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車禍

查完前幾間病房，到了四零六病房，她在門口淺籲了一口氣，才推開門進去，臉上也随之挂上了溫和的笑容。

“三床病人，我來給你檢查一下身體情況。”

穿着一身病號服的大爺見是何慕初，原本平躺在床上的身子翻了個身，輕哼一聲，背向了她。

何慕初想要給他量心率和血壓和，可走過去後，聽診器探過去，奈何大爺不配合她。

無奈之下，她這才慢慢叫了一聲：“劉叔叔。”

女孩偏軟柔和的聲音透露出幾分無奈，大爺這才将身子調正過來，擡起胳膊開始配合她，不時擡起頭看她的神情，見她安然自若的樣子，眉毛都皺成兩座山丘，顯然心裏還是有些過不去。

“小何啊，我也活了大半輩子了，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本想着要是你能成了我家的兒媳婦，那我自然是很高興的，怎麽你就不肯接觸接觸我兒子呢？”

劉叔礙不過自己的想法，出聲慢慢地說道。

何慕初沒說話，只是淺淺地笑了下。

随後量完後，她這才邊收拾東西，将脖子上的聽診器挂回了原位，說道：“劉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感情這種東西，不是單單去接觸就可以産生的。”

話音剛落，就看到病房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何慕初以為是別的病床的家屬，沒有專門去看，反而劉叔看到那人時，眼睛頓時一亮，連忙碰了碰她的胳膊，把男人指給她看。

“小何醫生，你看這是我兒子，他今天回來了。你看看，是不是長得還不錯嘞。劉雨，你快過來，這就是我和你說的，何慕初小何醫生，這幾天你還沒回來的時候，就是她照顧我的。”

何慕初這才注意到來人，朝着他微微點了點頭，微笑道：“你好。”

劉雨穿着一身白襯衫黑褲，個兒不低，模樣也長得不錯，白淨的臉上戴了一副黑細框眼鏡，襯出他的氣質多了幾分儒雅溫和，聽到父親這般說，充滿歉意地朝何慕初說道：“何醫生，真是不好意思，前幾天我因為工作問題一時趕不回來，這幾天麻煩你了。”

劉叔原本靠在床上，聽到這裏，不由得直起了身，不等何慕初出聲拒絕，就連忙笑呵呵地接過話頭：“對對對，那感謝就要有感謝的樣子，你抽時間就請小何醫生吃頓飯，好好感謝感謝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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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偏頭對何慕初說道：“小何，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之前也幫我不少忙，要是不讓小雨把這份情給還了，我這心裏頭可真是一點也過不去……”

劉雨雖笑着，但沒有說話，很顯然他也是這麽想的，但何慕初還是有些糾結，想了半天，還是婉言出聲拒絕道：“劉叔，這沒什麽的，每一個醫生遇到這種情況都不會置之不理的，您現在對我最好的還情方法，就是把這身體養好了，健健康康地出院。”

她唇角微彎，白皙的小臉露出淺淺的笑意，趁着他還沒想好怎麽說，她趕緊提到有一些事情還沒有處理完需要先離開，劉叔這才肯罷休。

等一出了病房，她就有些無力地靠在了旁邊的牆上長呼了一口氣，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心。

和她一個科室的王醫生經過走廊，見到她這般，不由得笑着提醒她道：“早和你說別和病人走太近了，有時候麻煩事可多。”

何慕初有些無奈：“可是他一個人有時候真的不方便。”

病房內，劉叔見何慕初出去，擡手拍了拍劉雨的手：“怎麽樣，你爸給你看的這兒媳婦怎麽樣？”

劉雨往上擡了擡眼鏡，有些無奈地說道：“爸，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呢，而且您也看見了，人家連飯都不敢和我吃。”

劉叔：“那你就不能再主動些？！我和你說哎，咱家的條件不錯，普通人家的女孩都能瞧上的，你加把勁，主動去追追人家，怎麽能追不上？你就說，你對這小何印象怎麽樣？”

劉雨聽到自家父親的話，沉吟了一會兒，在腦海裏回想了一下方才何慕初的長相，确實是乖巧賢惠那一類的。

她今天将偏長的頭發挽成了一個小小的低丸子搭在頸間，耳邊有些許碎發，勾勒出了她漂亮的下颔線，一雙圓眼黑漆漆的，身上穿着的白大褂透出幾分淡雅從容。

尤其在對着人笑的時候，一雙彎彎的圓眼會說話似的，很是靈動，很難讓人不想去親近。

想到這裏，他輕點了點頭：“她挺好，我再接觸接觸吧。”

