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暗戀

暗戀是一種禮貌，暗地裏蓋一座城堡。

——摘自謝臨月《心動預期》日記本

整個晚上，謝臨月都将自己關在房間裏。

房間漆黑一片，唯有洩進來的一點點月光可以看清她臉上的笑意。

即便已經确定了千萬次，她還是覺得一整天都像是在做夢。

且随着夜色越發濃郁，那份心情變得如萬花筒一樣，扭曲變形可還是缤紛夢幻。

直到枕頭下的手機一個勁震動，才将謝臨月從自我世界中拉出。

【如何征服英俊少男群】

徐珊珊：【月月，你幹嘛呢，快去看微博，趙宥齊要來咱們學校借讀。】

江貝：【報：知名剪刀手‘趙月宥臨’太太已失蹤一晚上。】

徐珊珊：【@謝臨月，超話炸了，小主持快點上線啦！！！】

早就知道的人藏着激動的心，她很想炫耀趙宥齊就住在自己家，可還是按捺下那份沖動。

謝臨月：【剛剛在剪視頻，這就去微博。】

徐珊珊：【收起屠刀，産糧原地原諒你了。】

謝臨月在微博逛了一圈，比起趙宥齊個人超話，蜀市一中論壇更為沸騰，同時有不少其他學校的粉絲準備請假去看趙宥齊。

謝臨月：【姐妹們，戰況有些緊張，聯系一下蜀市後援會會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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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珊珊：【怎麽說？】

謝臨月：【影響太不好了，我們學校那條路本來就堵，如果明天去很多粉絲，萬一發生一些無法預料的事情怎麽辦。】

作為公衆人物本就時刻生活在鏡頭前，言行舉止也會被無限放大。

此次趙宥齊重返校園，話題度極高，網絡上也是褒貶不一。

作為珍愛他羽毛的事業粉、顏粉，謝臨月說出自己的擔憂。

江貝：【可是這也無法控制呀】

謝臨月：【那就超話和蜀市論壇轉帖，不能坐視不理。】

徐珊珊：【好，我現在去聯系會長。】

江貝：【月月，你號召力比較大，你發條微博我們去轉發。】

謝臨月：【好！】

那天晚上，謝臨月和一衆小姐妹忙到淩晨，終于将大批粉絲勸退。

她們是追星人，一定不做摘星者。

再次沉寂下來的房間陷入黑暗，只有謝臨月的大腦還在山崩海嘯。

其實在得知趙宥齊要來蜀市一中借讀時，她就猜到了會有此類事件發生。

追星女孩的愛往往熱烈又真摯，她們不問前路，抱着一顆火熱的心，去簇擁，去鋪一條充滿花的路給自己喜愛的人。

謝臨月摸了摸自己心髒，很燙。

現在還有最後一件事等待她完成。

借着手機微弱的光，謝臨月摸到了謝臨陽房間。

她從口袋拿出提前找到的鑰匙，擰動門鎖，飛快閃進。

“哥哥？”謝臨月用極小的氣聲趴在謝臨陽耳邊輕聲叫道。

睜眼的瞬間，謝臨陽瞳孔放大，那是受到驚吓才會有的反應，

在他尖叫出聲的前一秒被緊捂住嘴巴，受到驚吓的人差點把謝臨月甩到地上。

“疼。”謝臨月捂着手臂，淚一并落下。

謝臨陽緊皺眉頭，氣不打一處來，“你大半夜不睡覺，犯什麽神經？”

本來想耍小脾氣的人想到還有正事，捏緊拳頭，假裝乖巧道：“只是剛剛突然想到一個重要的事情，想告訴你。”

起床氣讓謝臨陽聽不進去任何事情，“趕緊回去睡覺，有事明天說。”

謝臨月再忍，“是關于意侬姐姐的。”

謝臨陽微怔，神色突然溫和起來，并騰出一點地方讓謝臨月坐下，“那你說吧。”

“手臂疼。”謝臨月癟起嘴，一臉委屈看着謝臨陽。

謝臨陽此時格外好脾氣，拉過她手臂，輕輕按揉起來，“哥哥給你揉一揉，你意侬姐姐怎麽了？”

謝臨月在心裏鄙視了一番，“自從你保送國科大不再去學校後，就有一個男生每天給意侬姐姐送吃的喝的，還揚言一定要...”

