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大水沖了龍王廟

容瑾的策略非常簡單，擾亂海盜，趁機潛入。可操作起來卻實在不容易，若沒有過硬的本事，只會弄巧成拙，反被海盜們抓了。

海盜們長長的搬運隊伍被擾亂，一部分海盜堅守崗位搬運着箱子，其餘大部分海盜都轉去圍攻容瑾。洞裏還湧出海盜前來增援。

容瑾的身影淹沒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

慕白蘞不由替他捏了把冷汗，緊張地觀望着。

許是容瑾動靜難得太大，竟然沒人注意到自家門口處還有一個慕白蘞。

約莫一盞茶功夫，慕白蘞終于看到容瑾那身白衣朝自己移了過來。他翩翩踏風而來，好似周遭那些拿大刀砍他的海盜們并不存在，一派閑庭信步。

不知為什麽，慕白蘞突然很想加入海盜的隊伍湊上去揍他一頓。

“小白蘞在想什麽？”清淺的桃花香撲面而來，容瑾笑盈盈攬過慕白蘞，足尖輕輕一點，便飛身進了洞裏。

無論海盜如何阻截，容瑾總能帶着慕白蘞避開刀劍，如入無人之境。

“沒想什麽。”慕白蘞撲閃着黑亮的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誠，“被容哥哥飒飒英姿傾倒，一時晃了神。”

容瑾眉頭一挑:“不是想揍我？”

這容妖孽莫不是還會讀心術？

慕白蘞“嘿嘿”讪笑一聲:“怎麽會，仰慕您還來不及，怎麽會揍您呢！況且，我也打不過。”

“仰慕這兩個字，用得不錯，甚得我心。”容瑾垂眸看了眼慕白蘞，心情極好，連帶飛掠的動作都變得更為輕盈。

風間鶴的巢穴是一處地下石窟，道路四通八達，錯綜複雜。容瑾帶着慕白蘞左躲右閃，很快就擺脫了海盜的追擊。他倆停留在一處黑暗的孔道內，已有三四撥搜查的海盜與之擦身而過，卻沒有發現他們。

“你對這裏的地形似乎很熟悉。”慕白蘞拉了拉容瑾的袖子問道。雖然知道容瑾膽子極大，又極度自信，但看他闖海盜窩的熟練程度，并不能用膽大和自信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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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說不上，倒是曾在一個地方見識過類似的地形。說起來——”容瑾頓了頓，看向慕白蘞，“小白蘞應該比我熟悉。”

容瑾這家夥說話總是藏着掖着，故弄玄虛，還特別喜歡讓別人思考。慕白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有話請直說，謝謝。”現在的她并不想思考，更不想回憶方才來來回回走過的路。

當然，容瑾是不可能好好直說的。

他先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表情，随後又一連說了三聲“有趣”，最後才道出慕白蘞想聽的話:“此處地形與杏林谷山崖下的羊腸小道類似。當日，你家屬下帶我們走過一次，可還記得？”

“你是說密閣外那處迷宮？”慕白蘞有些意外。那日，砍柴大叔領着他們走出來，她走得暈頭轉向，根本就記不住路線，沒想到容瑾這家夥不但記得，還因此在有相似地形的海盜窩來去自如。

咦？等等！為什麽海盜窩地形跟自家的迷宮相似？難道綁架高若兮這事慕家也有份？不對！若慕家有份，那高家就不會企圖殺她。畢竟，慕家是出了名的護短，無論許以何等利益，只要傷及慕家人性命，慕家是絕不會答應的。

慕白蘞陷入了沉思。突然，容瑾一只手搭在她肩頭。

“怎麽了？”慕白蘞側臉看過去。

“小白蘞，你可以放心地揍我了。”

“……”

慕白蘞尚未明白容瑾話語的意思，就見他高大的身影朝她倒了下來。

“容哥哥？！”慕白蘞一驚，連忙伸手扶住了他。但容瑾整個人的重量對她而言實在太重，她只得将他靠着石壁放下。

“容哥哥，你怎麽了？”慕白蘞晃了晃容瑾，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她眉頭微微一皺，更用力地晃了晃:“容瑾！容妖孽！”

不管她怎麽晃，怎樣喊。容瑾都沒有反應。她頓覺一桶涼水兜頭倒下，探了探鼻息，又探了探脈，眉頭鎖得更緊。

脈象紊亂，氣息極度不穩。難道是難道是方才圍攻時受了傷？慕白蘞如是猜測，随即上上下下仔細查看了一遍，然而，并沒有發現任何傷口。

“怎麽回事？難道是中毒？可是……”她擰眉沉思，這一路，容瑾都與她在一起，沒道理只他一人中毒，她卻沒事啊。

“他最大的失誤，便是離開你一丈距離。”沙啞粗糙的嗓音自慕白蘞背後響起。

這聲音……

慕白蘞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緩緩轉過頭去:“兄長？”