劉叔臉上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等何慕初晚上下班的時候，剛出醫院門口，就看到劉雨站在不遠處，靠在一輛車前，好像在等什麽人。

她眨了幾下眼，抿住唇正打算默默往前走時，剛走出幾步，就聽到背後劉雨的聲音傳了過來。

“何醫生，請等一下。”

她用力咬了下唇，有些不情願地轉過身來，但在轉過身一剎那，故作疑惑地看向叫住她的人：“啊？”

然後目光落在劉雨身上，這才恍然的樣子：“你是……劉先生的兒子，對吧。”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是想要問一些關于劉叔叔的病情相關問題嗎？”

劉雨似是怔了一下，随後扯了下唇笑道：“何醫生似乎很怕和我扯上關系。”

何慕初擡頭看向他，從容地笑了笑：“我們的關系不就是醫生和病患家屬嗎？”

劉雨笑了一下，反退為進：“既然如此，今晚正巧遇到了何醫生，那不如讓我來載你一程送你回家？”

何慕初往後退了一步，搖搖頭出聲拒絕：“還是不麻煩你了，我家離這裏很近的。”

他不說話，往後靠了些許角度，背倚靠在了車窗上，挑眉看向她：“據我所知，何醫生目前的狀态是單身，那應該沒有理由會拒絕一個主動示好的男性吧。”

何慕初慢慢皺起眉，因為今天上了一天班，身體已經累到負荷，她不想再在這裏與他交纏。

于是說話時的語氣也随之淡了下來：“或許是我對你沒興趣。”

劉雨直起了身子，往上扶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看向她：“興趣是可以培養的，而且，我覺得我們彼此的條件都很好，我父親也很支持我和你的接觸……”

他說出的聲音逐漸在一片刺耳的警笛聲響起中所淹沒。

三輛救護車陸陸續續停在了醫院門口，紅綠交錯的燈在她的眼裏閃映着。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紛紛從醫院沖了出來，擡着擔架将傷者從救護車裏面擡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何慕初的臉慢慢變得嚴肅了起來，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很快，她的電話鈴聲也随之響起來，她邊接邊往醫院走，越走越快，後來直接跑了起來：“喂，劉主任嗎？嗯，我還沒走遠……”

“我現在正在往醫院裏面走……”

步伐匆忙地甚至于沒有來得及與劉雨說聲告別。

劉雨盯着何慕初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

而何慕初剛進醫院，就被通知新江區十字路口發生了重大車禍，傷亡很多，現在正在緊急送往最近的協和醫院，需要開展多臺手術，人數急缺。

很多剛離開醫院的人都被打電話叫了回去。

何慕初從更衣室剛換好手術服戴好口罩，就被通知抓緊進手術室。她小跑着來到手術室門前的時候，一個女人渾身血跡斑斑，正全身癱坐在地上，大聲哭喊着，手上是已經半幹的血跡，要不是周圍的人把她拉住，恐怕她就要跟着擔架車一同進入急救室裏。

見何慕初跑過來，準備要進手術室時，她頓時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連忙撲過來，死死揪住她的衣袖：”醫生……醫生，救救我女兒，救救我女兒啊，她才六歲，六歲啊……我們到底有什麽錯……老天要這麽懲罰我們啊……”

一位母親的聲嘶力竭，足以看出她現在的崩潰與絕望。

看到這一幕，何慕初喉嚨有些發澀，她彎下身子，好用力拉住女人想要向她下跪的舉動，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們會盡力的，一定會。”

女人眼眶通紅，好像哭到竭力只能一聲一聲啞着不斷重複對她說着幾個字。

何慕初看過那個口型很多次。

那個母親在說：救救她，救救她。

她的眼眶也有些發澀，手術室出來一個醫生催促她趕快進來，她不能再耽擱，用力掰開女人扯着她衣服的手，跑進手術室。

手術準備開始前，旁邊的同事深深嘆了口氣，何慕初看向他，他低聲說道：“這可真是一場無妄之災，那個肇事者聽說家裏欠了賭債，老婆和孩子都跑了，晚上便悶頭喝了好幾瓶酒，開着車出去一時沒想開，就在過紅綠燈的時候，連撞了好幾人呢！”

“這小孩子就是在過十字路口的時候被車撞倒，那車輪子直接就朝着孩子的腿碾過去了，唉，估計這兩條腿是保不住了……”

何慕初越聽，感覺自己的身上越冷，洗手的時候明明用的是溫水，可只感覺越洗越涼，洗到最後，只感覺自己的手在輕輕顫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