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白雪紛紛何所似
北風瑟瑟,昏天暗地。停了兩日的雪,又開始斷斷續續飄了起來。
蕭湛詢問的子母鈴此時正躺在容瑾掌中,穿越鬥轉星移陣前,容瑾早已将碎裂的子母鈴收了起來。
容瑾捏起一截碎片,置于燭火前仔細端詳。鈴铛碎了,鑲嵌其上的寶石也零落了大半,只剩下镂空的金屬縫隙,但依舊靈氣逼人,蘊藏着磅礴的天地元氣。
它是長寧郡主和楚國晉王的婚約信物,更是有容氏僅有的留存于昆侖之南的器物,栖息過國主容佾的殘魂。對容瑾而言,意義非凡。
子母鈴水火不侵,也不知容佾用了什麽法子鍛造,不知能否修複。容瑾捏了捏眉心,一籌莫展。
“咚咚咚。”有人輕扣門扉,“君上請容侯與夫人淑蘭殿一敘。”
來人嗓音沙啞蒼老,細細的女聲中雜着渾濁之音,聽起來是個老宮婢。
容瑾沒有出聲,也沒有動。
慕白蔹迷迷糊糊醒來,翻了個身,将腦袋埋在被子裏。昏昏沉沉的天就适合昏昏沉沉睡大覺,她并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
久久沒有回應,老宮婢輕手輕腳推開了一條門縫。
風雪自門縫竄了進來,冷飕飕的。
“阿姚,你昨日怎沒來。”容瑾瞥了眼,看不出喜怒。
老姚?慕白蔹猛然坐起,撩開床幔望了過去。
進來的是一個作宮婢打扮模樣的老婆婆,脂粉敷面,一雙眼清波流轉,風韻與面相極是不符。“她”懷中抱着一把七弦琴,梧桐作面,杉木為底,蠶絲為弦,正是被世人稱為仙品的九霄環佩。這人不是姚雍和,是誰。
姚雍和踩着宮婢的小碎行至容瑾身前:“老大,冤枉!昨日我來了,只是正巧撞見了燕君,商人嘛,最是趨利避害,所以我就遁了。”在容瑾面前,他倒是不敢用假聲,規規矩矩用了自己的聲音。
慕白蔹恍然大悟。原來昨日容瑾醉酒要見姚雍和,并不是胡攪蠻纏、無中生有,而是姚雍和真的在燕王宮。
慕白蔹利落地拾掇整齊,從床上一蹦三跳地躍到姚雍和跟前,一雙大眼睛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仔細細審視了一圈,最後視線停留到他胸前。
姚雍和扮起女人來也有模有樣,前凸後翹,雖是盯着一張皺巴巴的老嬷嬷臉,身姿風韻卻毫不遜色。慕白蔹戳了戳他胸前隆起的地方,柔柔軟軟:“你這裏面放了什麽?”
“喂喂喂!”姚雍和跳腳,雙手抱胸,擺出一副防禦狀态,“慕小妞,咱家老大還在呢!注意點!注意點!”
“哦。”慕白蔹應得漫不經心,手是不戳了,但眼睛還是沒有離開。
容瑾微微眯了眯眼:“阿姚,你這意思是,我不在就可任小白蔹調戲了?”
“老大,你莫要冤枉我!”姚雍和瞪圓眼睛,抱胸後退了好幾步,随即又瞪了瞪慕白蔹:“慕小妞,女孩子家的要矜持。我現在雖裝扮成了老妪,但裏子還是男子,要有分寸懂嗎?你別忘了,你可是有主的。”說着,眼睛不停瞥向一旁的容瑾,提醒慕白蔹。
“哦。”又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對于姚雍和的說辭,慕白蔹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認同,“可是,我還是很好奇啊。”
“好奇的話,以後我教你就是了,別盯着老姚我就行。”
“教?”容瑾拖長了尾音,音色低沉醇厚,如美酒一般。但那語氣無端生出寒意,聽來就像吃了一只冰鎮西瓜。在這樣寒冷的大冬天,這滋味着實不好。
姚雍和抖了抖,暗惱:說什麽教啊,這要怎麽教,不管慕小妞表現得多純真無邪,總是要讓人想入非非的。而且,老大這人小心眼得很,若真教了,他這雙化腐朽為神奇的纖纖玉手還要不要了!
“老大,不是,我的意思是……”
姚雍和正要補救一下,卻沒想到慕白蔹興致勃勃道:“好呀好呀,要不現在教吧。燕君這人兇惡脾氣差,咱呆在這裏是又緊張又忐忑,剛好可以倒騰點事情輕松一下。”
“……”姚雍和整張臉皺了起來,但因為本就是張皺巴巴的臉,旁人根本看不出有什麽表情變化。
容瑾涼涼的瞧了眼姚雍和,長袖一拂,将掌中子母鈴碎片藏入袖中,随後人便站了起來,一只手搭上慕白蔹的肩:“小白蔹,我們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阿姚那種小技藝就暫且放一放。”
手腕稍稍用力,容瑾便擁着慕白蔹走了出去。行至姚雍和身側之際,他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翡翠色眼底流轉着莫測的光芒,用只有姚雍和能聽清的音量說道:“若不能讓小白蔹忘記這件事,仔細你的琴。”
姚雍和眼睛瞪得老大,又氣又惱。天下誰不知道,他愛琴如命,毀他的琴就是要他的命。這麽多年來,哪怕差事辦得再不濟,容瑾也沒拿琴來脅迫過。姚雍和望着自家老大款款遠去的背影,不滿地嘀咕:我做錯了什麽?怎麽不去兇慕小妞?怎麽不去管教她?
