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離了彼此，都無法正常生活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在躲避，總之，她又一次跑了出來，到美國。

出國前聯系了美國那位房主，原來的住房居然還空着——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抱任何希望——那邊周圍的環境她最熟悉，那就再借住一星期。

不過這次，她用不着打工了。

她帶上了自己大部分積蓄——不去想沒有藍旭的照顧，她攢不出那麽多的錢。

＊＊＊

在醫院住了足足兩個星期。

那天之後，藍旭還是每天都來看她，只是，陳岚住在了采薇原來的公寓，每天給她做飯洗衣。每次藍旭前來探望，陳岚總會很“識趣”地退出去，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兩人談和沒有？”有一天藍旭走後陳岚忍不住問。

“不高興”清清楚楚寫在兩個人臉上。盤亘在病房上空的低氣壓就沒有消散過。

“沒有。”采薇垂下眼不敢與她對視。

“你也是個大人了。別總跟藍旭耍小孩子脾氣。”陳岚的語氣裏盡是責怪。采薇的脾氣她了解，藍旭的付出她也都看在眼裏。

“藍旭為你做了那麽多，至少你要知恩圖報。”

陳岚嘆口氣，看了眼臉色蒼白躺在病床上的采薇，“你趕緊好起來，也算幫了他大忙了。這算時間，他瘦得比你還厲害。”

采薇盯着天花板的眼神不安地閃了閃。

是因為她提出分手嗎？

希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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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能怎麽辦！你以為我想這樣！我現在生不了孩子了，怎麽知恩圖報！報什麽！”脾氣突然就上來了，采薇有點歇斯底裏，雙手捶着枕頭，恨它不是一面牆，沒法将手打出鮮血來。

“不會這麽嚴重！你乖乖聽話養身體！兩個人都還年輕，孩子總會有的。”

興許是那算的一卦在陳岚心裏紮了根。但采薇從來都不信這些毫無根據的東西。

各種事事非非盤根錯節，采薇并不打算把它們理順，也不指望把家長說通。

住院的費用都是藍旭買單。接她出院那天，藍旭似乎還抱有一絲希望。

“跟我回家，好嗎？”他試探性地握住她的手。

“送我回公寓。”

他沒有回答。摟着她肩膀，把她護送上車，再護送上樓。兩個小時後，又将她留在他那的部分物品送來——他還留了些在家。

由陳岚寸步不離地照顧，休整一個星期後，她不顧所有人反對，只身前往美國。

工作自然是辭了。

不得不承認，她又一次任性。

絕望包裹着她，讓她既做不了什麽決定，也沒有繼續生活的動力。換個環境，她想要調整心情。

＊＊＊

她驚訝于公寓的幹淨整潔，感覺是上午就有人打掃過，特地發消息給房東以表感謝。

逛校園，在沙灘上曬太陽，購物，逛超市，給自己添些首飾和新款衣服。

既不考慮明天，也不計劃下一步，她想一出是一出地随心所欲放縱自己，心情自然也跟着好起來。

在校園慢跑了幾圈，采薇突然想到了之前打工的餐廳。

這麽想着，雙腳就把自己帶到了那兒。

還是那位和藹的老板娘，從身材到發型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Jean！”看到采薇，她興奮到從櫃臺後沖出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采薇也不自覺咧開嘴微笑。

“還挂念着什麽時候才能見你。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面了！”她的手握着采薇的手，上上下下端詳着她。

“來美國放松一周，過來看看你。”采薇笑得很甜，很讨她喜歡。

“來，想吃什麽！今天給你免費！”Maggi拉着她到采光條件最好又不受過往人打擾的位置上坐下，遞過菜單，自己則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不行不行。怎麽好意思免費。之前你給過我那麽多獎金。現在我工作了，該來孝敬你才對。”采薇連忙拒絕。

“Honey，你不會還不知道吧？”Maggi吃驚地捂住嘴。

“我該知道什麽？”采薇沖她眨巴着大眼睛。

“那些獎金，不是我的。唉，我以為你們已經在一起了！你這是一個人來的？”

Maggi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環顧四周，随後失望地回過頭。

采薇忐忑的心也越來越緊張——她隐約有些預感。

“給我錢的是一個中國小夥子。長得可英俊了。每次他來，總會有女顧客向我打聽他。

“我對他們說，就死了這條心。這個東方男人，對他女朋友愛到骨子裏。他來我這，就是暗中給他心愛的女孩補生活費的。

“他反複交代我不能讓你察覺。那時候，我可着急了。我們美國人，不做這麽煽情的一套，這麽濃烈的感情，藏着掖着做什麽，對方又怎麽可能知道！他這麽堅持六年，我實在看不下去，幾次想要拒絕保密。

“他向我保證，等你回國，會向你說。我才放心下來。”

敘述完畢，Maggi換了個坐姿讓自己舒服一點，但眉心鎖得更緊，顯得眼窩更加深陷。

她向前探出身子：“怎麽？他到現在，都還沒跟你說？”

表情混着懊惱，生氣，無奈……

采薇數不清。也不能夠數清。

她還沒能接受Maggi給她信息。

所以，整整六年，她的獎金，她從來沒上過的晚班……都是因為他？

“Maggi，我們在一起過。可是，我流産了，我可能，再也不能懷孕了。我提出的分開。”聲音有些哽咽。

“孩子！你這是做什麽！他那麽愛你！這會要了他的命的！上帝保佑你們，你們一定可以再有孩子的！我會每天為你祈禱！”

