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半仙

清醒了幾分的薄弱意識被紮眼的白光刺激，睫毛抖動了幾下，張開。

“醒了？”坐在一旁的藍旭迅速有了反應。

“現在幾點？”采薇自己都被這有氣無力的聲音給驚到。

藍旭看着不光是疲憊，還有一種很壓抑的，比悲傷抑或是難過更複雜的情感……只是現有的體力不允許她作過多觀察個揣測。

“淩晨三點半。好些了嗎？”他溫暖的手掌覆在她頭上，拇指摩挲她的額頭。

如觸電般猛然想起什麽，采薇躲開藍旭的目光，雙手挪向腹部，閉上眼睛。

是錯覺嗎，覺得腹部空落落的，心也像是被掏空。

輕微的敲門聲，采薇又睜開眼睛。

“醒了？”開門進來的是值班護士。

她坐下來，給采薇換了瓶點滴，又簡單地檢查了幾項指标。

“底子還很虛，需要靜養，好好休息，等明天主任上班了，會給你開藥。”護士态度很友好，交代幾句後就走了。

“覺得累的話，就接着睡。”

“旭……”采薇從被子裏伸出左手，與他相握。

“孩子……是不是……”

“沒關系。我們都還年輕。”

很明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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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扭過頭去，讓眼淚落到枕頭上。沒一會兒，就覺得枕頭捂得右臉頰都濕乎乎的。

她是在氣什麽？原本有孩子的時候她不是還希望沒有他的到來嗎……因為懷孕，她吃了那麽多苦不說，還跟藍旭吵過那麽多次架——每一次都是她在鬧脾氣，藍旭所做的永遠都是讓步和妥協。

頸間落下一吻。

“不哭，你沒事就好。”藍旭俯身輕輕抱住她，将她摟在懷裏。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讓眼淚流得更加厲害。

她沒事就好？他永遠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

從小時候繞遠路給她買她愛吃的零食，購票結賬任何需要排隊的地方總是把她先安頓好自己去排隊，到了大學裏可以推掉籃球賽、社團活動各種事情來陪她看電影，去車站接她，陪她回家，甚至為了她，黑過學校的論壇……

到現在，為了她，他甚至可以孩子都不要……

＊＊＊

“所有的孕反，你所說的經常的肚子疼，都是胎象不穩定的症狀。而且，你的子.宮壁很薄，很不利于胎兒着床。這次着床成功，确實是意外之喜，但是，就會導致不穩定。

“我說這話不是吓唬你，也不希望你有太大壓力。我是希望引起你的重視。你這樣的身體條件，萬萬不能流産。第一胎一旦流産，以後懷孕難上加難。所以你務必照着我說的去做。

“第一要确保充足的睡眠時間。十點前睡覺。第二，少接觸有輻射的東西，手機最好也少用，這東西會削弱你的免疫力。并且得穿暖和，不能着涼，感冒，因為你是一點藥都碰不得。

“第三，要保持情緒良好穩定，不要不開心，抑郁或者發脾氣。第四得改善飲食，吃營養好的，讓自己身體強壯一點，最好長胖一點，千萬不要為了保持身材少吃。可以配合适當的運動，散步就挺好。

不嫌麻煩的話，抓點中藥滋補一下也是可以的。”

＊＊＊

醫生的話采薇還記得清清楚楚，而那句“第一胎一旦流産，以後懷孕難上加難。”無疑是給采薇下了死亡證明。

都是因為自己身體不行……她可以不再懷孕，沒有後代，可是藍旭，不行。

她瞬間又想到了爸爸媽媽，還有藍旭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兩個月前雙方家長是如何興高采烈地坐在一起謀劃婚事，都沉浸在雙方結親，家裏要添新成員的喜悅中……