雪,紛紛揚揚。
清晨的燕王宮靜谧非常,依稀可聽見踩着松軟雪地的聲音。
容瑾将慕白蔹整個身體罩在自己的狐裘裏。
慕白蔹自然地任他摟着:“你什麽時候聯系老姚的?”她發出的書信被燕君截獲,而自他昨日醒來就被燕君請到了這裏,實在搞不明白他是什麽時候,用了什麽法子傳信給姚雍和的。
“你猜。”容瑾笑了笑,高深莫測,“以小白蔹的聰慧,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不,我不聰慧,請說明白點。”慕白蔹嘴角抽了抽,語氣多有不快。跟容瑾這厮說話,總是特別累,好好的問題從不正面回答,盡說些沒用的廢話。
“遵命,夫人。”容瑾心情極好,伸手捏了捏慕白蔹肉嘟嘟的臉頰,“阿姚一直在這裏。此番去東海尋你,就是想讓你來治淩霜貴妃的心病。我與燕君相惡多年,有些事總要了結的。我讓阿姚先行一步,探探燕王宮的守備,自你同晉王南下東海,他就混進燕王宮了。”
“所以,通過鬥轉星移陣來燕國不是偶然,而是一開始就安排好的。”慕白蔹停下腳步,那對明透的眼睛認真地盯着容瑾,“說什麽不忍見我與晉王聯姻,要娶我為妻,其實只是哄哄我的說辭?要是沒發生那些個事,你是不是準備用這套說辭,誘騙我離家出走跟你私奔啊。”
容瑾愣了愣:“小白蔹,你在生氣?”
“沒有,我哪敢跟您生氣。”慕白蔹撅了撅嘴,言不由衷,別開眼望向淑蘭殿伸出高牆的白梅。
她的心情是有些微妙。雖然很是氣惱他搶擄的行為,但他說的那些話卻聽得心裏美滋滋的,就像吃了十串糖葫蘆一般酸酸甜甜。然而,現在一聽他老早就将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滋味就突然變了。她覺得,容瑾最初就是為了給淩霜治病才強硬帶走她,而不是他說的什麽遠離紛争、什麽漁樵耕讀攜手江湖。
鬼話!盡是鬼話!
慕白蔹越想越懊惱,掙開他摟着自己的手,踏着小碎步拉開了兩人距離。
容瑾怔愣片刻,追了上去:“小白蔹,你為何生氣?”他時時刻刻能讀懂慕白蔹的小表情,但這次着實迷惑了。自桃花十重陣重逢起,他坑她也不是一次兩次,往日裏都沒見她放在心上,為何這次偏偏動了怒。
“我沒生氣。”慕白蔹重申一遍。
容瑾拽住她的胳臂:“夫人。”語調溫柔純良,多了幾分讨好的意味。
慕白蔹瞪:“容樓主,你順杆子爬得是不是快了些?你我既無父母之命,亦無媒妁之言,這一句夫人,實是擔待不起。”
慕白蔹如此嚴肅地與他對視,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昆侖山上,他诓騙蕭湛去求來玄天珠,差點害得蕭湛中暑丢了性命。那時,她歸還了天權宮的腰牌,跟他說“到此為止”,不論是賣身契,還是做師妹,她都拒絕了,甚至連慣用的美食誘惑都不管用了。
容瑾依稀記得,那時的他,前所未有的心慌無措,縱是胸有萬千計謀,卻沒有一個計策來應對慕白蔹突然的生疏和拒絕。
再現當日心境,容瑾沉默了。
雪花無聲地落在兩人發上,衣上。
“小白蔹,”容瑾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哪裏做得不對,讓你惱了,你同我說,我改。”
慕白蔹腳下一個趔趄,不可思議地盯着容瑾。萬萬沒想到,無恥無賴無良的容妖孽說出了“改”這個字。
“真的,只要你說,我就改。”容瑾重複道。
慕白蔹:“那行,你先改一個毛病。以後但凡有什麽事,請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不要總是山路十八彎。”
“遵命!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見慕白蔹神色緩和,容瑾眼中随性的笑意再度回來。
“言不盡?”慕白蔹仍是報懷疑态度。容瑾這人臉皮厚得很,這會兒應得幹脆,一轉身說不定就抛之腦後,原來怎樣,以後照樣怎樣。
“不信?”容瑾忽的露出了頗為受傷的神情,可憐無辜又“弱小”。
慕白蔹只覺汗毛都豎了起來:“那我試你一試。你有幾顆玄天珠?”
“三枚。國師當年散去玄天珠時,我得了一枚;與燕君打賭贏了一枚;诓騙蕭湛拿到了傅青陽手裏那一枚。”
容瑾果然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那你有沒有誘騙過別的姑娘家?”
這是一道送命題。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無彈窗,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