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手術

這臺手術整整做了三個小時，幸好小女孩最後撿回一條命來，可她的兩條腿已經保不住了。

手術結束送進重症監護室的時候，那個母親哭的泣不成聲。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以後該怎麽活啊……那個畜生……”

醫院比起往日來說更為喧鬧，家屬的哭喊聲不斷萦繞在何慕初的耳畔。

她撐着走廊上的扶杆，一步一步慢慢走着，沒走出幾步，就看到手術室門緩緩打開，裏面蓋着白布的一個擔架緩緩被推出。

家屬們看到，頓時哭着叫喊個不停，要不是護士攔着，已經撲在了擔架上，可還是死死拉住不讓離開，有兩個鬓角已經斑白的男女，已經上了年紀，應該是逝者的父母，現在哭的已經連氣也喘不上來，不停地叫着擔架車上人的名字。

可再怎麽撕心裂肺的呼喚，白布下面的人，都毫無反應。

看到這一幕，何慕初莫名打了了顫栗，只感覺渾身冰涼，她向朝從裏面同樣剛做完手術走出來的醫生走過去，怔怔地開口問道：“這個也是因為今天的車禍被送進來的嗎？”

那個醫生看見是何慕初，對她剛剛的問題應了一聲，然後靠在牆上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摘下臉上的口罩，嘆氣說道：“這已經是搶救無效的第三個了，這孩子還很年輕，才剛考上大學……唉……真不知道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她搖搖頭，眼眶有些發紅，腦中不斷回響着那個哭的撕心裂肺的母親說的話。

我們有什麽錯……

“沒有仇怨，沒有犯錯，她們什麽錯都沒有……”

她低低喃了一聲，身子很疲憊，無力地抓住了欄杆。

就在這時，一聲急切呼喚着她名字的聲音響起，是穿着白大褂的許蔻，看到何慕初的身影，連忙跑過來，氣喘籲籲地過來就拉着她往前走。

“是又有新的傷者了嗎？”

何慕初反應過來，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将自己的情緒整理好，快速跟上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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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蔻皺了皺眉，小聲對她說：“這次送過來的是那個肇事司機，聽說在逃追捕的時候，不小心被一只尖鐵棍刺穿了大腿，骨頭斷折，現在血流個不停，送進咱們醫院，需要緊急手術。”

“而且這還不是最麻煩的，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知道警察把罪犯送咱們這兒來了，受害者家屬都堵在咱們手術室門口了，醫院外面還有記者……”

何慕初聽到這裏，腳下步伐一頓，後越走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許蔻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路後，才發現和她落了一段距離。

“何慕初，你怎麽了？”

許蔻折返回來，看向她。

何慕初用力咬了下唇，擡起微紅的眼，有些手足無措地擡起手擺了擺，看向許蔻：“我……我無法接受給這樣的人做手術……許蔻，我可能做不到。”

“你沒有見到，剛才那些受害者還有它們的家屬……那個小女孩，她才六歲，就因為他沒了雙腿，她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還有剛剛那個學生，她今年剛考上大學，她……她還沒去看看自己千辛萬苦考上的學校就……就……”

她一邊說一邊比劃着，眼眶越來越紅，逐漸濕潤起來，話越說越哽咽，到了最後幾乎都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哭的泣不成聲。

看到何慕初這個樣子，許蔻一愣，随後沉默着走過來，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才發覺她的手很是冰涼。

但她還是沒有猶豫地拉着何慕初不斷向前走，盡管身後的人跟着踉踉跄跄，但腳下的步伐沒有絲毫的停頓。

許蔻邊走邊對她說着，語氣生硬而又堅定。

“何慕初，我們是醫生，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現在，躺在手術室裏的人，對于我們來說，他首先是一個危在旦夕會有生命危險的患者！其次才是一個罪犯，如果我們耽誤了搶救時間，那我們跟他又有什麽區別？”

“何慕初，你現在還是一個實習生，在醫院經歷的事情還很少，我希望，以後的你想起這件事，不會後悔。”

等來到手術室前，那些情緒失控的家屬們已經被警方控制住，給醫生空出一條道來進入手術室。

可看到醫生走過來，那些家屬還是情緒失控，盡管有警察的阻攔但還是有人扯住了何慕初的衣袖，哭喊着讓她不要去做手術，這種人渣不配。

其中一個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你們怎麽能給他做得下去？我的孩子就因為他，再也醒不過來了啊……”

那些言語不受控制地落入她的耳中，何慕初身子開始不斷的顫抖，眼前慢慢模糊，但她還是強忍着，死死咬着唇，往前走着，腳下的步伐越來越重，直至走進了手術室，她才有些虛脫的撐在門上。

許蔻也不好受，用力壓了下唇，緩了一會兒，這才和她一同往前走。

等手術準備好一切後，何慕初戴着口罩進入手術臺後，目光落在裏面已經被打了麻醉的患者，身形微頓，随後往後站了站。

劉主任，也就是骨科最資深的主治醫師，注意到她的異常，偏頭看了她一眼，沉聲說道：“何慕初，過來，今天你做二助。”

何慕初全身僵直了幾秒，在無影燈的照應下，她的目光微垂，纖長的睫毛輕輕顫抖着，最終，她什麽都沒說，快步走了過去。

雖如此，可在手術過程中，她該有的配合和技術并未有過任何閃失。

臨市。

晚上十一點，徐晏已經從實驗室回到了家裏，但身上的衣服還沒有換，他蹙着眉，目光一直盯着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着的是與何慕初的聊天框。

空蕩蕩的頁面內只顯示了一句話。

徐晏：下班了嗎？

這句話是他兩個小時前發給她的。

可她到現在還沒有回複。

他想過她應當是加班，或者是做手術沒有看手機，所以他耐心等了一會兒，直到看到了他的父親在一個小時前轉發了一條新聞速遞。

是關于協和醫院的。

上面幾個醒目的大字标題寫道：

在新江區十字路口發生重大車禍，傷者全部送完就近的協和醫院，已經造成四死八傷，其中三個人因為搶救無效而死亡。

而肇事者也因追捕過程中受傷而被轉送協和，目前協和醫院裏，有不少受害者家屬堵在手術室門口，并不同意讓醫生為其進行手術……

報道下面是一些附了現場的圖還有醫院的。

徐晏指尖飛快地滑動着那些照片，清隽的面容越來越嚴肅，直至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張照片上，眉目徹底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