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救人

那是一張手術室門前的照片。

照片上面的人很多, 有醫生,有家屬,還有警察, 人很多, 很擁擠。

他的目光細細在他們的臉上掠過。

那些家屬看上去情緒很是激動,雙眼通紅,淚流滿面, 紛紛湧作一團,而就在人群的中央,擁擠着了一個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身形看上去很是纖瘦, 紮着低丸子頭,低垂着頭,任憑那些家屬們扯着她的衣服。

而這張照片則正好捕捉住了她擡起頭的那一瞬間。

因為醫生戴着口罩,所以只露出了那個醫生的眼睛。

可徐晏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何慕初, 她眼圈泛着紅, 眼裏好似有晶瑩翻動,明明快要哭了, 可還是倔強地沒有讓淚水流出來。

看到這裏, 徐晏的心髒猛縮了下,眉梢緊緊蹙起,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沒有猶豫,邊往外面走邊給何慕初打電話。

電話沒有打通。

他緊抿着唇, 把手機熄了屏, 出門後把車開了出來, 準備現在立刻回聊市。

在走前, 他給白肅還有阿姨都發了消息,表示自己有一件很緊急的事情,大概需要一天的時間,家裏就需要阿姨多照看一下,尤其是兩兩,還有就是實驗室那邊,他交代了白肅一些可以挪在今天做的事情。

啓動車子的時候,徐晏神情微頓了下,看了眼時間。

現在已經是十二點半。

他緊抿了抿唇,打開手機地圖開始搜索就近的花店。

可在這個時間段,大多數花店極有可能已經關門了。

他無法掌握準确的花店關門時間,只好按照地圖從近到遠一家家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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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街上連人都變得很少,連續找了十幾家,都已經關了門。

徐晏目光沉沉,盯着那家關門的花店,打開車門下來之後,大步走過去,這次,很幸運,雖然店家關了門,但門面上還貼了一張商家的聯系方式,他立刻撥號打了過去。

電話先是打了一遍,沒有接通。

徐晏松開手腕處襯衫的紐扣,将白襯衫的袖子往上挽了挽,又重新打了一遍電話。

這次,電話終于被接通,那方傳來一聲較為煩躁的男聲,帶着一絲被吵醒的不快。

“誰啊?”

徐晏聲音平緩而沉穩:“你好,我想買花。”

“已經關門了,明天再買吧!”

電話那方的男聲越發的不耐煩,說完這句話就準備挂,卻被對方溫和懇求的聲音堪堪止住。

“我喜歡的人現在正處于一種很差的狀态中,我現在需要立刻趕去她的身邊,可是我沒有忘記,她在上一次見面時說過的話,她說,下次見面的時候,給她帶束花,我不會違背對她的承諾。可是,她讓我帶,就說明這是她需要的。”

徐晏頓了下,語氣越發的認真:“所以我不能對此置之不理甚至于忘卻耳後,但我本人很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擾到您,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補償您,以更高的價格買這束花,希望您可以諒解。”

夜色濃郁下,穿着一身白襯衫黑長褲的男人身形筆直地站在花店前,周身散發着清冷矜貴的氣質,他單手拿着手機放在耳邊,昏暗發黃的路燈輝映下,映得他的臉部輪廓棱角分明,眉眼漆黑,好似要與夜色融為一團。

尤是說話時,他的神情肅穆認真,語氣很是莊重誠懇。

在他說完後,電話那方沉默了一會兒,随後緩緩問了一句:“要是你今天買不到花,你就不會去見她了嗎?”

徐晏斂下眉眼,似是想到了什麽,聲音低沉溫柔了一些:“我會買到的。”

電話那邊的人倏地笑了,随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電話那邊的人傳來了聲音:“小夥子,這麽貴的情意可不是誰都買得起的,我現在就往花店那邊走,至于這花你就拿走吧,就當你欠我個人情,往後你把這喜歡的姑娘娶回家了,請我喝你的喜酒!”