謝臨陽手勁突然變大，按得小姑娘吃痛。

“疼疼疼。”

“一定要怎麽樣？”

“。。。”

謝臨月恨不得翻一個超大白眼，我被你差點捏斷手臂，拜托稍微裝裝樣子問候一聲。

“說呀！”

謝臨月咬牙切齒道：“揚言一定要追到意侬姐姐。哥哥，你老虎不在家，猴子已經準備稱大王了。現在還準備撬你牆角，哥哥，這你能忍？”

夜色裏，謝臨陽眉眼清冷，周身透着寒氣，“明天我叫你起床，一起去學校。”

謝臨月努力抑制住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啊？”

謝臨陽：“我在家也挺無聊的，還是去學校上課吧。”

謝臨月在心裏比了一個耶。

她給趙宥齊找的專屬保镖已就位。

“好，但就是吧。我們要帶上宥齊哥哥。他第一天去學校，還不認路，哥哥會介意麽？”謝臨月忽閃忽閃眨着眼，一臉無辜繼續問道。

謝臨陽此刻心裏全部都是邱意侬被人瘋狂追求，也沒有心思去思考其他事情，“那就帶着吧。”

翌日清晨。

謝臨月剛一打開卧室門，就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趙宥齊。

他已經收拾妥當，昨日的栗棕卷發今日已變成蜀市一中要求的黑色短寸。

因為周一要升國旗，所以穿着西裝校服。

不由讓人感嘆，這就是從少女青春裏走出來的男主角吧。

見到謝臨月出來，趙宥齊擡眸望向她。

“早，謝學妹。”他始終含着淡淡的笑意，桃花眼裏是深情。

謝臨月僵僵站在原地，呆愣得點了兩下頭，“早...早上好。”

謝臨陽正對着入戶鏡整理領結，看到她不免催促，“就等你了，快一點。”

謝臨月腳底抹油似的鑽進衛生間。

三月的清晨并不炎熱，可謝臨月還是免不了滿臉通紅，心跳加速。

從前她都是隔着屏幕看趙宥齊，現在真真實實生活在同一片空間裏，她還沒有完全适應過來。

但其實她已經做的十分好了，藏住了濃濃愛意。

早餐後，謝慶開車将三人送到學校。

剛一下車，謝臨月就聞到空氣中非比尋常的味道。

她回頭看了趙宥齊和謝臨陽一眼，擠出一個笑，“我先走啦！”

看着她逃命一般的身影，趙宥齊疑惑的看向謝臨陽。

謝臨陽瞧着大批與妹妹背道而馳的人群，扯扯嘴角，“她一向這樣，咋咋呼呼。但如果我們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謝臨月幾乎是頭也不回的跑進教室。

就在她剛剛坐到座位上，徐珊珊和江貝便緊跟着進來。

“我倆是看花眼了麽？趙宥齊怎麽從你家車上下來的。”徐珊珊将頭湊到謝臨月面前，不給她視線躲避的機會。

謝臨月還沒緩過來一口氣從校門口跑到致遠樓，正大口喘着氣，“等我喘會兒，現在拒絕回答一切關于趙宥齊的問題。”

江貝和徐珊珊對視一眼，“行，準你歇會兒。一會兒給我倆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謝臨月眨了眨眼，擠出一個笑，“大恩不言謝。”

“這是有人給我送情書？”喘息的間隙，謝臨月看到自己桌子上放着的粉色信封，散發着濃郁的花草香味。

江貝聳了聳肩膀，和徐珊珊變魔術般得掏出一模一樣的，“陸聲遠在巴黎比賽呢，這話被他聽到，非要馬上閃現回蜀市不可。”

謝臨月虎軀一震，覺得這個劇情十分耳熟，“停，我現在對學霸過敏，可聽不得這個名字。”

“于大校花送的。”徐珊珊幹笑兩聲說道。

聽到于亞楠的名字，謝臨月臉上的笑意立刻淡去，“讓我猜猜這次又是去拍了什麽廣告來給我們炫耀。”

