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緊張

“其實你不用緊張, 我爸就是表面上裝裝樣子的，其實就是想看看你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他其實很好的。”

何慕初安慰他。

徐晏彎唇一笑, 等下了車, 他從後備箱将那些禮物都提在了手裏，兩只手都是滿滿當當的東西。

何慕初問他重不重，需不需要她幫他拿一點。

他邊上樓邊偏頭看了她一眼, 對她說：“我還可以背一個你，斤斤，不要把我想的太柔弱。”

話說完，他看着她, 淡淡地笑了笑。

她頓時紅了下臉，沒有再說這個，只安分地跟在他身後。

而快到門口的時候，他又重新開了口, 是回應她最初對他說的那番話。

“我知道伯父很好, 所以我正試圖讓自己的表現能夠在你的家人面前做到十分好，我不想讓在乎你的所有人失望。”

他在乎她, 所以在乎她所在乎的所有人。

何慕初對上他的眼, 唇角軟了下來。

等進了屋。

雖然之前已經來過兩回，可他在進門後，還是言語禮貌溫和地向何爸何媽都打了招呼。

何河上次經過的吃飯已經對他有了一定的改觀，所以這次的态度還算好很多，但說話還是處于不溫不冷的語氣。

吃飯的時候, 也偶爾提及關于徐晏的工作生活之類的, 還問他之後的規劃是什麽樣子的。

徐晏嗓音溫緩地說：“目前會留在臨市, 繼續擔任教授一職, 在職期間，偶爾會跟團隊參與科研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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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參與時間長不長？”

徐晏語氣頓了下，随後目光似是不經意掠過了何慕初一眼，緩緩說道：“短則幾月，多則半年。”

何河似是無心地問了一句：“那這過程是不是都會挺忙的？”

一旁的何媽沒等徐晏先說話，擡起眼若有若無地瞪了何河一眼，随後解釋道：“人家這小徐現在正年輕，處于事業上升期，談什麽忙與不忙呢！”

何慕初在一旁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知道這個問題難回答，徐晏沒有逃避，而是嗓音平靜，目光從容地回了一句：“我會照顧好斤斤，無論什麽時候。”

沒有什麽工作與愛情難雙全。

有的，只是看他願不願意主動将這一切承擔起。

見他态度鎮定執着，何河不由得擡頭看了他一眼，後來也沒有再問什麽問題。

直到吃完飯，幾個人坐在沙發上時，何慕初準備起身給他們一人倒一杯茶時。

剛拿起茶壺，手背便被人按住，她擡頭，見是他接過了她手裏的茶壺，站起身，給她的父母還有她一人倒了一杯茶。

“伯父伯母，請喝茶。”

他态度謙和，聲音溫和，站在兩人面前，背脊挺得很直。

何河坐在沙發上，拿起他方才倒的茶喝了一口，眼裏頓時一亮，緩緩說了句：“這茶不錯。”

何慕初在旁邊适時的提醒了一聲：“這是徐晏今天剛買回來的茶葉。”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最後幾個字聲音有些低，但尾音有一些些翹。

何河輕輕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少說點話，随後輕咳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這才擡眼去看對面站着的徐晏。

其實在長輩們看來，徐晏長的很端正 ，五官清隽分明，骨相很好，身材更是高峻挺拔，倒看上去一表人才。

要說出點他的什麽不好來，何河還真挑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因為自己的心裏那點不快就對徐晏各種挑剔。

他輕咳了咳嗓子，将身子坐正了些，好讓自己看上去有些許長輩的威嚴。

“徐晏，你坐吧。”

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徐晏垂下眼，剛坐過去，就聽得不遠處的何河說：“我知道你和我們斤斤，是相親認識的。那你們談戀愛，想必也是本着結婚的目的去的，可是，徐晏，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

“又或許我換個問法，你之前一個人生活了那麽長時間，你又如何确定，在你的生活裏，是否能真真正正地再容納得下另一個人？”

徐晏漆黑的眸子動了動，他擡起眼皮，目光沉緩。

“如果說我之前所過的一個人的日子被叫做是生活，那麽，在和斤斤在一起後，我第一次感覺到，我的生命是真正完整的。我前半生的生活的太過單調，每天都是各種的數據分析，但自從有了她，才逐漸讓我枯燥無味的生活有了顏色，是我離不開她。我不知道該用多少語言才會讓你們真正信任我，可我對她的愛永遠也不會消失，我會用我接下來有限的生命去愛她，請你們，相信我。”