徐晏眉眼一下子溫柔了起來,他話語中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一定會的。”

而聊市那邊,在警察和保安的控制下,醫院的哄鬧終于結束。

三個小時後,手術順利結束,病人陷入深度昏睡,被轉移到了病房裏。

何慕初換好自己的衣服,步子沉重地從手術室出來,全身無力地靠在牆上,幾縷頭發因沾了汗,黏黏的粘在鬓角。

片刻,她從牆上慢慢滑了下去,雙腿并着半蹲了下去,眼圈紅紅的,目光潰散地盯着地面,片刻,幾滴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她擡起手木然地在臉上抹了一把,但很快又有新的淚珠從眼眶裏掉落了出來。

直至有一張紙巾遞在了她的面前,她抽泣着擡起眼去看,是劉醫生,也是剛剛在手術臺上吩咐她做二助的主刀大夫。

她在骨科帶了快十年,經驗已經很豐富,是醫院的老人。而何慕初輪到骨科後,是一直跟在她身邊學習的。

“劉老師。”

見到是她,何慕初連忙吸了吸鼻子,接過紙巾胡亂擦了下臉上的淚水,匆忙站起來聲音沙啞地說了一聲。

劉醫生看着她,輕嘆了一聲:“當時在手術臺的時候,我看到你有點抗拒,也聽許蔻說了,但我對剛才讓你當二助的事情沒有後悔,你會不會對我的安排有介意?”

何慕初咬了下嘴唇,飛快地搖了下頭,随後把頭垂了下來,手攥住了衣服的下擺,聲音沉悶地說了一句:“我知道,這場手術很典型,當二助可以讓我從中學到很多,劉老師,我沒介意,真的。”

她話說到最後,尾音有些顫,輕輕抽噎了一下,再開口,已經是止不住地哽咽着:“明明我……我都知道……許蔻說的……我都明白,可我心裏就是……就是難受……”

她淚眼婆娑,第一次對念了這麽多年醫學的自己産生了懷疑。

身為醫生,她無法扼制住自己對那些病人的共情,她現在腦海中滿是那些家屬絕望到極致的哭泣聲,還有傷者的血,最後的最後,是她站在手術臺上,神色冷靜,在給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做完了最後的手術縫合。

劉醫生抿了下唇,将手放在她的肩膀處,輕輕拍了拍,緩緩說道:“慕初,我們不是沒有七情六欲的機器人,我們也是人,永遠無法隔絕人世間裏這些悲歡離合,而我們在醫院見的最多的,應當就是悲離,可這正是令人最無法釋懷的,無論什麽情況,我們都是在盡自己該有的職責,這就已經足夠了,相信老師,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而且,我當時讓你當二助的時候,不僅僅因為是想讓你從中學到很多,而是你的專業知識和實操技術比起其他人來說更讓我妥心,何慕初,你是一個有靈性的孩子,老師不希望你被這件事絆倒。”

何慕初沉默了一會兒後,很慢很慢地點了點頭,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慢慢攥起,将手心裏的那張紙巾攥得更緊了些。

“好了,現在已經很晚了,先趕緊回去休息吧。”

劉醫生看了眼時間,有些無奈地笑了聲:“該說已經到了第二天了,不過還能休息一點時間。”

雖然做了一晚手術身體已經極度疲憊,可何慕初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

但她還是扯着唇努力彎了彎,應了一聲:“好。”

和科室的人告別後,她沒有選擇留在醫院的休息室裏,而是向着醫院外面走去。

現在是早上三點半。夜色還是很黑,街上空無一人,她慢慢地在街上走着,微涼的夜風吹襲過她的臉頰,還有露在外面的胳膊,引起陣陣戰栗,路上偶爾穿行過的出租車在她的身邊有意停頓了一下,見她沒有打車的意思便飛快地朝前方開去,帶起了她耳畔留下來的幾縷發絲。

她走累了,就坐在了道路一旁擺着的長椅,後面則是綠化帶,她把包放在一邊,靠在了後面的椅背上,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睛很澀,可她沒有動,直到眼皮困地落出淚來,她才垂下頭,慢慢地将眼角的濕潤抹去。

不知過了多久,手上提着的包發出震動。

她打開以後,發現是手機來電,聯系人是徐晏。

她抿了下唇,用力眨了眨眼睛,接起了電話。

“喂?”