邊說，謝臨月邊拆開用燙金火漆封口的信封。

裏面一共六張寫真，均簽着于亞楠的花體簽名。

“嚯，比我們多三張，再次被偏愛的月月。”江貝笑出鵝叫道。

“那是偏愛我麽？那明明是偏愛我哥哥。信不信六張寫真，她只是想非常不小心的讓謝臨陽看到，我就是一個工具人罷了。”謝臨月将寫真塞進信封，慵懶倚在座椅靠背上。

“那這是在明晃晃讨好你這個小姑子呗。”徐珊珊挑眉壞笑道。

謝臨月回憶起于亞楠過往種種，虎軀一震，“算了吧，我哥喜歡溫柔型的，我們這輩子，下輩子，未來八百輩子，都做不了姑嫂。”

說起于亞楠，謝臨月只能用無語二字評價。

自媒體剛剛火起來的時候，女孩子們跟風在社交平臺發一些自拍和視頻。

站在風口，又擁有幾分不與尋常的美，便乘風而起，擁有了幾萬粉絲。

借着第一批擁護者，于亞楠成了蜀市一中小有名氣的校花。

原本大家對于亞楠沒有什麽特殊看法，不過是漂亮的女孩，多一些男生追求也正常不過。

直到她主動去勾搭混混，又十分不巧被其女友知道，為了擋災，她把從小和她玩到大的朋友帶過去替自己挨了一頓毒打。

從此，蜀一的女生們心照不宣的遠離她。

誰知，于亞楠回家抱着爸媽哭了一通，反咬一口說其挨打的朋友聯合同學孤立她。

于家爸媽不分青紅皂白，跑到學校大鬧一場。

舊傷剛好，又添新傷。

那女生當天晚上吞食一整瓶安眠藥自殺，雖是救回一條命，可從此也患上重度抑郁症。

直到現在，還住在蜀市精神病院。

那件事過去不久後，于亞楠便天天給謝臨月帶各種零食。

起初謝臨月覺得她沒有朋友實在可憐，也試圖找借口幫她解釋，或許就是她也害怕，所以才讓其朋友無辜受傷。

後來，謝臨月察覺出于亞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謝臨月罵出了自己所有知道的髒話。

原來這就是被人利用的感受。

那段時間于亞楠頻繁出入謝家，好在謝臨陽心裏除了聖賢書就是邱意侬，根本沒有在意過每天來找妹妹的人是誰。

直到某次升旗儀式，謝臨陽作為升旗手從高臺一躍而下，抱起中暑暈倒在地的邱意侬就往醫務室跑。

有人開玩笑，“你抱其他女生，你女朋友于亞楠不會吃醋麽？”

謝大學霸平生最不會說謊話，頂着一張死人臉回：“于亞楠？他哪位？”

于大校花天天拉着謝臨月在謝臨陽身邊晃，搞得滿校園都以為她是謝臨陽女朋友，結果被人無視。

從此，她再也沒有找過謝臨月玩，甚至還無端傳出許多關于謝臨月的八卦。

“饒她是個天仙，我們謝家也要不起。”

徐珊珊歪頭，好奇問道：“那...謝學長和邱學姐是真的麽？”

謝臨月咂舌，“雖然你們磕到了真CP，但我還是要說我哥配不上意侬姐姐。”

因為她實在想象不到，那麽溫柔的仙女姐姐每天面對一張冷冰冰的臉如何生活。

這時預備鈴響起，剛剛還空蕩蕩的教室立刻填滿了人。

也有人直接沖着謝臨月過去，“你和趙宥齊什麽關系？現在全校都知道你們早上一起來的學校，還是你爸爸送的。”

好不容易引開的話題再次被提起，謝臨月想逃，這次連徐珊珊和江貝也不幫她了。

“關系很簡單，就是他住在我爺爺家，所以我爸才順路一起送來。”

江貝和徐珊珊異口同聲道：“你們同居了？”

謝臨月大腦發燙，再次強調，“我爺爺家！”

江貝：“正對着門，四舍五入可不就是同居。”

徐珊珊：“再精準一點，你們甚至睡一個房間。”

謝臨月不由想到，趙宥齊現在睡得房間确實是從前她睡的。

江貝和徐珊珊見謝臨月沉默，以為她生氣了，态度立刻好轉，“那你能不能幫我們要點簽名照？”

謝臨月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道：“我可以幫你們要于校花的。”

“打擾了。”

“真晦氣。”

幸運的是，上課鈴聲響起，謝臨月耳邊終于清淨下來。

不幸的是，這份清淨只維持了四十五分鐘。

時隔數月，高冷的校花再次主動笑臉相迎，還送上一盒費列羅巧克力。

“我聽說，趙宥齊和你關系很不一般。”于亞楠邊說話，邊撩動她鬓邊發。

那種矯揉造作的姿态，讓謝臨月看在眼裏，心裏卻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只是父母輩關系好罷了。”

