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燕宮風雪未停歇
慕白蔹沒能拒絕燕君的請求,最終還是扮作提夜壺的小宮女混進了壽延宮。
總的來說,這個任務是簡單的。因為燕君本就知道《鳥蟲書》的位置,此番他尋求慕白蔹的幫助,只是不想暴露自己在太後那邊的眼線。而慕白蔹又有容瑾這座大山,哪怕不慎被發現,太後也不敢做得太難看。
慕白蔹順利地溜進了太後寝殿,順利地找到了那冊《鳥蟲書》,唯一不順利的是,姜太後出現了。
一盞茶?鬼的一盞茶!慕白蔹與姜太後心虛地眼對眼,心下萬分抓狂,很想摔個杯子表示自己此時的憤怒。
當然,此情此景,自然是不能摔杯子的。她撲通一聲跪伏在地,做足了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宮女”的模樣:“太後恕罪!女婢初、初入宮廷,不懂規矩。只是覺得您床頭處香味很是好聞,所以湊過來多聞了聞。女婢無意驚擾太後!太後恕罪!饒了奴婢吧!饒了奴婢!”
為了讓姜太後信服,慕白蔹一邊說,一邊惶恐地磕頭。
是真磕。
一下又一下,鈍鈍的撞擊地面聲響回蕩在寝殿。
慕白蔹疼得眼淚鼻涕嘩嘩直流,眼底那幾分演戲的虛假,倒是被沖淡了不少。
姜太後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麽。她攏了攏身上雪白的狐裘,丹蔻長甲順着狐裘紋理劃過:“聽說信陽君死了。”沒有疑問,亦沒有情緒。
慕白蔹吸着鼻子:“奴婢只是燕宮低賤仆從,不識得信陽君,更不知曉太後說的事。”
姜太後緩步走到慕白蔹身前,捏住她下颔,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姜太後四五十的年紀,保養得極好,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出頭。一雙鳳眸微勾,端的是與燕君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燕君看人總是陰沉沉,仿佛下一秒就能化身修羅,而這位太後則是溫柔似水,慈眉善目如鄰家長輩。
曾經掌控燕國二十載的太後,自然不可能真溫柔。
姜太後嗤笑一聲,小指上長長的假指甲抵着慕白蔹咽喉,有一下沒一下地觸碰着軟骨處,吓得慕白蔹一動不敢動:“演不了戲,便不要硬演。若真是普通的小宮女,見到本宮哪還敢說一個字。”
慕白蔹眨眨眼,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算是默認。
姜太後目光流連在慕白蔹眉目之間,像是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有她三分樣貌七分風骨,可膽識謀略委實有雲泥之別。”
她?他?誰!慕白蔹疑惑地回視。
姜太後并不打算為慕白蔹解惑,她直起身松開對她的鉗制,另一只手則從床榻邊的矮櫃裏抽出一冊書:“拿去!給本宮那不成器的兒子!”
慕白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書冊:“……”
姜太後斜睨着她,将書又遞進了一分。
還能怎麽辦呢?當然是收下了。
慕白蔹懵懵地拿過書,懵懵地站起來,懵懵往外走。臨踏出宮門,她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望。
香爐煙氣袅袅,籠着姜太後的身影,無端,竟生出凄涼之感。
姜太後的行為太奇怪,有太多不合理之處。慕白蔹腦袋有點打結,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當她把《鳥蟲書》交到燕君手上時,她終于知道哪裏不對了。
燕君額頭青筋暴起,雙目猩紅,表情可怖,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人生吞活剝。
“啪!”燕君重重地将翻開的書冊擲于桌上,力道大得讓桌上那兩只瓷杯中茶水也蕩了出來。
慕白蔹探過頭去,表情有一瞬間的龜裂。原來,姜太後給的這冊《鳥蟲書》除了封面那三個字認得,裏面的字在場的這幾個人都不認得。那些文字歪歪扭扭,狀如小蟲,與它的名字倒是極為相襯。
姜太後如此爽快地把書給了燕君,是因為知道就算燕君得了《鳥蟲書》,也沒辦法救治淩霜。書冊裏那些扭來扭去、似蟲非蟲的文字,看上去更像是姜太後對燕君的嘲諷。
燕君洩氣一般頹然坐下:“只有一個辦法了嗎?”他撫着額頭,鳳眸沉沉,像是下了一個決定。
容瑾沒有多關注燕君,只是皺眉盯着慕白蔹額頭處。那裏紅紅的,皮下隐現血痕,是方才慕白蔹磕頭所致。
容瑾看了一會兒,嘴角牽起一抹涼涼的弧度,纖長如玉的指尖重重戳了那一塊淤青。
“痛!痛!”慕白蔹捂着額頭跳開。
容瑾冷哼,恨鐵不成鋼:“知道痛,那磕什麽頭?惶恐害怕,只有磕頭可以表現嗎?”