盡管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些,可嗓音還是有些沙啞。

電話那邊好似有風聲,傳來了他清冽和緩的聲音響起:“斤斤,擡頭。”

他的聲音有些沉,還帶着幾分啞意。

何慕初聽到他的話,不由得一愣,下意識擡起頭去。

深沉的夜色裏,男子穿着一身白襯衫,黑褲子,身後是他靠在路邊的車,他的身姿挺拔清瘦,胳膊處的袖口被挽起,露出一截精瘦偏白的手臂,而他的左手拿着一束漸變淺黃色的玫瑰花束,被白銀色的花紙所包裹,右手提着黑色的外套。

和他之前每次來見她時所穿的休閑衣服不一樣,這次他比起往日來說多了幾分矜貴,不容易讓人靠近的疏離感。

見她擡頭看過來,他大步邁出,向着她走過來,直至走在她坐着的椅子前,沒等她起身,他先将手中提的衣服展開披在了她的身上,随後半蹲了下來,與她平視。

徐晏沉靜的目光落在了她發腫的眼睛上,将手中濃烈盛放的玫瑰遞在了她的面前,緩緩說道:“斤斤,我來見你了。”

何慕初伸手将那束花接過,手指輕輕摩挲過玫瑰花卷邊的尖角,片刻,她擡起頭,可是眼圈卻在逐漸變紅,但還是朝他笑了笑,聲音輕輕的說了一句:“花很好看。”

說完這句話後,她吸了吸鼻子,強壓下了在心頭一點點逐漸彌漫開的那種酸澀,微垂着眉眼,悶悶地繼續說着:“我以為,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我會穿着很漂亮衣裳,化着很精致的妝,開開心心地來和你見面,卻沒想到……是這樣的……這樣的情況……”

她邊說着,聲音開始斷斷續續了起來,帶有抽噎的音調。

何慕初将那束花慢慢捧在懷裏,擡起還沾有淚痕的臉,看着徐晏,彎了彎唇角,可想笑卻笑不出來:“徐晏,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她在盡量用一種很輕松的語氣和他說這句話。

女孩帶着顫意的哭腔,還有失措茫然的神情,讓徐晏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緊。

他緊抿了一下唇,仿佛在克制什麽,最後還是緩緩擡起了指腹,動作很輕地将她臉上劃過的淚水抹去。

他屈膝虛跪在她面前,目光專注地看着她,聲音很輕但又很認真地說道:“斤斤,你很好看。”

“剛才,你比任何一個人都要耀眼,因為你救了人。”

“斤斤,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做到了。”

他溫和安慰的聲音一句句傳遞在她的耳畔,瞬間讓她将所有的情緒決了堤,淚水洶湧而出,無聲地順着臉頰不斷地往下流。

“徐晏。”

她哭着低喃了一聲,過分寬大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只襯得她的身形越發瘦弱。

徐晏垂下眼,平和地注視着她,用很輕的聲音說道:“要抱嗎?”

