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春雪

采薇的生活似乎是掉入了一個被詛咒的循環中。

中藥一碗接着一晚一日三次，因為要求是在餐前，一大碗又苦又澀的藥下去，五髒六腑頓覺翻江倒海——她每次都是屏住呼吸捏住鼻子，忽視一陣又一陣湧上來的反胃一口氣灌下去，之後幹嘔到兩眼淚汪汪。

不可能再有吃飯的胃口了，然而不吃飯藍旭也不可能同意……

采薇還沒任性到失去理智不講道理，人是鐵飯是鋼，她每次都很努力地去調動消化系統進食——幾乎是在求它消化那麽一點，然而每次都已連同中藥一起吐出來告終……

期間璐靈被叫來陪采薇住過幾次，但璐靈的婚期越來越近，她跟徐慕飏也都忙得腳不沾地。

幾次鬧脾氣住回自己的公寓，後來只得一個人躺在床上睜眼到天明……她不知道那幾個夜晚，藍旭也同樣在樓下車裏徹夜未眠……

她何嘗不想自己健健康康的——至少自己能夠解決問題，不至于去影響藍旭——因為她的懷孕，藍旭也被折騰得日漸消瘦……

她的情況最終還是被母親陳岚知道了。

前天晚上，她一人在公寓，接到陳岚的電話。

“聽說你最近情況很不好？”

“挺好的。”她剛灌下中藥躺在沙發上，一次次咽下惡心的感覺，強打起精神。

“別撒謊。要不是有人告訴我，你打算瞞到什麽時候？之前打電話為什麽不說？”

“……”都知道了為什麽之前還要問。采薇沒回答。

對長輩一向恭恭敬敬，但懷孕之後情緒實在不受自己控制。

“藍旭呢？讓他接電話。”陳岚也不想跟采薇多說——她也發現自從懷孕後她變得越來越不聽話，也越來越不好交流。

“……”實話告訴她藍旭被她趕回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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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空着的右手在被子裏揉了揉胃部，松開咬住的嘴唇，最終開口：“藍旭不在。我在原來的公寓裏。”

“你又鬧哪一出？！”那邊陳岚明顯提高了嗓門。

“太難受了一個人呆着舒服。”

“就是被你自己這麽胡來搞壞的！不用想都知道是你把藍旭趕走的！都成年了，這麽不懂事！沒人照顧你更不行！你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你是不想好好養這個孩子了嗎？先是不告訴我們，現在連藍旭都趕走，你一個人能做什麽？！我懷孕的時候正常得很，你一定是在美國這幾年把身體搞壞了！當時不讓你去吧，你偏不肯……”

絮絮叨叨罵罵咧咧，采薇聽着就頭疼，有史以來第一次——挂掉電話，索性關機，清淨。

一陣強烈的惡心感，她捂住嘴就沖向洗手間……

當晚藍旭就來了。他來時采薇在床上依舊翻來覆去還沒入睡。

他将她攬入懷中，在頭頂落下一吻，未置一詞。

就算沒有扭頭看他，在一片漆黑裏，她也能感受到，藍旭有心事。

辨別不出那是什麽時間，不知不覺她沉沉睡去。

今天，來接她的居然是徐慕飏。

“藍旭手頭有公事處理。我送你回家。”

“很棘手嗎？”

“不，只是比較費時。”

徐慕飏表情并不輕松。也許是忙婚禮給忙的……

回到家等了沒一會兒，藍旭就回來了。

“采薇，去看一位中醫好嗎？我已經約了時間。”

半天她才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又要看中醫？”

“這位中醫是我打聽到的，據說他的方子很有效。”

“我喝的中藥還不夠多嗎？別試了沒用的。”她躺回沙發。

根據她多年的喝藥經驗——轉方一般會更難喝。

“不試怎麽知道。去看看吧。”