她的身後，走來一位高冠玄衣的男子，正是海盜首領風間鶴。其後，一群舉着火把的海盜魚貫而出。這些海盜步伐整齊，訓練有素，不似尋常賊寇。

昏暗的孔道被火光照亮。

慕白蘞的目光掃過這些海盜，最後定在風間鶴身上。她漆黑明亮的眼底閃着驚疑不定的光芒。

眼前這人，正是多年音訊全無的慕家長房長孫——慕白芨，慕白微與慕白術的胞兄，慕白蘞的堂兄。

慕家世代經營杏林谷，懸壺濟世，治百病解百毒，但從不允許門人制毒。而慕白芨卻極度鐘情毒術，常年與毒為伍，甚至不惜試毒到傷了嗓子。那些年，他幾乎試遍了他所知的所有毒方，但這些早已無法滿足他對毒術的求知之欲。他便開始偷偷研制毒藥，後來為祖母發現。祖母震怒，慕白芨自願從族譜除名，得以離家自由研制毒藥。這一走便是十多年。大約誰都沒想到，他沒有離開東海郡，而是做起了海盜頭子。

慕白蘞有許多話想問他，卻不知該從哪裏問起。

“好久不見，小妹。”風間鶴舉步踱至她身前，取下了面具，露出一張儒雅俊秀的書生面孔。

他在慕白蘞身前蹲下，眼角餘光掃過一旁昏迷的容瑾，又在慕白蘞披着的外袍上停留了片刻。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有幾分探尋八卦的興味，又帶有幾分可惜之意。

“小妹，不愧是為兄的貼心小棉襖，竟帶來了如此大禮。想要為兄如何獎勵你？”慕白芨看了片刻，複又開口。

慕白蘞愣了愣，随即意識到他口中的“禮”指的是容瑾。這才想起容瑾現在還中着毒，于是她順着慕白芨的話回答:“那就獎勵我一顆解藥吧。”

慕白芨笑得意味不明:“什麽都可以要求，除了這個。”

“兄長！”慕白蘞臉色有點難看，一把拽住慕白芨手臂，“祖母自小教導我們不可濫殺無辜。”她的語氣格外嚴肅，黑亮的眼睛裏甚至帶着幾分魄人的氣勢。

周圍一圈海盜們倒吸一口冷氣，看着慕白蘞的目光多了幾分敬佩。

風間鶴在東海上橫行無忌多年，傳言全身是毒，無人可近身。實際上，他并非全身是毒，而是不喜他人近身，所以傳出了那樣可怕的謠言。

自謠言傳開之日起，就沒人敢靠近慕白芨，更別提拽他。慕白蘞是第一人。

慕白芨定定看了慕白蘞片刻，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妹，瞧你緊張的。他不需要解藥，只是吸了點島上的瘴氣，昏迷個把時辰就能醒過來。”

慕白蘞皺眉:“兄長，你別诓我。若島上有瘴氣，那我也吸了，為何沒事？”

慕白芨回以無辜的神情，而後悵然一嘆:“都說女孩子家向外，當真不假。連兄長的話都不信了。”說話間，他伸出手勾起慕白蘞腰間的香囊，在她面前晃了一晃。

那是慕白微留給慕白蘞的香囊，裏面裝着二十四味中藥。正是慕白微指引慕白蘞三人前往東極島的香囊。

香囊裏的藥材散發着淡淡香氣，聞來可提神醒腦。

慕白蘞了然。這香囊散發的氣味可解此處瘴氣，上岸之後，容瑾離她很近，所以未被瘴氣影響。後來，他去擾亂海盜，離開了一盞茶功夫。正是那會兒吸了瘴氣。

“這裏是東極島？”慕白蘞試探着問。她想，阿姐留的這些藥材恰巧能解島上瘴氣，應該不是巧合。

慕白芨點點頭，重新将香囊丢給慕白蘞:“好生收着，入夜之後瘴氣濃郁，難保不會滲入地下。”

随後，慕白芨起身，遞給下屬們一個眼神，便有兩人走出來搬走了容瑾。

“兄長，你要帶他去哪裏？”

慕白芨沒有回答，轉身往外走:“小妹，你随我來。”

他走出幾步，發現慕白蘞一動不動，只是擔心地望着容瑾被帶走的方向。

慕白芨眉頭一挑:“放心，他不會有事，我不會對他不利。”

慕白芨向來說話算數，得了他這一句話，慕白蘞總算将心放回了肚子裏，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慕白芨帶她到了一間石屋。

“今日我島上來了不少客人，沒有多餘的房間留給你。你就在我房裏歇息一晚吧。”

慕白芨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如今這情況，怎麽可能睡得着。慕白蘞在床上躺了會兒，腦子裏思緒萬千，根本就睡不着。

她躺了會兒，又重新坐起來，打量起慕白芨的房間。

這間石室不大，陳設不多，一張床，一張書案，一個書架。所有東西一目了然。

慕白蘞起身踱到書案前，書架上除了醫書便只有兵書，書案之上赫然放着一張東海郡地圖。

兵書。底圖。兵器。甲胄。

慕白蘞目光微微一變，腦海裏浮現一個大膽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