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一葉孤舟自飄零
夕陽緩緩落入海中,留一片雲霞于天際。
慕白蘞和容瑾在海上飄蕩了大半日,舉目而望,身周盡是一片汪洋,連座海島都瞧不見。
看來,天黑前是找不到落腳的陸地了,他們極有可能在海上飄一夜。慕白蘞在心底嘆了口氣。
以前在昆侖,她與容瑾也時常一起,但那時要學古語,又有慕深和言疏桐時不時出現,倒是不曾覺得有異。可現在,茫茫大海,只有他倆相對,慕白蘞忽而就覺得很不自在,再加上腦子裏還時不時想起方才被占便宜的場景,她頓覺更不自在了。
她偷偷瞄一眼容瑾,此時的容瑾專心架着小船,并沒有講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慕白蘞摸了摸有些發熱的臉,慶幸此時的容瑾背對自己,并沒有看到她的異樣。
為了轉移注意力,慕白蘞轉而望着幽綠色海水。
最後一道霞光照射在水面,閃着粼粼橘色碎屑。偶有一條海魚躍出來,鱗片反射那道光,剎那迷人眼。
一切都很寧靜,那一聲聲海浪,和歸巢的海鷗鳴叫,襯得這一方天地更為安靜。
慕白蘞幻想着大海深處游來一條漂亮的鲛人,或者突然一條兇狠的大魚張着血盆大口準備咬斷他們的小船。這些莫名其妙的想象,原是為了掩去心底不可名狀的情緒,然而方神游一會兒,她又忍不住看向容瑾。
天邊的光勾勒出他颀長的身影,一襲白衣随風而動,宛若天神一般。這一看,她便看住了,久久不曾移開視線,直到“咕嚕嚕”一聲,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容瑾終于回頭去看慕白蘞,正撞見她還未收回去的目光。
慕白蘞那漆黑如墨的眼睛閃過倉皇之色,随即讪然一笑:“我餓了!”說着,她手伸向幹糧袋子,順手摸了一個東西就往嘴裏塞。
咔擦!
慕白蘞疼得龇牙咧嘴,覺得自己一整口牙都要碎了。
容瑾嘴角的弧度咧得很大,正當他準備笑出聲時,他眼角餘光掃到被慕白蘞從嘴邊拿來的物體,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滞。只見他翡翠色眼睛中忽而湧現出緊張,修長的手迅速伸出,将那東西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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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容瑾動作很快,但并不妨礙慕白蘞看清楚那東西。
那是一枚長條狀的青田石印章,溫潤的天青色石料頂微雕一株枝繁葉茂的桃樹,樹根盤繞,交錯着延伸至底部。底部陰刻三個字——安國侯,用的乃是秦國文字。
安國侯?!
慕白蘞目瞪口呆:“你……你……”她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驚愕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見她如此神情,容瑾自然知道她看清了印章。
雖然并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既然看到了,倒也沒什麽大不了。容瑾這麽一想便也釋懷了,眼中的懊惱之色褪去,恢複了常态:“我如何?”
“沒想到你年紀這麽大了,真看不出來。”
“……”容瑾愕然,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對于慕白蘞來說,容瑾身份向來是個謎。她猜測過他可能是秦國某個吃閑飯的封君。畢竟,這容瑾三天兩頭都呆在昆侖,時不時還周游列國,看上哪塊地就在哪塊地上建個落英樓,看上去非常空閑。
但她從沒想過,他竟是安國侯。安國侯是誰?那是秦國的頂梁柱,曾挽救秦國于危難,擊退楚、齊、燕三國聯軍。當年威名赫赫的昭明太子便是命隕他之手。
在她印象中,安國侯與昭明太子是同一時代的人,年齡就算不比昭明太子大,也不會小很多。到了現在,安國侯也該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子。
所以,她從未把容瑾往安國侯身上想過。
“我幾時年齡大了?”容瑾又好氣又好笑,“我究竟多大,這世上沒有誰比你更清楚。”
容瑾這麽一說,慕白蘞這才發現自己想岔了。
她與容瑾的初次相遇,是在天權峰下防風宮。彼時,他是個八歲的稚童,僅比她年長三個春秋。
容瑾的年紀并不大。
“這麽說,當年你擊殺昭明太子才十一歲?”慕白蘞更驚愕了,看着容瑾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崇敬,“我聽說,昭明太子是隕落在失傳的天火陣中。我知道你是術士,卻沒想到你是這麽厲害的術士。”