何慕初抽噎堪堪止住,點了點頭,垂着頭,緩緩伸出了手。

兩條白細的胳膊輕輕勾住了他的脖頸,身子微微下俯,朝他左肩邊靠去。

獨屬于女孩的清甜氣息襲來,他保持着那個姿勢沒有動,任憑她柔軟的身體向他靠近,直到她有些濕熱的氣息打在了他的頸間,他身子緊繃了下,随後慢慢放松了下來,溫熱的手掌撫過她的後背,輕輕地拍了拍,帶有安慰和輕哄性的。

而何慕初挨在徐晏肩膀的時候,一直仿佛被緊攥着的心松了松,溫暖的感覺瞬間侵襲了過來,一時間整個夜晚被強壓着的疲憊湧了上來。

她輕輕抽泣了幾下,微阖了阖眼,勾着他的脖頸的手緊了些。

徐晏眉眼微斂,就着這個姿勢,感受到她的呼吸逐漸平穩後,他微抿了下唇,擡起手穿過了女孩的胳膊和膝蓋窩,将她打橫抱了起來,向着停靠在路邊的車走去。

他的車并沒有熄火,車內的溫度正好,并不會讓人覺得偏冷。

打開車門後,把懷中的何慕初動作很輕地放在副駕駛後,他把座位往後調了調,好讓她睡的更舒服些。

等何慕初再醒來的時候,看到車子停了下來,駕駛位上并沒有人,她往起坐了坐,身上的黑色外套也随之滑落了下來。

她邊揉着太陽穴邊看了一眼身上的外套。

是西裝面料的,純黑。

何慕初倏地想到了昨晚她見到徐晏的時候,他比起往日來說穿的正式了一些。

這應當才是他在學校,學生面前展露出來的一面。

就在這時,駕駛位的車門被打開。

徐晏提着一袋東西上了車,見她睜着有些腫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不由得彎了彎唇。

“怎麽,不記得我了?”

何慕初飛快地搖了搖頭,說:“現在幾點了?”

話說出口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很啞。

徐晏看了眼手表:“早上七點。”

說話的間隙他伸手将一盒奶遞了過來,修長的手指握住盒身,她目光微頓,随後眨了幾下,別開了視線,将他握着的奶接了過來,拿在手心裏,才發覺盒子是溫熱的。

她擰開盒蓋抿了一口後,幹澀的嗓子這才有所緩解。

喝完之後,昨晚的記憶陸陸續續地在她的腦海中回放,她神情多了幾分懊悔。

昨晚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怎麽沒有注意到原本在臨市的徐晏怎麽會突然出現在聊市,還是在她的面前。

他一定是臨時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連夜趕回了這裏。

而且昨天那麽晚,花店那個時候肯定已經關門了,可想而知來見她前他廢了多少功夫。

想到這裏,她垂下眼,目光落在了駕駛位中間放着的花束,手輕勾了勾衣角。

“你昨晚是不是一夜沒睡?還有這個,你一定沒少花功夫吧。”

說完前半句話後,她邊說着,邊擡起一只手,在徐晏的注視下,指了指旁邊平放着的花束。

他目光掠過那束花,清俊的面容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費了些功夫,但也沒多少。只是答應了花店老板,等咱們辦婚宴的時候,需要邀請他而已。”

何慕初看向他,微微一愣,随後臉紅了紅,下意識回了一句:“還……還早呢……”

徐晏眉梢一挑,嘴角噙着笑意,看向她:“我也覺得婚宴會有的。”

何慕初:“……”

所以她剛剛那句話是默認了他和她往後會辦婚宴的嗎?

怎麽感覺進了徐晏給她設的套裏面。

意識到這一點,她的臉更紅了,白皙的小臉上還帶着一時說錯話的窘迫之色,眨了眨眼睛,想要轉移話題:“你……你昨天是不是都沒有睡覺……”

徐晏看出她避開了方才那個話題,唇角小勾了下,但也沒有繼續,順勢而下,沿着她的話聲音平緩地說道:“在車裏眯了一會兒,考慮過把你送回家,可覺得阿姨看到你的樣子會擔心,所以就停在了外面,天将亮的時候,去便利店買了點吃的和喝的。”

徐晏說完後,把他剛才提上來的袋子打開,取出了裏面的吃食,是一些很松軟的面包還有幾瓶奶,奶都是加熱過的。

“離去醫院還有點時間,可以先吃這些墊墊肚子。”

