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相識

她認真地看向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因為她不願意讓徐晏因為要照顧她的感受而去做一些委屈自己的事情。

這樣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徐晏聽到她說的話，沉靜的黑眼看過來，見她這般神情，不由得笑了笑，聲音安和淡然。

“我知道。”

進門的時候，她注意到他的身高僅和門框差了幾厘米，身影高拔清瘦，他今天穿了一件褐色的半袖，下面搭了一條白褲，是偏休閑的。

她這才想到，他好像在見她的時候，穿的多是這種很簡單休閑的衣服，并不像他的教授身份，倒和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

徐晏進了家之後，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将手中提着的禮物遞出去後，禮貌而又有分寸地開始朝着各位長輩打着招呼。

他說話時的謙遜溫和都是長輩所喜歡的，以至于二叔和他頗為了解過後，就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并不吝啬對他的誇贊：“小徐可真是年輕有為，長得也俊，現在還單身嗎？”

他淺笑着：“前幾年一直專注于做課題研究，時間很緊湊，所以并沒有考慮感情方面。”

趁着二叔和徐晏聊天，何棠手疾眼快地将何慕初拉到身旁，悄聲問她：“你和他這是，在談戀愛嗎？”

她臉有些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徐晏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看向她這邊，聽到她姐的問話，連忙小聲嗫嚅了一句：“不是……我們應該還是慢慢發展了解的階段。”

何棠想了想：“也好，這樣也能确定兩人究竟合不合拍”

“不過，這也不是最重要的，自己覺得喜歡才是最好的。”

她坐在椅子上，聽到何棠說的話，下意識向不遠處的徐晏投去了目光，卻正好接觸到了他看過來的溫潤的目光。

她心頭一緊，連忙偏過頭去，只感覺他眼裏的笑意在那一瞬間變得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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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開飯的時候，二叔已經和徐晏逐漸熟絡了起來，笑呵呵地要和他坐在一起喝幾杯，徐晏沒有拒絕，在何慕初有些不安的看過來時，他回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何媽之前沒有見過徐晏，只是從何慕初的只言片語中，能感受出來，他的人不錯。

不過在今天了解過後，她對徐晏總的來說，是滿意的。

在午飯結束收拾殘羹的時候，趁何慕初沒有注意這邊，她走到幫忙收拾的徐晏身邊。

“小徐。”

徐晏應了一聲，知道何媽這是要單獨叮囑他，放下了手上的活，稍微彎了彎腰，安靜垂眼。

“阿姨知道，你的條件啊，放在我們這兒，那算頂好的。”

“不過……”

何媽餘光裏瞟了一眼在客廳裏專注于和何棠聊天的女孩，慢慢笑了笑：“我們斤斤也不差。”

“斤斤從小就很懂事，很少讓我們操心，總是一個人就将所有的決定都做好了，她心裏藏着的事很多，除非她自己想說，我們做父母的，是不會過問這些的，我能感覺出來斤斤對你多少是有些不一樣的，所以小徐，阿姨希望你可以真心地去對待她，而不是僅僅因為各種條件的适合，就這樣決定了你倆的一生。”

徐晏靜靜地聽着，等待何媽說完後，他沒有立刻回答，看了一眼正笑的眉眼彎彎的何慕初，眉目溫潤柔和了下來。

“阿姨，我從未覺得，我和斤斤之間，要以适合為定義來為我們的關系首先畫一個鈎，她對于我之前枯燥而無味的生活來說，是熱烈而又充滿吸引的存在。”

如光速穿行在介質中的阿爾法原子，遇到粒子，便不可抑制地迸發出絢爛的極光。

空閑下來後，何慕初小聲對徐晏說：“我媽剛剛沒和你說什麽吧。”

她還是注意到了他媽拉着徐晏說了會兒話。

徐晏眉目和緩，笑着說：“阿姨說你很難追，需要我多多努力。”

她一怔，随後眉梢很快挑了一下，清亮濃黑的眼看向他，反問：“那你覺得我難追嗎？”

徐晏微蹙了眉，認真說道：“在追求你的這個階段內，我能感受的到自己對你的喜歡越發加重。”

“所以斤斤，不必問這樣的問題，無論這個過程是否難易，我都不會停止的，甚至，樂在其中。”

他邊說着，眉眼漸漸染上了很淺的笑意，目光直灼地盯着她。

她的臉“唰”一下熟透了，每一句話都重重的落在了她的心房上。

他的聲音清冽平緩，可能是中午喝了幾杯酒的緣故，說話時難免夾雜了幾分香醇的酒味，但不是很濃。

一時間，她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誰喝了酒。只感覺到自己的腎上腺素正不斷的上升。

“我……我知道了。”

