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例假

采薇因為這個飯局已經煩惱了一周了，最後她發現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于是放棄掙紮，他們說這周五，那就這周五吧，不再想破腦袋找借口了。

“采薇，就差你了！他們樓下等着呢！”

剛到下班時間，陳嫣然就出現在了采薇辦公室門口。

“馬上就來，等我兩分鐘！”

她拎起包直奔廁所——整理今天最後一份資料時小腹就傳來“不祥”的疼痛。

果然。她重重嘆了一口氣拿出姨媽巾。這次有點反常了，提前了整整一星期。

可能是這周工作忙了點，又加上和舍友總是聊到深夜。雪兒知道采薇回來了火急火燎地要求見面，奈何大家目前都抽不出時間。

她幾乎每次來例假都會疼得死去活來，現在她只想捧一杯姜茶躺床上，想到即将前往的飯局，采薇真是打心底讨厭。

“采薇，你怎麽一點都不興奮啊？”

陳嫣然蹦蹦跳跳地走着，卻不見采薇有任何表情。

“今天請我們新人吃飯的可都是公司的黃金單身漢！哎，你看看我，怎麽樣？”

陳嫣然蹦到她面前轉了個圈。

“挺漂亮的。”

采薇友好地對她笑。

“是吧？我也覺得！昨天特地去買的衣服呢！我逛遍了這附近的商場才買到！不像你，模特身材明星臉，穿什麽都好看。”

她豔羨地看了眼不施任何脂粉都讓人覺得光彩奪目的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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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采薇回答——她也恰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采薇，”陳嫣然神神秘秘在快走出公司大樓時一把拉住她，“今晚可要留心些，看到合适的趕緊下手。劉婷，可是下午請了假去做頭發。對了，争取坐心儀對象身邊。”

她使了個眼色後快步走出門，大聲和等候的六位男士打了招呼，然後挑了其中擁有最貴汽車的車主，不等邀請就主動坐進了副駕駛。

夠“主動”。

采薇看着像是在給她做示範的嫣然，然後——在嫣然眼中采薇就像個叛逆期的小孩，你讓她怎麽做她偏不的樣子——她上了李悅的車——也是衆車中最普通的一輛，嫣然氣得坐在車裏直搖頭：采薇啊采薇，人家李悅是有未婚夫的人，你跟着湊什麽熱鬧！怎麽能像她這麽悠閑！

李悅也是鬼精靈：“怎麽坐我車？”

她明顯看到了兩位等候在外的男士失落的表情。

“跟你熟啊。”

采薇理所當然地回答。無意間又增加了李悅對自己的好感分。

跟李悅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大家都是聰明人，聊天不會越界，只在平常事上徘徊，采薇只覺得腹部的悶疼越來越難受。

一行五輛車停在了豪華的凱悅大酒店門口，一位陌生男子——其實除了采薇大家都認識他——已經替采薇打開了車門。

采薇點頭道謝，然後，在那男士眼裏是極不解風情地，停下腳步等李悅。

“我先跟大家說明白，今天不許不喝酒，每個人都逃不掉！這是我朋友從法國帶來的葡萄酒，盡管喝，別客氣！我帶了整整一箱！”

說話的這位男子采薇依舊不認識，她也沒工夫去辨認他的臉，因為這話對她無疑是道霹靂。

酒和菜的質量自然是沒話說的，大家都叽叽喳喳熱鬧的氣氛像是過年，采薇卻因腹部逐漸強烈的疼痛而感覺越來越冷。

更讓她想起身而走的是右邊這位男士，總是給她敬酒，催她多夾菜。

難道她吃飯就是這運氣？今天挨着李悅，躲開小趙，不想來了個比小趙更厲害的角色。

“采薇，剛敬你的可是研發部的部門管理，将來研發部部長的不二人選，你這麽抿一口，可是不夠誠意啊！”

“采薇，我幹掉，你半杯，怎麽樣？”

“采薇……”

從李悅口中得知這位“跟自己過不去的”是人事部副部長鐘業成，今年三十二，單身。

李悅還強調他是這幾個中條件最好的。

采薇想問這“條件”指哪方面，但她快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力氣于她而言太寶貴，她得省着點用。

“抱歉，我去趟衛生間。”

她艱難起身，走向衛生間的腳步都是虛浮無力的，視線也因急劇下降的血壓和血糖而模糊成一片，黑影越來越重。

她不希望在場的誰看出她的不适上前扶一把，盡量讓步子顯得有力穩妥。

但她能明顯感覺到，最後一絲力氣也将消耗殆盡，腹部的疼痛已變成絞痛，在吸收了自己的體力後，不斷強大，在體內猖狂地蔓延開來，從頭到腳。

她将自己鎖在廁所隔間裏，靠在門上艱難地吐氣，吸氣，祈禱疼痛能減輕些好讓自己撐到晚飯結束。但痛經好像打定主意不讓她好過，絞痛将她折磨得開始出冷汗。

她連理智都快喪失了。

得想辦法趕緊回去。她這麽想着，不自覺已經在短信裏點開了藍旭。

手指顫抖着怎麽也不聽使喚，她猶豫了一會兒，按下通話鍵。

“喂。”藍旭低沉又溫柔的聲音響起。

他周圍有酒杯碰撞的聲音，但她現在顧不了那麽多。

“藍旭，我在凱悅302，痛經。”

