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發現

那本紀念冊上面的照片, 是他在主席臺上演講的時候拍的。

其實對于高中的那些記憶，他大多已經模糊了很多。

只依稀記得自己在高中，不少次作為優秀代表上臺講話, 可他并不知道會有這樣一張照片, 他以這種形式出現在了她這本紀念冊上。

他唇角微抿着，目光下垂，掃了一眼書上的內容, 這是她的高一入學典禮。

這張書頁上面有很多褶皺，是被人多次翻動的跡象。

這些跡象不是在他認識她之前就産生的。

她一直都在翻動這本書。

可是，別的書頁都很嶄新，所以她看的, 不單單是這本書。

她看得是這一頁。

是有他的唯一這一頁。

徐晏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和她在一次吃晚飯的時候，提到兩人曾在一個高中，談過或許他們在某一個時刻短暫地見過。

當時的斤斤是怎麽回答的呢？

他目光淡靜，掃過書頁上的那一張他的照片, 再将頭擡起來, 掀眼去看櫃子上，他方才視線投過去後, 最後所定格的照片。

照片上面是高中時候的何慕初, 還穿着黑白相間的校服，梳着很簡單的馬尾，可模樣幹淨又清純，鏡頭下的她，唇角是微微彎着, 站在操場的起跑線最左邊, 腳下踩着的是一片綠茵草地。

她站在那裏, 盯着鏡頭時, 眉眼清澈，瞳仁漆黑明亮，眼裏笑意淺顯。

徐晏将相片拿在了手中，微微眯了眯眼，視線逐漸聚焦到了她身側的起跑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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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照片是在她高中運動會的時候拍的，照片裏面的人其實很雜，而且陽光很足，足以見得當時場上的人很多，四周站着的學生很擁擠。

可他還是從相片最右邊的角落裏，看到了站在起跑線上的那一排身子半蹲下，手撐在紅色跑道上的的運動員身上。

在那一排中，他一眼掠過去，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個微躬着身半蹲在起跑線上，身形清瘦，正目光注視着前方，全神貫注地等待着起跑信號發出的少年。

高中的少年免不了幾分意氣風發。

而那男生模樣輪廓有些模糊，若不是熟悉到了極致，或許換做認識他的旁人，根本無法認出。

可他卻依舊可以認出那個少年。

那是十八歲的他。

而相片中央，是十六歲的何慕初。

徐晏記得何慕初當時說的回答。

當時的她聽到他說的這句話，表情好像怔了下，随後向他很淺很淺地笑了笑。

“或許，我們真的見過，很短暫。”

原來在當時，她在心中就有了對這個問題最明确的答案。

只是當時的他還不知道，早在七年前，他的女朋友就已經認識了他。

七年後，對于他來說，僅僅是單方面地與她相識，可對何慕初來說，卻是與他闊別已久的重相逢。

意識到這一點，徐晏眉梢微動，輕阖了下眉眼，再緩緩睜開後，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摸過上面的相片，一向淡漠的漆黑眉眼緊緊注視着上面的女孩。

腦海中是何慕初對他說過的話。

“等下次見面，我們去聊城一中吧。”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他什麽都沒說，只将手裏的相片放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還有那本書，他合上後，把它放回到了書桌上面。

既然是斤斤主動提出來的，那就說明，對于這件事，她有她自己的選擇。

他不應該因為這一時的發現而去打亂她好不容易做好的所有準備。

可是，在單單就了解到他所看到的這一切的時候，他仍然不得不為之動容。

而屋外。

何慕初神色認真地對自己的父親說道：“爸，我知道你不會因為僅僅單見了一次面就對一個人下了定義，我不知道該怎麽描述他，才能讓你真正地對他滿意。”

說完這句後，她似是想到什麽，笑了下，眉眼彎彎：“又或許我無論說什麽，您恐怕一時半刻都無法對他感到滿意的，不過我相信，不需要我說服您，他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做到。”

何慕初從小到大，何河因為工作在外地，是常年不在家，可他心系着家，總擔心自己不經常回去，女兒會和自己不親近。

于是每次回家的那一段時間，他都騰出全部的時間去陪她，讓她知道，她的父親很愛她，所以父女兩個人這麽多年來，從來都沒有什麽隔閡。

既然斤斤這樣對他這個老父親說，自然是很相信徐晏了。

何河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自家女兒的手：“好了爸知道了，飯快熟了，把他叫出來吃飯吧。”