她小聲回應了一句，垂下了頭去，沒有選擇再和她對視，臉頰兩側，被柔軟黑發纏繞的耳垂紅的像一顆待摘的櫻桃。

而剛打算走過來打招呼的何棠看到這般情景，默默拐了個彎，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興趣灼灼地看着兩人。

“這是我堂姐，何棠。”

她微垂着眼，不好意思去對何棠的目光。

徐晏相比于要從容的多，禮貌的打了一聲招呼：“堂姐好。”

何棠笑呵呵地應了一聲：“妹夫好，妹夫好。”

“……何棠！”

何慕初急急出聲提醒何棠，臉紅的不行。

何棠笑了笑：“我可不做你倆之間幾百瓦明亮的大燈泡，斤斤，今天可是你把人家請到家裏來的，你不帶他去你的房間參觀參觀？”

她看向他：“你要去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

何慕初想了想，現在還早，而且她總覺得他有了些許醉意。

幸好早上起床後就将她的卧室打掃了一遍。

她心裏這般想着，等看到徐晏高挺的身子走進她的卧室的時候，她的心跳還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些。

她的卧室擺設還算簡單，床對面就擺了一個三層的書架，現在那上面大多擺滿了她現在需要的各類醫書，靠窗戶的一側放了一個書桌。

她看了一眼鋪着粉色床單的床，又默默看了眼擺在床頭的三五個可愛玩偶，與徐晏高瘦的身子相比，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要不，你坐這兒吧。”

她拉開了書桌前面的椅子，讓徐晏坐了下來。

“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出去給你倒點溫水。”

他中午喝了酒，再加上天氣這麽炎熱，應該會口渴。

徐晏沒有拒絕，淡靜的目光垂落下來，被壓在透明桌紙下的一張表格所吸引。

上面的字跡很清秀，而且紙張有些泛黃，看樣子已經有了一些年頭，可紙角處有些褶，像是被人使勁揉過，但又感覺不像。

倒像是被淚水浸過的那種褶皺。

他在看那張紙上的內容。

等何慕初端着水杯進來的時候，看到他低着頭，好像在看桌子上的什麽。

她一怔，回想自己并沒有在桌子上放什麽東西，剛皺起眉頭，就想到了什麽，身體一僵。

她當初好像，把臨市大學每年的分數線做成了表格，上面還填的是她每次月考的總成績，順手就壓在了桌紙下面。

這樣每次考完，她可以在學習的時候，只要一低頭，就可以清楚地看着她的分數離投檔線越來越近。

可後來高考分數出來之後，她卻無緣臨市大學。

那二十分不僅是她與這個學校不可跨越的壕溝，也是與徐晏遙不可及的距離。

成績出來的那幾天，她整個人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借着要看志願的理由，将自己關在房間裏，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地看着那張表格。

她其實發揮的很好，她認為自己沒問題的，可那年臨市大學有很多專業并不招生，分數線提高了不少，讓很多人預料不及，包括何慕初。

等到她晚上忽然醒來，才發覺自己臉上浸過了淚水，手中還攥着那張紙。

或許，人終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可她是清醒的，她并沒有選擇複讀，因為複讀的一切都是未知而又茫然的。

正如屠格涅夫所說的那樣，如果我們總在等待一切絕對的一切就緒，那我們永遠無法開始。

所以她選擇的另一所大學同樣值得她付出未來的幾年。

而且，雖然不是和他一個大學，但僅僅在一個城市，她想到這裏，就會覺得安心。

在大一開學離開家的時候，她沒舍得扔掉，将它壓在了透明桌紙的下面。

後來，成為了習慣，也就一直放在那裏。

沒想到，今天讓徐晏注意到了。

“你原本是打算考臨市大學的嗎？”

她将杯子輕輕放在桌子上的時候，耳旁傳來他偏低的聲音。

她點點頭：“原本想去來着，可是那年離分數線還差二十多分，沒去成。”

她彎唇努力讓自己笑了笑，故作輕松道：“我要是考上的話，就和你成為校友了，或許，我們認識的會更早。”

徐晏笑了笑，看向她：“我發現，我們總會有很多或許的機會，讓彼此相識。”

她用力彎了下唇角，将心頭升起來的酸澀強壓下去。

“是的。”

是的，我們明明可以彼此認識的很早，可還是蹉跎這麽多年，我才走到了你的面前。

她想到這裏，看着他清隽的面容，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當年那個俯下身子，眼裏噙着笑意的少年，目光平和地對她說。

“我知道的，就算你不說，你也一定能想起來。”

想到這裏，她受不住鼻尖的酸澀，與他對視的一雙黑亮的眼睛，隐隐有變濕的趨勢。

“徐晏……”

她的聲音還輕，說完時，尾音有點顫。

作者有話說：

一想到過去斤斤漫長七年的暗戀我就難受的想哭，絕對不能讓徐晏輕易追到斤斤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