何慕初慢慢攥緊了手中的奶盒,如羊脂玉般的肌膚在太陽下有些蒼白,緊抿了下唇角,聲音很啞的叫了他一聲:“……徐晏。”

他掀起眼去看她。

她咬了咬唇角,聲音有些低,還帶着幾分委屈:“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厭麻煩別人了。”

從小到大,自己能做成的事情,她不會開口讓別人幫助一分一毫,甚至于有什麽心事,都是自己藏在心底裏慢慢消化掉,就是不想給別人造成負擔。

可徐晏現在對她這麽好,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會放下一切的生活重擔,就這樣什麽都不管,靠在他的身後。

徐晏目光一怔,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她別開了和他對視的雙眼。

他抿了下唇角,神情微斂,将身子完全轉過來她這邊,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聲音沉冽有力。

“斤斤,我知道你現在這樣是因為你對我自責,可是,我為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出于我主觀意願的,的确和你有關,只不過,是在做這些的時候,我的心裏都在想着你,不亞于甘之如饴,所以,你不必害怕過于依賴我,但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停下腳步,我會牽着你的手,一直前行。”

她的喜悅,她的悲傷,他願意與她共同承擔。

張國榮曾說過一句話。

如果有好感,那就是喜歡,如果這種喜歡經受得住考驗,那就是愛。

“斤斤,我愛上你了。”

他的瞳眼漆黑,仿佛深沉的湖水,緊緊盯着她,沒有猶豫,是篤定的。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清透和緩,語氣很是認真,但又炙熱而真誠,如悅耳的提琴音拉過,一點一點如雨滴般,滴落進她心底的那小寸的土壤裏,逐漸地生根發芽。

她只感覺自己的心尖麻麻的,咬了下唇,手上也跟着用力,卻沒注意還握着開了口的奶盒。

正欲開口說話時,只感覺一道水線從空中劃過,然後濺到了對面人的襯衫上,還有黑色長褲上。

她盒子裏的熱奶被擠了出來,撒的到處都是,而且,主要集中在了對面男人的身上。

何慕初:“……對不起。”

剛才旖旎的氣氛蕩然無存。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飛快地拿過放在一旁的紙盒抽出幾張,紅着一張臉,就要上手給他擦。

等将上面的襯衫擦完之後,她下意識就要擡着手去擦他的褲子,但後知後覺過來剛才被濺的地方有些靠上。

她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不知是羞的還是燥的,剛才拿着紙的手伸出去後,意識到這一點,便僵在了半空,不知該繼續還是收回去。

見到她這般不知道該如何的為難模樣,徐晏實在沒忍住,唇角一彎笑了出來,眼裏溢出很深的笑意,同時伸出手去接她攥在手心的紙,說道:“還是我來吧,接下來要擦的話還是女朋友來比較妥當。”

在接紙的時候,徐晏溫熱的指尖碰觸到了她的手心,癢癢的,如羽毛拂過一般,讓她的心不由得顫栗了起來。

看到他接了過去後,她飛快地收回了手,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窗外,方才他說的那句話還回蕩在她的耳邊,沉默了幾秒後,小聲說了句:“……女朋友也不妥當。”

徐晏唇角的笑意弧度更大了些。

雖然何慕初并不贊同他今天中午來接她下班的建議,想讓他好好在家休息一番,可徐晏還是繼續堅持他的想法。

用他的話來說。

他既然回到聊市,是不願意錯過和她相處的每一點時間,他說,是精确到飛秒的那種。

何慕初:“……”

在坐着他的車來到醫院後,是七點半。

她坐在車上,将自己簡單收拾了下,好讓自己的頭發沒有之前那麽淩亂,同時在心底裏默默慶幸了一下,幸好在醫院的實習生休息室裏還放着她的一些洗漱用品。

她還可以趁着沒有上班的這點時間稍微洗漱一下,在下車後,她擡起頭,看了看正前方那座白色的大樓,回想起昨天的事情,目光暗了暗,但還是淺淺籲了一口氣,将自己的精神打起來,朝裏面走去。

