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通話

他和她并沒有在年前溫存太多時間。

因為沒過幾天, 她接到消息，說徐晏受邀要去參加國外的相關學術論壇。

一去，長達半月。

何慕初在他出發前, 擡頭看他, 語氣有些難抑的遺憾。

“我們今年，是不是不能在一起跨年了？”

他們已經到了機場，待在車裏, 可她和他都沒有下去，只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車外，凜冽的寒風吹擊着結了冰的玻璃，車窗冰花一片, 而車裏，暖氣開的很足，她沒有穿外套，只穿了一件高領的白色毛衣, 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

說完那句話, 她目光平和柔軟地望着他。

徐晏沉默了一瞬，嗓音沉緩：“讨論會具體結束時間還沒有定下, 或許, 我無法及時返回聊市。”

她垂下眸子，抿了抿唇，一時沒有說話。

要說心裏沒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這應當是他和她相戀度過的第一個年頭，她很希望他能夠待在她的身邊。

不過事逢突然, 雖然她很遺憾, 可他和她都清楚, 在這個年關, 她不能丢下家裏，和他一起去國外。

而她更不可能阻止他去國外，這本就是他的工作。

她目光軟了下來，彎了彎唇，再說話時，語氣盡量輕松起來：“其實也沒什麽關系，我們還可以打電話嘛。”

徐晏一雙黑眸落在她的臉上，緩聲說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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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個字，他頓了頓，緊緊注視着她，聲調緩慢：“我會盡量加快速度趕回來。”

她笑了笑，往前靠了靠，勾住他的脖頸，擡頭望他，圓眸裏閃爍着認真溫柔的光芒。

“沒關系的徐晏，你去國外的這次學術交流，我查過關于這次交流的資料和新聞，相比起來見我，更有意義，所以你只需要一直去做就好了，而我，會在這裏一直等你。”

她眉眼彎了彎，嗓音發軟，言語溢出幾分溫和的笑意。

徐晏面容微動，黑沉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白淨的小臉上移開，手松松摟住她的腰。

他彎了下唇，低頭在她柔嫩的唇上碰了碰，聲音清沉而又溫緩。

“謝謝你，斤斤。”

他不知道別人的女朋友是什麽樣子的，也不想去了解，而斤斤，他的女朋友，無論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她總會以最好的角度出發，做出最合适的判斷。

她沒有選擇去阻礙他的步伐，甚至于開口挽留的一句言語都沒有，可他知道，她舍不得，不過她選擇了對于他來說，更好的方向。

她一直送他到安檢口。

徐晏今天穿着一身純黑的大衣，面容偏白，眉目輪廓深邃，旁邊手提着一個行李箱，放在人群裏很吸睛。

可他的面前是何慕初小小的身子，見時間快到了，她便準備向他揮手告別，卻沒想到他手一撈，就将她帶在了懷裏，略帶些涼意的身體靠了過來。

他微微俯下身子，頭輕輕抵在她的肩膀上，嗓音有些沉緩，還透着幾分無奈，從她的耳側傳來

“怎麽辦，斤斤，我還是舍不得你。”

她怔了一下随後笑了笑，擡起放在身側的手環抱住他的腰，眼裏笑意漸顯。

“徐晏，你知道我剛剛想起什麽了嗎？”

他沒有動，只很輕地在她耳邊問了一句：“什麽？”

她笑：“我想起，八月份的時候，你出差去臨市，和我告別，也是這個樣子。”

他輕笑了一聲，略帶些寵溺性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嗓音溫柔：“那時候的你全身僵硬，都不敢亂動，可最後還是擡起手拍了拍我的背，來安慰我。”

她擡起手，正如當初的情景一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動作輕柔。

他頓了頓，随後再說話時，聲音比起之前來說清晰了很多，還染上了幾分笑意。

他應當是把頭偏了過來，一雙溫柔漆黑的瞳眼專注地看着她

“當時的我就在想，這麽溫柔的姑娘，我不能錯過。”

他微微直起些身子，目光與她持平，唇角彎着。

“錯過了，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她唇角忍不住翹了翹，想笑，可又不好意思當着他的面笑出來，擡起一雙瑩瑩亮亮的眸子，最後只好低下頭，發頂抵住他的胸膛，聲音有些發悶，但含着幾分清澈的笑意。

“徐晏，一路平安。”

他擡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嗓音沉穩。

“好。”

回到家中，她媽見何慕初回來，問了一句。

“徐晏走了？”