她伸手抹去采薇臉上的淚水。

“好孩子，趕緊回國去找他吧。時間經不起這麽浪費。看得出來，你也很愛他。”

“常采薇。”熟悉卻陌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足夠低沉，也足夠溫柔。

來者是徐慕飏。

許久未見，感覺他回國後皮膚白了不少。

可是，他怎麽也來了。

好像聽到了她的想法似的：“盧氏打算在美國開分公司，我來出差。明天就去東部。藍旭，托我來看看你。沒想到這麽快就碰到了。”

“朋友？那你們聊。”Maggi很有教養地抽身退出，将座位留給徐慕飏。

“采薇，我知道你們事情我無權幹涉，但作為藍旭多年的朋友，我想說，認識他這麽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情緒這麽明顯的外洩。”

采薇端着水杯的手抖了抖，險些将杯子打碎。

“他開始抽煙，沒日沒夜地工作加班，一周回家的次數不超過三次。在辦公室沖澡沙發上睡覺。這些不是他跟我說的，是我自己所見。你也知道他的脾氣，除了你，沒人勸得了他。

“你在美國的公寓，是他買的。你所聯系的房東，不過是我的一個遠親。他的妻子是我外婆那邊的人。他為你做的，遠比你知道的要多。”

徐慕飏察言觀色的能力比眼尖的藍旭更令人生畏，在他面前，采薇從來不做任何掩蓋的嘗試。

鼓起勇氣擡起眼眸對上他波瀾不驚的漆黑的眼睛。

“可是，我報答不了他，只會拖累他。”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你在他身邊，就是他最大的慰籍。”

睫毛終于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啪嗒，落在面前的紙巾上。

徐慕飏輕輕嘆氣——還是當年那個嘴硬心軟的采薇，只是，外殼更加堅硬了……

一頓飯沒吃下去多少。

她向Maggie道別，答應有機會再來看她——可Maggie在意的顯然不是這個。

“趕緊回去！去找他！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孩子！這麽愛你的人，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徐慕飏在一旁未說一句，這讓采薇更加尴尬……

回去的路上。

“什麽時候回國？”徐慕飏率先打破沉默。

“沒想好。應該一周後吧。”

“還有四天。”低沉的聲音傳來，聽不出任何感情。

采薇擡頭，而他也正好低頭看她。

“四天，飛機上一天，藍旭，不是鐵打的。”

意思很明确。

采薇的心莫名一沉……不安。

“回了國，重新找工作嗎？”

話題突然繞開，采薇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或許吧。”

她垂下頭，心裏有些不高興。

在徐慕飏來之前，她的心情還自在而輕飄得簡直可以飛上天去，結果被徐慕飏一把扯下來，按住她的頭讓她面對現實。

難道生活永遠都是這麽殘酷嗎……

發自內心的快樂居然只能靠逃避現實來獲得……

“沒考國家公務員，也已不是應屆畢業。你的學歷，想聘用的公司不在少數，但你也知道，公司上班，會很辛苦。你還要養身體。”

采薇在門口站住，低頭開門。

濃密而柔順的頭發垂下，遮住了她側臉——于是徐慕飏沒有看到她沒好氣的白眼——非得這麽現實嗎？她現在的心情不能再壞了。

原本打算在國外玩夠了調整好心情回國“就義”的。

“這房子，最初的房東的确是你以為的房東，但大部分租金是藍旭交的，後來，他直接買了下來。這幾年，他真的很辛苦。”

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疼，采薇沒回話，倔強地想着當時就不應該接受徐慕飏介紹的住房。

她請徐慕飏在沙發上坐下，自己責去廚房給他沖牛奶——除了白開水，喝的她只有這個。

返回，來不及阻止，徐慕飏已随手拿起她擱在茶幾上的小說翻看，然後，便看到了她當書簽夾在裏面的照片……

這是她的秘密……不想他先于藍旭發現。

畫面中，草坪上，背後櫻花盛開——是乾峰小區的公園，藍旭彎腰在逗一個嬰兒車裏的男孩，寶寶才六個月大，長得白嫩可愛，對藍旭咧着嘴伸出小小肉肉的是根指頭，藍旭白皙的手捏着他胖乎乎的臉，沖他笑着。

鏡頭中的溫馨與歡快仿佛要透過照片溢出來。

采薇每晚都有看——她要無時不刻提醒自己，她已然沒有給藍旭幸福的能力，她，不該自私地占有，拖累……

或者，她妄想着，自己有被痛苦麻痹的那一天……

半晌的沉默。

徐慕飏合上書，放回茶幾，瞥到了桌上的安眠藥……

“失眠？”他有些意外。

“偶爾。”

其實是每天……

陽光似乎是她的外衣，每當黑夜來臨，內心的恐慌與害怕一并襲來，無人傾訴，輾轉難眠。

徐慕飏還想說什麽，被璐靈的電話打斷。

“是的，我跟她在一起。”

“剛才嗎？情況怎麽樣？”語氣陡然抽緊。

“好我知道了。你照顧好自己。”

挂了電話，徐慕飏擡頭對上采薇同樣平靜的眼睛：“璐靈來電話，藍旭開會中途暈倒，送去急救了。”

猛地握拳，指甲深深嵌進肉裏。

周圍的聲音他已聽不真切，隐隐約約有句話傳來：“采薇，你還沒發現嗎？你們離了彼此，都沒法正常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別着急，采薇這就回國了～～～

本七還是愛藍旭的，畢竟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