“斤斤。”

她剛沒走出幾步,身後的徐晏下了車,站在車頭,筆直地站着,脊背挺得很直,襯衫的邊角有些皺,但穿在他身上,卻沒有半分頹廢感。

她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此刻正是太陽升起的時候,日光頃瀉,萬千陽光,穿梭過遠處的高樓別廈,還有近處的婆娑樹影,他在背光處,向她彎了彎唇,輪廓分明的臉揚着淡淡的笑意。

“太陽的光,要經過八分鐘才能來到地球,所以,我們看到的太陽,是八分鐘以前的太陽,而見到的月亮,也是一點三秒之前的月亮。而見到一千五百米之外的建築,同樣是五微秒之前的存在,即使你在我一米之外,我見到的,也是三納秒以前的你。”

“所以斤斤,我們所眼見的都是過去,而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的聲音不高,可每個字,每句話都可以讓她聽得很清楚,聲音清潤低醇,但莫名有了力量,比任何聲音還要讓她心悸。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一直目光平靜地看着她。

她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随後陽光打在了她的臉上,讓她不得不微微眯了眯眼,可同時,溫暖也随之而來。

看着徐晏,她緩緩地展顏笑了笑,白潤偏圓的臉頰上出現了兩個小小的梨渦,一雙杏眼彎成月牙。

她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他的臉,抿了抿小嘴,她只猶豫了一瞬,然後就有些急促地朝他跑了過去,直直地撲進了他的懷裏,手環住他精瘦的腰。

他一怔,似是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做,可他還是伸出了手,手臂松松地搭在她的腰上,頭低下來,與她的目光對上。

何慕初因為剛才的動作,呼吸有些急,但她眼裏還是溢出點點笑意,将方才說出的話重複了好幾遍。

她說:“徐晏,謝謝你,我知道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我會過去的。”

她唇角彎着,看向他:“但還是很謝謝你。”

他溫和寵溺地笑了下,擡起手撫了撫她的腦袋,緩緩說道:“我明白,你快進去吧。”

等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醫院門口,他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下。

他打開一看,是剛才還在身邊的女孩,發了一句話給他。

“等你下次工作回來,我們一起去聊市一中吧。”

他沒有多想,回了一個好字。

何慕初走進醫院,昨晚的狼藉已經被收拾。

很多家屬情緒也已經平複了下來,甚至有一些人主動找到了何慕初向昨晚的過激行為和她道歉。

她紛紛攔住那些家屬,很淺很淺地笑了笑,聲音溫軟,卻又不失堅定:“其實,昨晚我和你們是一樣的,甚至于我開始懷疑我最初學醫的初衷,我也曾搖擺過,猶豫過,甚至于厭棄自己,可身邊的人都在很堅定地推動着我往前走。”

“我們應該相信,加害者一定會受到他該有的懲罰,他是惡魔,可我們也不能成為劊子手。”

許蔻靠在門邊,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何慕初面容溫和地講述着,試圖将那些家屬的傷痛減輕一點點,哪怕只有一分一毫。

她彎唇笑了笑,托着頭認真地看着。

莫名覺得,何慕初以後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醫生。

等到快中午的時候,何慕初查完房出來,忽然看到有一間病房門前堆放了很多東西。

有很多玩偶娃娃,還有一些糖果,鮮花,牆上還貼了一些小卡片。

她走過去,記起裏面住的是昨晚那個做完手術的六歲小女孩。

因為剛被截去了雙腿,身體還需要持續觀察,所以還在重症監護室裏,并不允許随意一個人進去。

她在那些貼紙前面停了下來,目光微微上移,落在了其中一張上面,是拿黑筆寫的。

“小妹妹,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很快好起來的,加油!”