她低應了一聲，目光垂落下來，在門口處換了鞋後，走進來，坐在沙發上，目光有些怔，空洞地看着前方，随後幾分鐘後，她扁了扁嘴，托住下巴，眼神中透出幾分悲傷地看向自己母親。

“媽，怎麽辦，他才剛走，我就已經開始想他了。”

說完這句話，她有些煩躁地抓了抓自己頭發。

“他要離開半個月哎。”

何媽瞥她一眼，語調有些慢悠悠的。

“想他就給他打電話呗。”

她頓了一下，語氣很平靜：“他才剛走，而且我也不能一直給他打電話吧。”

話說到一半，又透出幾分糾結。

“會不會打擾到他工作啊……”

何河從卧室走出來，聽到她小聲的碎碎念，毫不客氣地笑了笑：“瞧你這前瞻後顧地，要我說啊，這徐晏去了國外，國外的那些小姑娘可沒有咱們這麽含蓄，那徐晏模樣長得不賴，搞不好就被國外的那些洋姑娘看上了，你還在這兒糾結糾結……”

何慕初被她爸說話時的語氣逗到了，但話頭上還是下意識偏袒他的：“怎麽可能，”

何河看她一眼，停頓了幾秒，随後邊看她媽邊作出一副受傷的樣子：“孩子她媽你看你看，這還沒出嫁呢，就已經這麽護了……”

“爸！”

她又羞又好笑，無奈地叫了何河一聲。

何河冷哼一聲：“不管了，下午陪爸出去一趟，買點年貨。”

她猶豫了下，沒有立刻答應。原本她還想着掐好徐晏抵達的時間，給他打電話呢。

“怎麽，現在連陪老爸買年貨的時間都不肯給了嗎？”

何河見她一副搖擺不定的樣子，頓時又被氣到了，在心裏把徐晏從頭到尾數落了一遍。

早知道當初就晚點答應那小子了，看看現在他女兒的胳膊肘都被拐到國外去了！

何慕初見到她爸這個樣子，連忙應了下來：“哎爸，我去，我一定去。”

她柔軟的小臉上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跑到她爸身前，給他捶捶肩。

“我剛剛是在想，待會兒買些什麽年貨呢？”

“哼！”

何河表示他的氣還沒有完全消下去。

但到了下午，雖然帶了何慕初出來，但買的東西他都幾乎沒有讓她提，兩只寬厚的大手緊緊攥着幾包不小的購物袋，走在路上還在問旁邊的女兒，還想買些什麽回去。

何慕初提出分擔一些，他沒有答應，最後還是她磨了好半天，她爸才分給她一些小玩意兒，讓她拿着。

她站在原地，手上提着幾個小袋子，再看看站在她旁邊父親手上提着的兩大袋子，兩方莫名形成了鮮明對比。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可笑容中透露出來的，是更多的甜蜜和幸福。

“爸，你真好。”

她忽然小步走到何河身邊，聲音軟膩軟膩地對她爸說了一句。

何河先是一愣，随後傲嬌地冷哼了一聲，可又拗不住自己心裏升起的那點兒樂，唇角勾起來，回家路上還哼了幾句小曲兒。

等他和何慕初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裏，已經是晚上了。

她看了一眼已經沒電關了機的手機，沖進房間裏，連忙給自己的手機充上電。

等開機的時候，她看到了徐晏兩個小時前撥來的電話，未接通，她有些懊惱地咬了下唇，但又莫名放下了心。

雖然沒有接通，但最起碼讓她知道了他現在已經平安到了那裏。

她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将近十點，他那裏正是早上四五點。

她現在打過去，肯定會打擾到他睡覺。

想了想，何慕初還是沒有撥出這通電話。

不過等到第二天早上八點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她定的鬧鐘就準時響了起來。

她很快從床上翻身起來，摸過放在床頭的手機，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電話就已經撥打了出去。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急促了起來。

“斤斤。”

他沉穩有力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聽到他的聲音，她抿了抿唇，原本有些躁動的心情慢慢平複了下來。

她垂下眼睑，将被窩裏的腿緩緩屈起，用一只手環抱住，另一只手把手機放在耳邊，低應了一聲後，她頓了頓，想到了昨晚那通電話。

“對不起啊，昨天我陪我爸出去買年貨，沒有來得及去注意手機，錯過了你的電話。”

她咬了下唇，語氣中透出幾分抱歉，聲音還透着幾分剛睡醒的沙啞感。

他在電話那方慢慢笑了一下，聲音輕緩：“沒關系，我們現在不也是在打電話嗎？”