容瑾不置可否,他的思緒遠飄,回憶起曾經所經歷的驚心動魄。他的神情很奇怪,頗有些自嘲,又帶着幾分惋惜:“天火陣這種東西可不是人力能招來的,不過是楚太子氣運差了些,遇到了天降隕石。”
慕白蘞愣了愣:“然後,你厚臉皮攬了功勞?”原來被傳得神乎其技的安國侯火燒楚營,真相竟是如此。
容瑾低沉地笑了:“知我者,阿蘞也。”
她要收回方才崇敬的目光,容瑾就只是一個膽肥厚顏的無恥之徒。
随後,兩人間又是一陣靜默。
夜幕降臨,星光浮動。
慕白蘞忽然覺得有些冷,緊了緊衣衫。東海郡雖比昆侖溫度高些,但入夜之後,海風呼呼,溫度比想象中的要低許多。
一件外袍兜頭罩在她身上,帶着淡淡的桃花清香。是容瑾将他的外袍,蓋在了她身上。
“你會冷的。”慕白蘞卷起他的衣服遞還過去,“我不冷。”她自幼生長在海邊,這點冷是受得住的,并不需要他把外衣給她。
然而,她這話一說完,就感覺到容瑾涼涼的目光。
她不由瑟縮了一下。
“我一路架着小舟,穿這麽多衣服有些熱。這外袍,便替我保管着,小心別讓海風吹走。”他的語調不急不緩,低沉醇厚一如往日,但慕白蘞卻仍然察覺到對方很不高興。
妖孽得順毛摸,不然又要出幺蛾子。慕白蘞想也不想一連“哦”了兩聲,老老實實又将衣服披在身上。
裹了容瑾的外衣,慕白蘞頓覺暖和了不少。
雖然有件衣服可以披挺好,但是——慕白蘞看向容瑾,他就那樣坐在船頭,被海風吹得衣衫獵獵作響,看起來很是單薄。
穿着外袍,容瑾說他不冷,慕白蘞相信。但說熱,故而脫了衣服讓她保管,她不信的。
慕白蘞拽了拽身上猶自帶着他體溫的衣袍:“夜裏海風甚涼,要不,我站你前面擋個風。”這樣,他大概也不會覺得很冷。
容瑾挑眉,低沉地笑了,聽起來很是愉悅。
“小白蘞,這樣會翻船的,你太重。”
“……”胡說!她哪有那麽重!
最終,容瑾沒同意慕白蘞擋風的建議。
小船載着兩人在夜色中行進。
“當年你送我回了慕家,為何你沒留在慕家,而是去了秦國。”慕白蘞覺得無聊,找了個話題跟容瑾搭話,“慕家有吃有喝,日子多舒坦,為什麽要去秦國流血流汗呢?”
容瑾搖槳的動作一頓,顯然也沒料到慕白蘞問了這個問題。他沉默許久,就在慕白蘞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沉沉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們家與慕家有仇。”
诶?慕白蘞愕然,她只知道落英樓主間接害死了百裏叔父,因此與杏林谷結了怨。卻沒想到,慕家與他竟然還有這麽一層恩怨。
“什麽仇?”
“血海深仇。”
“我很嚴肅,很正經地在問這個問題。”
這麽苦大仇深的四個字,容瑾答得實在太輕松,甚至讓慕白蘞覺得輕描淡寫得像句玩笑話。
“我也很嚴肅,很正經地在回答你。”容瑾丢下手中船槳,任小舟随風飄搖,人則挪到了慕白蘞眼前,“确實是血海深仇。”
借着海上微弱的星光,慕白蘞看到了一張嚴肅的臉,沒有散漫的笑容,也沒有一貫的戲谑。表情确實非常正正經經。
似乎是真的。慕白蘞尋思着,卻仍有些不太确定。容瑾面對她和阿姐時的态度,實在看不出有這麽大仇怨。在百裏叔父記憶裏,容瑾同他交易時也挺正常,并沒有仇人相見的那種分外眼紅。
“你這血海深仇,可以說得具體點嗎?”
“不能。”
“……”
“小姑娘家不必知道這些。”
“這和是小姑娘還是小夥子沒有關系,我作為慕家一分子,總該了解了解咱慕家怎麽着你家了吧?”
換做平日,慕白蘞若是知道對方不想說,也便不會再追問。可是今日這事,她卻一定要弄個明白。
容瑾的表情紋絲不動,一雙眼定定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記得你說過,不管我是落英樓主還是秦國的誰,與你慕家只可能是敵人。既然不管怎樣都是敵人,那是不是血海深仇的仇人,又有何關系?又有什麽區別?”
“有關系!當然有關系!”慕白蘞驟然打斷容瑾的話,“敵對立場的人可以做朋友,仇人卻不行,這就是區別。”
“做朋友?”容瑾目光一動,嘴角忽的又勾起一抹攝人心魄的笑容,“小白蘞想跟我做朋友?”
慕白蘞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神:“想不想做朋友不知道,但肯定不想成仇人。”寧得罪閻王爺,也不得罪容瑾,慕白蘞不能想象做了仇人之後,那得面對多可怕的事情。
容瑾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手又不自覺捏了捏慕白蘞肉嘟嘟的臉頰:“放心,我們不做仇人,我承諾過慕百裏……”
“咚!”一個物體重重落在容瑾與慕白蘞之間,兩人的注意力被轉移。
那是容瑾的獨眼鷹。
此時,它暈暈乎乎倒在木板上,小翅膀一抖一抖,嘴裏還發出微弱的鳴叫,似是在講述自己的遭遇。
容瑾面色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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