遇到想愛的人，只會越來越想愛下去。

所以，愛永遠不會消失。

何慕初是在他說“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我的生命才是真正完整的”那裏眼眶開始紅的，等他說完，她眼角已經濕了一片，低垂着頭不住地抹着眼淚。

明明就是個簡單的見家長，怎麽搞的就跟說結婚誓詞一樣。

連帶着後來她跟着他下樓，一雙杏眼裏還是濕漉漉的，不時吸着鼻子，低着頭走到他身後，連他什麽時候停下來都不知道。

等快撞到的的時候，他才回過了身，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腦袋，沒有讓她撞到鼻子。

她步伐停住，紅着一雙眼呆呆地擡頭去看他，就見得他無奈地彎了彎唇，摸了摸她的頭，溫聲說道：“明明今天接受考驗的是我，怎麽你哭成了花貓子樣”

他邊說，邊用指腹輕輕擦去她眼角殘留的一點淚痕。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心裏那股勁兒又上來了，嘴一扁，又忍不住想哭。

“我也不想的，可是聽到你那樣說，我就忍不住想哭。”

原來人真的，在感受到一個人很多很多的愛時，會忍不住感動到落淚。

而這愛，是獨對她的，是明目張膽的。

徐晏笑了笑，将她摟在懷裏，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的語氣染了很輕的乖哄性的笑意。

“看來家裏以後得裝個好點的排水口。”

“為什麽？”

“每次聽到這些話你都要哭的話，那我以後要說很多遍，豈不是家都會被你的淚水淹沒了？”

她吸了吸鼻子，淚意消退了些，從他的懷中仰頭，擡起眼圈紅紅的眸子，輕輕瞪了他一眼。

“我才不會呢。”

她嘟囔了一聲，從他的懷中出來，朝門口走去。

“去哪兒？”

等上了車，他給她系好安全帶後，偏頭去看她。

何慕初對他笑：“咱們去聊市一中。”

他微抿了下唇角，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好。”

從她家出來之前，在徐晏說完那句話後，何河沒有再多說什麽，只站起身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和斤斤她媽，願意相信你。徐晏，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們失望。”

徐晏當時眉心一松，笑容慢慢出現在他的唇邊。

“謝謝伯父伯母。”

等去了聊市一中，因為照顧何慕初的情緒，所以徐晏開的并不快。

半個小時後，他們到了學校。

學校還是老樣子，比起七年前，學校應當只将外牆重新粉刷了一遍。

他把車停在了外面，打算徒步和她進去。

在過學校門禁的時候，在那裏的門衛大爺見是兩個年輕男女過來，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最後才對着何慕初有些不确定地說了一句。

“孩子你是那個之前第幾屆的學生來着？我看着你總覺得有些眼熟，”

看守學校門禁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大爺。

何慕初記得，這位老大爺是因為他的兒女們都在學校裏教書，所以學校便就近讓老人家在這裏工作，一待就待了将近十年，也遇到過不少畢業後經常回母校看看的。

不過，眼前這個小姑娘，他的确有些眼熟。

何慕初顯然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與旁邊的徐晏對視一眼後，随後笑的溫溫柔柔道：“門衛爺爺，我是一六級的。”

“一六級的……”

他皺着眉頭認真想了一會兒，最後似是想起來了，眉頭松了松，去看何慕初，這才笑呵呵說道：“我記得你，小姑娘。”

“你現在變化也不大，我記得是一八年啊，那是寒假吧，将近過年吧，大家都陸陸續續不來上自習了，就你這個小姑娘哎，天天堅持上到晚上九點，我記得那是過年前一天吧，那大雪下的可大了，怕你回家凍着，我便從門衛室給你取了一件軍大衣讓你穿着回家，第二天大清早啊，就将衣服給我送過來了，還送給我這個老頭子一盒餃子哈哈哈。”

何慕初目光微微一怔，但很快眼裏也同樣溢出笑意，顯然也記起了這件事情。

“現在像你這麽努力的小姑娘，可不多見了……”