她笑了下：“也是。”

“你在幹什麽？”

她嗓音溫和，目光落在自己腿上搭着的被子上的圖案，用指尖慢慢描繪着上面的輪廓。

在她這句話問出來後，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電話那方忽然有幾句流利的英文透過話筒傳了過來，好似在詢問他什麽事情，随後她清楚地聽見，他染着笑意的平和的聲音響起，同樣是用流利的英文對搭。

他說的很簡單，她很快就翻譯了過來。

“我在和我的女朋友聊天。”

那邊的人似是驚訝了一下，又連住說了幾句，語速有些快，而且挨的有些遠，何慕初沒有聽清楚。

但徐晏說的話，她可以沒有絲毫障礙地聽清楚。

他對那個交談的人沒有說太多，只簡單說了幾句，便語氣很禮貌溫和地對那個外國同事說。

“非常抱歉，現在無法和您讨論，我的女朋友現在還在等我，我很想她，所以并不想占用這個時間，等通話結束後，我再和您交談。”

聽着他平靜從容的話語聲，何慕初控制不住自己，唇角不停地往上翹着，溫軟的眸子裏開始溢出點點笑意，她擡起手，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熱的耳垂。

一直等那邊的人離開後，他清透的聲音才傳過來。

“斤斤？”

他不确定她還在不在。

她很快應了聲，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還帶了絲笑意：“你剛剛那樣說，會被別人誤認為，你是那種覺得愛情比面包重要的人。”

他笑了一聲：“如果一個人就這麽簡單地對別人下了定義，那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便是沒有意義的。”

“而且，斤斤。”

他的聲音頓了下，言語中笑意明顯：“你知道的，我的愛情，早就藏着面包裏了。”

她揚起唇角，忍不住開始笑，連帶着眼睛都在笑。

她無法否認的，因為他說的也沒錯。

正因為他一直都在往前走，最後才找到了她。

可許是心裏的傲嬌勁兒犯了，她翹起唇，語氣壓着笑：“徐晏，我發現，你這個人很會得寸進尺。”

他沒有說話，只是悶笑了一聲。

但她還是從他的那聲笑中，聽出了幾分愉悅和驕意。

她那時候忽然就想通了。

徐晏這個人怎麽會沒有驕意呢？他總歸是一路風光走過來的。

只不過，他在她面前，将所有都藏了起來，留給她的，都是他盡數的溫柔和細致。

最後，她顧及到他還要工作，沒有聊太久。

只不過在通話結束前的那一刻，她腦袋裏忽然想起她爸中午和她說的那些話，腦子還沒有想清楚，話已經說了出去。

“徐晏，國外的女……同事，好相處嗎？”

說到嘴邊，話拐了個彎。

回想到剛才的那些話，她咬了下唇，握着手機，後悔地将頭栽向柔軟的被子上。

她在問什麽啊……

電話那方，徐晏微頓了下，似是在細細品味她方才的這句話。

怕他過分地解讀，她扣了扣套在外面的手機殼，臉有些發紅，小聲地試圖去掩飾：“你……你不要多想，我就是……随便問問……”

他唇角微彎，單手持着手機，嗓音平和而又安穩。

“都很好相處，但是，不限是男是女。”

他的聲音夾雜了幾分明顯的笑意，讓她本就微紅的臉，雖隔着一個手機，可還是逐漸升溫了起來。

而徐晏回答完她最初的問題後，再繼續聽着她支支吾吾的解釋，他唇角含着的笑意越來越深。

開完中午的讨論會，他選擇坐在了靠窗的圓椅上進行短暫的休息，瘦薄的脊背有些懶散地往後靠了靠，目光便落在了窗外綠色草坪上，中央有一大簇花，正盛開地熱烈。

是粉色風鈴花，在微風的吹拂下，花瓣顫動。

他單手持住手機，透過話筒傳過來的聲音溫柔有力。

“斤斤，回來的時候，我帶粉玫瑰來見你，可以嗎？”

粉玫瑰，代表着初戀。

她微怔了下，随後意識到了什麽，無聲地彎眼輕笑了一下，滿眼笑意，溫聲說了一個“好”字。

他在對她作無聲的告白。

你是我的初戀，你是我永恒不變的愛。

我永遠為你心動，我願意為此作出愛的宣言。

所以親愛的姑娘，不必彷徨，不必徘徊，因為我永遠愛你。

作者有話說：

可以看作是結局前章？？？

明天正文完結！！！徐教授求婚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