眉頭收緊，又一股淚水噴湧而出……她無臉見任何人，每一人臉上那吃驚而失望的表情，都會讓她難以承受。更讓她心痛的，是明明很難受，卻為了她強顏歡笑的藍旭。

她不着痕跡地将他推開。

“一會兒去上班？”已經四點半了。想必他是一夜沒睡。

“不去了，在這一樣能辦公。等璐靈上班了我讓她把資料和電腦帶來。”

“你去公司吧。在那還能睡一覺。”語氣清冷而淡定，還有那麽些——無情，有“逐客”的意味。

敏感如藍旭不可能察覺不到。

“采薇，我不怪你。”他将一縷碎發撥到她耳後。

“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吃醫院的就行。”她住的是VIP，飲食不會差。再說，現在也沒有要被捧在手心裏的必要了，她也沒這資格。

“等你恢複了，我們就出去旅游好不好。”藍旭執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

“不太想了。你抓緊睡一覺，還得去上班。”采薇有點公事公辦的口吻。

“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

“我會叫我媽來照顧。畢竟，你不知道怎麽照顧一個流産的女人。”

短暫的沉沒。

“這麽快就告訴阿姨？”

“早晚會知道。”

“藍旭。”采薇叫了他名字之後，合上眼睛，因為後面要說的話，看着他她這輩子都開不了口。

“我們分開吧。我們在一起，不合适。”

＊＊＊

陳岚中午時分到，帶着一桶雞湯。看到采薇躺在床上虛弱而了無生氣的樣子，也沒再多說責怪的話。

只是……

“藍旭呢？”

“上班去了。”

“他倒還有心思上班。我猜是你叫他去的。”

“嗯。”

“你這性格奇了怪了。我跟你爸都不這麽難伺候。像誰？”

“變異了吧。”采薇翻了個身看向窗外——樓層太高，除了看到淺藍色的天空，什麽都看不到——今天連雲也沒有，鳥都不願意靠近醫院這樣的地方……

“呵。嘴皮子還是挺厲害。別難過，奶奶那邊有個偏方，吃了準懷孕。”

“這種你也信？虧你們還是讀過書的人。”采薇轉過頭扔去一個白眼。

“你這一胎，奶奶找人算過，保不住，果不其然。但下一胎就平安了。怎麽樣，還是很準的吧。”

合着你們就沒盼着這一胎能落地？采薇不信，冷哼一聲。

下一胎？

“你們就去算吧。沒可能了。那半仙告訴你下一胎是誰的沒有？”

“你這孩子！淨說瞎話！”

“我跟藍旭分手了，那哪來的下一胎？”一氣之下采薇直接說了。

“你們？”

“嗯。”

她端起雞湯專心喝起來，沒有理會陳岚鎖在她身上的目光——得知她流産，進門時的目光也不是這樣的……

難道是因為這個半仙沒有算到？随意吧，采薇無所謂。

“為什麽分手？誰提的？”陳岚雙手叉腰，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

“我提的。沒什麽為什麽。”

“打電話。跟他道歉。”陳岚将手機塞給采薇。

“幹什麽？”她瞪大了眼睛——媽媽俨然一個關心八卦的小夥伴。

“天底下上哪找藍旭這麽好的人？你一個任性就分手？你當感情是鬧着玩的？再說你們倆連孩子都有過了，女孩子這麽不自愛！”

“媽！我們倆的事情你別多管！你知道什麽呀！”

躲不過她塞的手機，采薇索性拿了手機藏被窩裏。

“一把年紀了還要為你操心，早晚得被你氣死。”陳岚轉身出了門——關門倒還是輕輕巧巧的。

“哎……”采薇雙手環住膝蓋坐在床上，身心俱疲。

将手機從被窩裏掏出來看了眼——藍旭一上午沒來電話，璐靈也沒有。

真的這樣分手了嗎？

若是藍旭真的不再管她了，她得自己重新找工作，找公寓……倒不如回家找工作，不然哪天在這座城市某個角落偶遇藍旭和他美麗優雅的未婚妻——或者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可能她第二天就要去買抑郁症的藥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七為了保全小命，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