她強忍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咬牙說話。

“好的我馬上來。”

電話那頭傳來腳步聲，然後被挂斷。

藍旭馬上就會來接她。這讓她不再那麽絕望了。

腹部的疼痛還沒罷休，但她至少有走回去的力氣。

“采薇！你怎麽了！”

再次回到包廂，她臉色煞白地出現在大家面前着實把所有人吓了一跳，鐘業成立馬起身向她走來。

她擡手想要拒絕他的攙扶，卻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是她熟悉的氣息，特別熟悉卻又……無從說起的感覺。

她已經意識模糊了，繃緊的神經像牛皮筋斷裂那樣放松得徹底，任軀體倒入他懷裏。

衆人石化。

來人他們只在雜志和報紙上見過，他的故事被誇張成業界神話“廣為流傳”。卻不想，真人比平面照更加英挺帥氣，更震懾人的是他那極具壓迫感的氣場。

“不好意思，她今天身體不舒服，失陪。”

他認得在座每一位，只那麽掃一眼，他就知道這次聚餐因何而起。她是自願參加的？他朝懷裏的人瞥了一眼——憔悴的樣子讓他心疼得揪起來。

接過李悅遞來的包，藍旭毫不猶豫将采薇一把抱起。

陳嫣然完全不受控制地一聲尖叫，劉婷回過頭說她沒樣子，再扭頭藍旭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采薇醒來已是晚上九點半多。猶如大病初醒，意識吃力地一點點回來，她也漸漸想起昏迷前的每一個細節。

從深灰色的床單和周圍冷色調的裝修判斷，藍旭把她帶到了自己家。

她扭了扭身子，覺得腹部異常地發熱，伸手摸出一個熱水袋。

床頭櫃上很貼心地放有一個保溫杯，出了一身冷汗的她只覺得口渴難耐。打開杯子卻一時愣住——杯子裏不是開水而是，姜湯。

自己的手機鈴聲傳來，采薇這才回過神。

“你好，伯母，是我。”采薇一陣緊張，瞬間清醒——藍旭接了老媽打來的電話？她屏住呼吸聽外面的聲音。

“采薇剛才……她來例假不太舒服，我從單位把她接來的，還在睡覺。”

“不麻煩，伯母您客氣了。”

“好的，等她醒了我讓她回電話。”

“知道了。再見，伯母。”

房門被輕輕推開。

“醒了？好點沒？”

“嗯。”采薇點點頭。

理智不再被疼痛模糊，她正常地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又麻煩他了。

她放下喝了一半的姜湯，起身下床。

“做什麽？”藍旭緊張地上前扶住她。

“回家。”

握住她手臂的力道加大，讓她動彈不得。

“住這吧，太晚了。”

“這怪你。你當時就該把我送回家。”采薇把他往旁邊推。

這蠻不講理的小脾氣卻讓藍旭忍不住嘴角上揚——有多久采薇沒對他使小性子了？在家庭遭受變故前，她一直是對他“橫行霸道”的。

橫隔在他們中間六年的距離瞬間被拉近。

“我家離凱悅更近。你當時那……行将就木的樣子，差點就把你送醫院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痛經。”

“你又不是第一次住我家。”

“……”

采薇語塞。

現在她也感覺到距離的拉近了。

咦？她怎麽忽然對他又耍脾氣了？還有這樣的鬥嘴皮子——和從前一樣，都以藍旭大獲全勝而告終。當然發起者十次有九次都是采薇。

“牙刷，牙杯，毛巾，睡衣，被子，換洗的衣服。”

“都在。你之前的我又沒扔。”

采薇莫名臉紅——怎麽好像老早就同居了的樣子，怎麽聽都覺得這對話別扭。

“還要幹嘛？”藍旭繼續制止她向前走的動作。

“尿尿！”采薇向他喊。

他放下手，采薇卻又不走了。

“怎麽了？”他一臉你随便鬧，我必奉陪到底的自然神色。

“我……想到……一件事。”

“嗯？”

很少看到采薇這麽的——不好意思，完完全全寫在臉上，連周圍的空氣裏都是大寫的尴尬。

她猶豫地轉身，掀開被子——然後兩人都看到了——她剛躺過的地方，中央一團鮮紅。

采薇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凝固了，藍旭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凝固了。

“藍旭……我……幫你洗。”

她把額頭抵在他肩膀上，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甜甜的一更，希望親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