“聽說你喜歡小兔子,我給你買了很多超級可愛的小兔子玩偶呢,你一定要早點醒過來看到哦。”

“……”

類似如此的有很多很多,可看的越多,她心裏的酸澀感就越來也強。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打開,女孩的母親面色蒼白地從裏面走了出來,看見何慕初的目光落到堆在門外的這些東西上,她連忙有些緊張地說道:“對不起啊醫生,這是一些好心人聽說了囡囡的事情,都送過來的,我本打算不要的,可他們非要放,實在不好意思,占用了這公共通道,我等會就叫人把這裏……”

“沒事的,讓她們放吧。”

何慕初搖了搖頭,嗓音很輕地問了一句:“囡囡現在身體怎麽樣?”

那個母親眼圈一紅,差點又要哭出來,但她還是抹了抹眼睛,慢慢說道:“醫生說,她術後各項指标恢複的不錯,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可是,囡囡中間醒過來一次,她哭着對我說,媽媽,我的腿怎麽動不了了……”

“她才六歲啊……”

說到這裏,那個母親還是哭了起來,聲音嘶啞地不成樣子。

何慕初緊抿了下唇,目光落在了眼前這位母親的頭發,短短一天的時間,就看到她的頭頂出現了好幾根白頭發。

她的心鈍鈍地疼,咬了一下唇,扶着那位母親在旁邊的休息椅上坐了下來,讓她稍微休息一會兒,随後轉身回到自己辦公室,将早上自己下車前,徐晏交到她手上的那些面包拿了出來,遞給了那位母親。

“囡囡媽媽,不管發生什麽,現在你還是要振作起來,不能讓自己先倒下去。”

“你看,不僅你愛囡囡,還有她們,也同樣期待着囡囡從這場災難中走出來。”

她聲音柔和,示意眼前的女人去看門口兩邊堆放着的那些玩偶和鮮花。

囡囡母親擦了擦眼角的淚,接過她手中的面包,随後慢慢點了點頭:”謝謝你,醫生。”

何慕初彎了彎唇,目光再次落在了那間病房上,目光彌漫出幾分難掩的悲傷。

雖然比起昨天的狀态她好了很多,但正如劉主任所說的那樣,她還需要一點時間,去适應這一切。

在她來協和實習後,醫院并沒有像近兩日內一次性出現這麽多嚴重的傷者,她是第一次這麽直觀地去面對這麽慘烈的場面。

所幸,今天有一件值得輕松的事兒。

小雅可以出院了,她的爸媽來接她,在病房裏收拾東西。

何慕初抽空去了一趟,見小雅的媽媽正在催促着她趕緊離開,可小雅坐在輪椅上,只應着,但并不往前走,頭頻頻往後扭着,好像在等待什麽人似的。

她彎了彎唇,走上前去,握住輪椅的把手,慢慢推着她往前走。

小雅一驚,轉頭去看,發現是何慕初,神情松了下來,叫了一聲:“何姐姐。”

何慕初低頭看她:“在等誰?”

小雅有些別扭地回了一句:“就……就……”

見她這般支吾,何慕初就明白她是在指誰,不由得笑了笑,停下了推輪椅的動作,走上前來半蹲在了小雅的面前。

“小雅,我好像沒有和你說,我故事中一直喜歡的那個人,後來我和他怎麽樣了。”

小雅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問她:“那你和那個哥哥還有聯系嗎?”

何慕初想了想,認真說道:“或許我應該告訴你,就在一個月前,我重新遇到了他,是作為他的相親對象,有時候,連我這種唯物主義者,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緣分是真的妙不可言。”

她說到這裏,語氣真摯了起來:“所以小雅你看,對的人無論怎麽走,最後都會兜兜轉轉回到自己的身邊,而你現在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我希望你可以去熱烈而又溫柔的生活,而不是困在愛與不愛裏,人生那麽長,我們無法确定究竟是不是他,那就再給彼此一些時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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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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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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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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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