“哪能想那麽多,當時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啊。”慕白蔹委屈。雖然不指望容瑾憐香惜玉,心疼安慰她,但也不能在火上澆油,在她傷口上戳這麽重啊!這一戳,可比壽延宮磕頭還要疼,疼得她神思都恍惚了,眼前突然就變得白茫茫一片。
等等!慕白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臉上浮現一抹驚恐的神情。她望向容瑾,明透如星辰的眼睛随即有水霧漫了上來:“容哥哥,你戳壞我眼睛了!”
“……”容瑾嘴角一抽:“我沒戳你眼睛。”
“可是,我看不見了。”
眼前白茫茫的,只能分辨出人的輪廓。
容瑾神色一震,迅速掰過慕白蔹臉,仔細觀察她的眼睛。漆黑明亮的雙眸星星點點,神采依舊,看上去并無異樣。
“再看看。”
慕白蔹眨眨眼,随即搖頭:“看不清,什麽顏色都分辨不出來,連你們的輪廓都是白的。”
容瑾捧着慕白蔹的手微微顫抖。
不是所有的憤怒,都需要咆哮大吼。容瑾面容緊繃,不發一言,身周數米低壓回旋。他散發着的氣息冰冷刺骨,迫得燕君臉色都變了變。
燕君趕忙招來醫官為慕白蔹診治。
醫官查看一番:“姑娘眼中光彩熠熠,額前這處傷口也只是皮外傷,并沒有損傷眼睛。姑娘這症狀更像是中毒。”
中毒?慕白蔹呆了呆。這些時日,她與容瑾寸步不離,吃穿用度皆由燕君安排。燕君看容瑾不順眼,偷偷下毒可以理解,但對無辜的慕白蔹動手,略有些牽強。而且,看燕君反應,也是吓了一跳。自然,這毒與燕君無關,那最有可能的就是慕白蔹今日方見過的姜太後了。
送來一本別人看不懂的《鳥蟲書》,順便毒瞎來偷書的慕白蔹。
這是警告!這是挑釁!
“可知是何毒?”燕君沉聲問道。
醫官搖頭:“臣孤陋,不知是何毒能不損傷眼睛的情況下讓人看不見。”
聞言,容瑾握着慕白蔹的手緊了緊。他的手向來溫暖,此時卻格外冰涼。
慕白蔹安撫地拍了拍容瑾手背,給了一個“放心”的眼神:“不是什麽大事,眼睛沒有壞。我估摸着,這毒跟那些致幻劑一個路數,只是幹擾了我腦子。”
這根本沒法讓人放心,反而是件更棘手的事啊。醫官腹诽道。
燕君擰眉,陰沉沉的眼睛越發滲人。
“君上,借一步說話。”容瑾忽地站起來,面無表情。
燕君神色沉沉地同容瑾出門了。
不一會兒,扮成內侍的姚雍和進了房門,說是照看她和淩霜貴妃。他将自己的九霄環佩放在琴案上,是不是地撥動幾下。那幾根斷了的弦已經續上了,但許是接續得急,材料不夠上乘,撥彈間的音色多有阻頓之感。
老姚這人不會如此粗糙修複自己的愛琴。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功夫,臉色尚顯憔悴的傲雪将軍也進門了。他本就寡言少語,自是不會與慕白蔹和姚雍和打招呼的,踏進門之後就倚在門邊,半邊梅花面具反射屋外雪地的光芒,為他籠上了一層光暈。
慕白蔹模模糊糊的視線裏,只瞧見一團白花花的光挂在門邊。
“老姚,門邊這麽大一團雪花樣的是誰?容哥哥好像沒這麽刺眼。”慕白蔹問道。
傲雪将軍默然。
姚雍和輕笑:“不錯不錯,慕小妞。雖然眼睛看不清了,但還能分辨出老大和別的男子,老大曉得了,定然十分欣慰。”
慕白蔹嘴角抽了抽:“請聽清我的問題。”
“是盧傲雪将軍,今日便由我倆來保護你與貴妃。”
慕白蔹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是不是準備破罐子破摔,用暴力一勞永逸了?”
姚雍和不置可否,低頭撥了一個音,“铮——”的一聲,攜着淩厲之勢沖破雲霄。
屋外凜凜北風呼嘯,猶有一兩片雪花被強勁的風帶進屋裏。
無論外面是怎樣的風起雲湧,慕白蔹都做不了什麽,她只能坐在淑蘭殿靜靜等待。指尖忽的觸碰到桌上的《鳥蟲書》,她腦中靈光一閃:“我并非什麽都做不了,至少可以參悟這本書。”
“你認得那些字?”姚雍和意外地看着慕白蔹,“不對,哪怕你認得,現在也看不清。”
慕白蔹學着容瑾的動作挑眉:“我是不認得,但這書的主人認得。”說着這話時,她朝姚雍和揚了揚《鳥蟲書》,自信滿滿。
姚雍和詫異片刻,随即了然。這丫頭是想以《鳥蟲書》為媒介,抽取姜太後的記憶。
魇術之能,曉諸事來龍去脈。慕白蔹用得雖不甚純熟,但勝在她極具耐心,能不厭其煩地從龐雜零碎的記憶裏篩選出她所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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