于亞楠擠走前排的男生，與謝臨月對面而坐，“那這個禮物，你幫我送給他吧。”

謝臨月目瞪口呆，感情是她自作多情，還以為巧克力是給自己的。

“給趙宥齊？”

“對呀！”

謝臨月露出一絲八卦的笑，故意嘲諷問道：“啊？不給我哥哥送了？”

此話一出，于亞楠的臉色驟變，但因為有求于人，強壓着火氣，重複道：“是給趙宥齊的。”

除了氣憤，謝臨月心中還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恐怕不能幫你哦。”

于亞楠皺眉，“為什麽？”

“想給趙宥齊送的人太多了，如果被人知道了，以後我豈不是成了快遞員。”

于亞楠姿态高傲，邊說話邊掏自己的零錢包，“我給你付快遞費，可以了吧。”

謝臨月思索片刻，伸出五根手指，“那就給這個數吧。”

“五百？”

“五萬！”

于亞楠驚聲高呼，“你怎麽不搶劫？”

謝臨月粲然一笑，卻說出最嘲諷的話，“你是文盲麽？搶劫犯法。”

世界再次清淨下來。

好在這次一直維持到下午放學。

謝臨月和徐珊珊、江貝約好一起去學校對面吃芋圓，剛走下樓，就有人站在篤學樓喊：“高三在北操場打友誼賽，有趙宥齊和謝臨陽學長哦！”

三人對視一眼。

吃什麽芋圓呀，趙宥齊更重要！

當她們到達北操場的時候，那裏已經擠滿了人。

可以說憑借她們的身高體型，連人腦袋頂都看不到。

“我氣！”

“我也氣！”

“我更氣！”

“月月！”這時突然有人在站臺上喊謝臨月。

她們循着聲音，正看到邱意侬朝她們招手。

江貝和徐珊珊分外感動，“還是嫂子好。”

當謝臨月站到高臺，終于看到場內比賽情況。

目前已進入白熱化階段，比分咬的十分緊。

“趙學長以前和謝學長打過球麽？配合的也太好了吧。”當趙宥齊被謝臨陽護着連進兩球後，江貝發出感嘆。

謝臨月搖頭，“他們兩個除了有過娃娃親，其他必要感情半點也沒有。”

但凡有點感情，也不至于不記得對方。

畢竟，趙宥齊對她都有印象。

第三次趙宥齊進球時，現場沸騰一片。

天際暮色，少年一身紅色球衣。

他單手運球，躲過層層阻攔。可驚險還是發生，對面球隊魁梧的中鋒突然殺出。

趙宥齊臉上的汗珠順着額角滑下，在衆人都失去判斷時，他目光如炬，緊盯籃筐。

只見他向旁側邁出一步，彈跳而起，雙臂托球抛出一個完美弧度。

“三分球，漂亮！”

同時，裁判宣布高三組勝利。

趙宥齊歡快得奔向隊友，寬松的球服與空氣摩擦，光打在他身上，少年爽朗清舉。

那是被青春蠱惑的感覺，謝臨月移不開眼。

其實她見證過趙宥齊許許多多個像今天這般的發光發熱時刻。

他就像天上的月，皎潔明亮。

身邊有無數群星環繞，而她，就是其中最微小，不起眼的一顆。

謝臨月看着全場女生為他歡呼。

她是開心的，同時心裏也是空落落的。

他們是那樣的遙不可及，好似從遇見那一刻就注定了。

她喜歡他，但不止她一個人喜歡他。

比賽正式結束，趙宥齊贏得滿堂喝彩。

幾乎整個北操場的女生都是來看他的。

他臉上的汗珠還沒擦掉，環視操場一圈，最後視線定格在唯一一處高臺上。

少年高舉雙手，朝着那裏招手。

“謝學妹！”他聲音高亢嘹亮，響徹整個北操場。

全場女生尖叫，因為他在感謝她們。

而謝臨月卻連呼吸都忘了，心跳的異常快速。

她不敢相信，也害怕自作多情。

因為，他喊的不是謝謝學妹們，也不是謝謝學妹。

而是，謝學妹。

作者有話說：

謝臨月：叫誰呢？

趙宥齊：你說叫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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