中拿過茶壺,為應留斟滿,而後捧給了他。
應留笑着接過:“好徒兒,你這杯茶,為師受了。”
“……”慕白蘞愕然,見過收徒的,卻沒見過這麽收徒的,連徒弟的意思都不問一問,只是變着法讓她捧杯茶就這麽定了。這行事風格,很容瑾。
“是這樣的,我徒兒容瑾呢,見姑娘天資聰穎,甚得他心,故而想收做師妹,便讓我這老師先來走個過場。”
“我拒絕。”慕白蘞面無表情。
應留搖了搖芭蕉扇,微微搖了搖頭:“師妹呢,是他想收,教導之責也在他。姑娘要拒絕,也應同他說拒絕。說給小老兒聽,是沒用的。”
什麽邏輯?慕白蘞嘴角抽了抽:“他人呢?”
“近日耗損了元氣,正閉關修養,不出三日便會來找姑娘。”
“籲——”這時,一輛馬車停在書局門外,一襲紅衣的狄聽風勒緊缰繩,靜靜等着應留。
“小老兒應了徒弟,準備去一趟秦國,就此別過。”應留起身告辭,眼中流露出忐忑又期待的神色,臨出門又回頭朝慕白蘞說了一句,“魇術非尋常之能,一朝不慎就會走火入魔,輕則神思混亂,重則性命之憂。阿瑾雖不通魇術,卻是個實打實的術士,有他引導,姑娘大可放心。”
應留走後,慕白蘞沉默了許久。久到胡小喜和吳不曉以為她要睡着了,她卻刷地站了起來。
她看向胡小喜:“小喜叔,我是不是經常給你添麻煩?”
胡小喜一愣,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除了不務正業讓我操心,倒也沒什麽麻煩。不過,給姑爺倒是挺添麻煩的,又是蓮花牢,又是玄天珠的,生了不少枝節。”
吳不曉深以為然,補充胡小喜的話:“自公子遇見了二姑娘,不是被刺客追殺得遍體鱗傷,就是落水發燒,現在更是中暑昏迷。這豈止是簡單的麻煩,根本就是要命的麻煩。”
吳不曉想到這半年來的種種,很是心疼自家公子。而遭遇的那些無妄之災,多多少少都有慕白蘞的緣故。所以,他看着慕白蘞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氣憤和怨念。
聽罷,慕白蘞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我自以為足夠獨立,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不勞煩他人。可我從未想過,我行我素、不務正業的背後,是讓慕深承擔了本不該他承擔的責任。”
聞言,胡小喜和吳不曉詫異地盯着慕白蘞,卻見她臉上竟是難得的嚴肅。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同樣的疑問:慕二姑娘是有所覺悟了?
而慕白蘞說完那句話,便将自己關在了房裏,竟是認真去處理今日的文書了。連百曉生心癢難耐想詢問關于魇術,關于周天子之事,也被她踢了出去。
此後,慕白蘞每日的忙碌不再是滿城找吃喝,而是安安靜靜伏案批閱。
應留說不出三日能見到容瑾,果然在第三日夕陽快落山的時候,他笑容滿滿地出現在了慕白蘞身前。
彼時,慕白蘞已随慕深搬到了風雪臺。
容瑾原以為,慕白蘞見到他,會是一臉想掐死他又不得不硬着頭皮陪笑臉的神情。
結果卻并非如此。
慕白蘞很平靜,漆黑如墨的眼睛裏盡是寧和之色。
“小白蘞。”容瑾不由皺了皺眉,醇厚的嗓音多了幾分不确定的味道。眼前的慕白蘞讓他捉摸不透。
“容瑾,當日若慕深沒有拿到玄天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救我了?任我自生自滅?”
容瑾眉眼一挑,這小丫頭一本正經叫他全名,倒是有幾分氣勢。不由地,他又想逗弄一下,于是點了點頭:“入他人意識海,是個費力氣的活,沒有好處,我自然是不做的。”
他挺想看看慕白蘞聽到這個回答會有什麽反應。然而他預想的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神情仍是沒有出現。
慕白蘞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下了某種決定,她從袖中掏出象征天權峰的芙蓉玉桃花符,遞給了容瑾:“你應該知道,我是大楚慕家之女,無論你是落英樓主還是秦國某個大人物,與我都是敵人與仇人的關系。不管你出于何種心思,讓我簽賣身契,又欲收做師妹,都到此為止吧!”
“你應該知道,阿姐讓我探落英樓底細,所以将計就計承諾了那份賣身契。可我現在不想繼續這個任務了。你也不必覺得吃虧,我吃的那些迦葉果折合成黃金是四百兩,他日定如數奉上。”
容瑾翡翠色的眼睛幽如深谷,慕白蘞每講一句,他臉上的笑容就淡下一分。聽到最後,他的神情都緊繃起來:“你不準備學魇術了?”
“古人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魇術這東西,只會招致禍患,我為何要學?倒不如做個普普通通的慕家女。”慕白蘞将桃花符又遞過去幾分,态度堅決,“我不要魇術,更無需你的指導。”
“迦葉果也不要了?”
“不要了。”慕白蘞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
這次是鐵了心要拒絕他。容瑾難得地沉默了。
秋風飒飒。容瑾眼眸深處似有什麽碎裂開來,良久,他取回桃花符:“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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