聽到她爸這樣說，何慕初立刻就明白了什麽，唇角一彎，當下難掩興奮地應了一聲，去自己的房間叫徐晏。

“徐晏。”

等他從她的房間裏出來，她滿心滿眼都在想方才她爸話中的意思，唇角一直翹着，擡眼看他時整個眼都是亮亮的。

徐晏彎唇看她：“怎麽了？”

何慕初笑的眉眼發彎：“我爸寬宏大量，不計較之前在樓下的事情了。”

說完這句話，她笑眯眯地對他說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說不準只有一次。”

徐晏垂眼去看她，忍不住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沉緩而又安穩：“不會只有一次的。”

見何慕初一時沒明白的目光看過來，他輕笑了笑，接上剛才的話：“畢竟這輩子，要是娶不到你的話，我的損失還是很大的。所以，一次努力怎麽夠呢？必須得一直努力才行，一直努力的話，機會不會只有一次的。”

何慕初臉一紅：“說什麽娶不娶啊，還早呢。”

她擡起手捂住羞紅的臉，目光瑩瑩地看了他一眼。

他彎了下唇角，撫了一下她的後頸。

“不早，已經很遲了。”

他在說這句話時，好似想到了什麽，聲音有些發沉，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她沒有多想，只覺他的話讓自己的心跳聲正在不斷加快。

而吃飯的時候，正如何慕初所說的那樣，在整個飯局下來，徐晏在她爸和徐叔叔兩個長輩的交談中依舊游刃有餘，言談舉止讓人挑不出什麽錯處，無論她爸說到什麽點上，他都能順其自然地接過來，而她爸遞過來的酒，他也沒有拒絕，都一杯一杯地入了口。

何慕初在一旁看的心也灼地燒。

不過好在，這一頓飯後，在徐晏自己的努力下，何河對他的印象改觀了不少，甚至于吃過飯後還讓何慕初送他。

在送徐晏出門的時候，她把他送到了小區門口，打算給他攔一輛出租車，這樣他回到家也能早休息一些時間。

在上車前，他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澄澈而又清冽地看着她。

“斤斤，在離開聊市前，抽時間來見見我的父母吧。”

何慕初一愣，莫名有些緊張：“可是，我們交往的時間還不久，這麽快見叔叔阿姨，會不會……”

她還沒将後面的結果說完，面前的男人就語氣篤定地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不會。”

她一頓，擡眼去看他。

他的五官輪廓分明，眉眼很是漆黑，見她擡頭來看他，唇角彎了下，手擡起摸了摸她的臉頰，語氣柔和：“不會的，他們很喜歡你。”

“那……好吧，可以等複習完出科考試的時候，那時候我有空。”

她想了一下，給了他一個确切的答案。

見他還站在原地沒有上車，她疑惑出聲：“怎麽了？是還有什麽事嗎？”

徐晏目光動了動，看着她，聲音有些低。

“你之前說，等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一起去聊城一中。”

她後知後覺過來，微微蹙起了眉，搭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了些。

如果說人在做決定的時候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是就在那一瞬間的過程中，卻是需要作出決定的人擁有足夠的勇氣去足以面對，那個決定過後的結果。

可如果錯過了那個時間，好像再鼓起勇氣，就會變得異常困難。

很遺憾，何慕初就屬于這種。

她頓了頓，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我……我最近有些忙，可能……”

她咬了下唇，目光猶豫地看着他。

徐晏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鐘後，随後慢慢彎了彎唇，嗓音清淡：“沒關系的，斤斤。等你做好準備的時候我們再去，我可以等。”

将一個女孩過去的心扉展開給別人，的确是一件需要足夠勇氣的事情。

所以他願意等。

而且比起她這麽些年來的等待，他這幾日的等待，算不了什麽。

何慕初抿了抿唇，随後點點頭，低應了一聲：“好。”

徐晏垂眼注視了她幾秒後，忽然擡起手環過她的肩輕輕摟抱住她。

何慕初身子先是僵住了一瞬間，随後松懈了下來，她也沒有說話，只将自己的頭抵在了他的胸膛上，慢慢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

直到徐晏離開，她回到家中，他有力且充滿節奏聲的心跳聲還依稀回響在她的耳畔，她碰了碰有些發紅的耳垂，唇角不由自主地翹了翹。

回到自己的房間，才發現自己的那本高中紀念冊，在她前天離開家時便匆匆放在了書桌上，現在還在那裏擺放着。

她忽然記起，徐晏方才在這間房間裏，神情倏地一頓。

他不會看過這本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