為了避免無謂的奔波和喝藥，他向多人确認之後才決定帶采薇過去，聯系那位中醫也費了一番功夫。

“我已經成了藥罐子了，不行，再這麽下去胃都要廢了。”

“有什麽想吃的？我們吃點晚飯再過去。”藍旭挨着她在沙發上坐下。

“沒胃口。”

“你看，這兩天沒喝藥依舊沒吃下什麽，還是得喝藥調理。你這樣，寶寶都要餓壞了。”他輕輕撫上她的腹部。

“你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孩子？你是不是只要孩子健康，其他都無所謂？所以才一個勁給我灌藥？”

突然之間說話就變得怒氣沖沖，藍旭不免皺眉。

“我一直都關心你們兩的健康。”

藍旭摁了摁眉心，難掩身上的疲憊。

“我不會再信了。之前我相信你，結果呢？簡直把我當成喝藥的機器。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讨厭喝藥。你真的為了我好，不如帶我出去旅游調整心情。到現在為止，你所做的只有灌藥和讓我辭職。兩件最能毀我心情的事你全都做了。”

“你真要這麽想，那麽，就這樣吧。”

藍旭走到陽臺上背對着她，打開一扇窗吹風。

讓她辭職只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可能地保護她。至于旅游……

最近公司在談一個項目——建立以來第一次獨自做的項目，一旦拿下，便可在A市樹立威信，為以後的市場開辟道路……

對手個個都很強勁。

為了不影響采薇的睡眠，他在工作時間開足馬力。

之前她獨自回公寓沒有阻攔，也是因為趁這個機會他可以工作到深夜……還有那幾次在車上……

旅游，怎麽着也得一個月之後。

可惜這些采薇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藍旭對她發脾氣了。第一次……

還是在她懷孕的時候……

窗外的寒風如潮水般瞬間将藍旭包裹，陷入沉思的他面對反常的大如鵝毛的春雪，不為所動。

夜景很美，星星點點的燈光隐在茫茫雪幕中，絲毫感受不到春意，卻有似于聖誕節的景致。

在他眼中，有的只是無盡凄涼。

原來她喜歡這些……他從來關心的都是她生活中的小習慣，熟知的興趣也只限于兩人共同的興趣愛好。

是他疏忽了……

回過神，轉身進屋，采薇已經沒了蹤影。

就這麽跑出去了？天馬上就要黑了，還在下雪，她這是去哪？

顧不得套上大衣，藍旭抓起鑰匙開門沖出去。電梯在五樓停着不動，他只好從樓梯跑下。

頂着雪邁出一步——迅速積起的雪讓他有一瞬間分神，然後，他擡頭看到了不遠處縮在花壇邊的身影——她直接坐在了雪上，臉埋在臂彎裏，被頭發遮住。

“采薇？”

握住她肩膀将她抱在懷裏擋住迎面而來的風，就着昏黃的燈光也能看到她面如白紙，連同嘴唇，像是撲了層□□。

不祥的預感好似憑空出現的烏雲。

“旭……”聲音細如蚊子叫。

“寶貝，先站起來，別坐在雪上。”

他恨不得能憑空變出一塊溫熱的軟墊給她坐着。

這冰冷的雪，凍得他無比心慌。

然而采薇軟趴趴如一灘爛泥，扶了這邊掉下去那邊。

過了幾秒她擡起頭，擡頭看向他的眼神無助到如同一只受傷的小鹿，眼裏的淚花被燈光照着，一閃一閃的，然後從眼角滑落，流進發中。

“我抱你上去。”這次他顧不上弄疼她，連手帶腳一并抱起。

無論怎麽心慌，在她面前也得保持沉着冷靜。可是剛将她抱起，懷裏的人便暈了過去。

低頭，剛才采薇坐過的地方雪已經融化，像周圍蔓延，中間的一抹血紅顯得觸目驚心。

作者有話要說： 更完這章，本七要逃跑了……

咳咳，會有糖的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