何慕初笑了笑：”爺爺，努力的人很多的，只是我們很少見而已。”

看到眼前的門衛大爺，七年前很多高中的事情很多也逐漸浮現了出來。

她記得這位大爺口中說的事情，因為她也對這件事印象深刻。

那時是她已經上了高三，學業很緊張，雖然放了寒假，但同樣不敢放松，壓力很大，每天都會來學校上自習，為幾個月後的那場考試作準備。

原本想着過年前再上一天自習，可沒想到那天到了晚上，就開始下雪，等她從學校出來後，雪也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

她一個人站在學校門口，看着前方被厚雪阻斷的路，還有刺骨的寒風，都全都迎着她的面打來。

當時的她忽然不知怎的，心裏就生了一陣酸澀感。

在心裏開始不斷地對自己說。

要不算了吧，萬一努力了這麽久，到了最後一事無成呢？

萬一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呢？

那天的她第一次對自己這麽久以來的努力産生了懷疑，遲遲都沒有邁出第一步。

而那天正好是這位門衛大爺值班，見她裹着一件羽絨服，正躊躇地站在校門口，寒冽的冬風将她小小的身影吹掩在夜色的大雪中，他走過去叫了她一聲，随後小步頂着風雪，跑回門衛室從裏面取了一件很厚的軍大衣給她，說路上怕滑着，穿上這個慢慢走，小心滑倒。

滑倒也不怕，他這個衣服厚，可以讓她不疼。

當時她獨自站着，睫毛都被雪凍的結了一層厚厚的的霜，看着面容慈善的大爺，心頭那股酸楚感一下子就全湧了上來。

她哽咽着點了點頭，接過了厚重的大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直到身上的溫度漸漸回來，她終于沒忍住，還是抽泣了一聲。

那位大爺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異樣，笑了笑，對她說：“小姑娘，別擔心，會走回去的。”

她紅着眼，點了點頭。

不只是家，終點無論是什麽，她都應該走回到那裏。

雖然在回家的路上，她已經走的足夠小心翼翼，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摔了一跤。

但正如那位大爺所說的，她并不是很疼，因為那個軍大衣真的很厚。

回到家後，她将沾了雪的大衣烘幹後，第二天怕門衛大爺穿這件，便一大早就就将衣服送了過去，又想到今天正好是大年初一，便又裝了一盒熱氣騰騰的餃子一同送了過去。

這件事情可以說在她的高中時代，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位陌生人的善意，真的很容易讓人記住很多年。

而高考完，雖然最後高考分數出來後，她沒有上了徐晏所在的那所學校，可她也并沒有對不起當初那個努力向上的自己。

處于風華正茂的年紀，每個人都沒有資格去揮霍自己的青春，她不能辜負了自己。

而現在，那位門衛大爺因為歲月的痕跡，臉上又添了幾道皺紋，但面容依舊很慈祥，他看了看站在何慕初身邊的徐晏，不由得笑了笑：“小姑娘，這是你男朋友吧，不錯不錯，這精氣神看着可以。”

何慕初彎眼笑：“爺爺，這也是聊市一中畢業的，只不過比我大兩屆，是個很厲害的人。”

徐晏微微一笑，向他點了點頭：“你好。”

那位大爺聽到他倆是一個學校畢業的，當下笑眯眯地便說他倆可真是有緣，後來又聽到何慕初的介紹，又仔細盯着徐晏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嘀咕了一聲：“這麽一說，的确瞧着有些眼熟，就是具體記不清楚是誰了……”

等和門衛大爺告別，往學校裏面走的時候，她沒忍住，擡起頭問旁邊的人：“為什麽爺爺記得我，卻不記得你？按理說，你在高中時候那麽優秀出彩，應當留給人的印象更深刻些。”

徐晏沉黑的雙眼落在她的臉上，唇角泛笑。

“優秀的人，學校每年都會出很多，可往往給人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在那些日不斷為自己目标為之不懈努力的看似很普通的人，而那些人，才會在不自覺中留下給別人不可磨滅的記憶。”

作者有話說：

關于斤斤高中時候的事情，我會具體在番外篇提到～

徐晏在高中時候也曾注意過我們斤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