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喜歡你

妙:美好之意。

——摘自謝臨月《妙妙》日記本

秦妙撫摸着孕肚, 笑意溫柔,“我們如果能早點認識就好了, 我朋友很少, 明熙是一個,現在你也是了。”

聽到蘇明熙的名字,謝臨月皺了皺眉心, “你和蘇小姐應該也是性格相投吧。”

“我和明熙恰恰相反,她脾氣急躁, 我性格溫慢,我們能成為朋友, 可能是老天總見我被欺負, 才安排她來到我身邊。”

“那你懷寶寶,她知道麽?”

秦妙低垂下眼眸, 瞳孔內閃過一絲失落,她搖了搖頭, 低聲道:“我和秦奈的事, 是萬萬不敢告訴她的,不然以她的脾氣怕是要狠狠打秦奈一頓, 更何況我還懷他的孩子。”

蘇明熙向來是處處維護自己, 生怕她受一點委屈。

單是為了她,蘇明熙就不止一次的和秦家長輩在各大場合争吵。

可謂是, 只要涉及她秦妙,蘇明熙敢拿整個蘇家去維護。

謝臨月苦笑,她想蘇明熙願意嫁到秦家便有一部分秦妙的原因。

而秦妙又不想好友為了自己去生氣,就這樣瞞着所有人獨自承擔。

“那孩子, 以後要一直瞞着秦家麽?”謝臨月問道。

走到亭子處, 秦妙被扶着坐下, 才回道:“暫時先瞞着吧,等秦奈接手整個秦家,再公布不遲,反正我們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

謝臨月掌心還有剛剛觸摸秦妙孕肚的餘溫,她忍着內心極度的掙紮,掐了一下自己手心保持清醒,對秦妙和孩子心疼又愧疚道:“你馬上就要生寶寶了,秦奈也不能來陪産麽?”

秦妙長嘆一口氣,一臉的無可奈何,“不瞞你說,最近秦奈因為要接手秦家特別忙,洛杉矶和國內又有時差,常常都是我睡着了他才打來電話,我醒之後他又在開會,我們差不多已經有半個多月沒聯系上彼此了。連日常電話都那麽難保持,更不要說他能抽出時間來洛杉矶陪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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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沒有哪個時刻是比現在更令謝臨月羞憤的,國內無論是娛樂新聞還是商業財經,每天都在報道秦奈和蘇明熙的世紀婚禮,就在謝臨月登上飛機前,秦蘇兩家還一起吃了親家飯。

逢場作戲也好,另有所圖也罷,整場活動秦奈對蘇明熙可謂關懷備至,親自為她拿手包、開車門,甚至是目送她的車尾消失在拐角。

從前見過一次秦奈的謝臨月,對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向來居高睥睨衆生,渾身的冰冷氣質讓人不禁望之生寒,望而卻步。

所以,她很難相信那個男人也會有如此深情且溫柔的一面。

謝臨月回想着秦奈那些貼心行為,再看向暗自神傷的秦妙,此時她對秦奈的厭惡之情已到達頂峰。

“妙妙,作為朋友我還是想說,真的為你不值。生寶寶這種事本來就辛苦又危險,無論是作為丈夫還是爸爸,都理應在場。”

“月月,不要愁眉苦臉,也不要因為我讨厭秦奈。我們和他只是站的立場不同,他有工作有責任需要擔負,我不能拿孩子去栓他。不過這也是因為我和秦奈關系特殊,我們都沒有辦法正大光明的去替對方承擔苦楚。但如果換做是宥齊,以他的性格和責任感,必是要推了所有工作去陪你。在他心裏,家人才是永遠的第一位,而你是超一位。”

秦妙明明比她更心酸,現在卻又反過來安慰她。

謝臨月悶悶,連喉嚨都哽咽起來,“妙妙,你真的好到讓人心疼。”

秦妙低垂眼眸,輕笑,“嗯?最近怎麽回事,都說心疼我,現在連你也這麽說。我馬上生寶寶了,應該是幸福的,讓人羨慕的。”

謝臨月轉過頭,不想讓秦妙看到她眼眶內的淚光,随後起身故作淡定,“那肯定的,你一定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媽媽,也會是幸福的姑娘。”

秦妙笑出聲,“以前我感覺自己可不幸了,但自從有了寶寶,我真的感覺好運氣正在慢慢回來。”

剛出生就被遺棄,整個童年都被欺淩。

原以為被秦家領養會過上好日子,結果是另一個魔窟。

這些年和秦奈糾纏不休,彼此折磨,好在兩人也算是苦盡甘來,她也有了屬于他們的寶寶。

等她生下孩子,又會有新的日子要過。

“會的,一定會的!我把我的好運氣給你用。”

“好,上一次我還沒醒他就走了,那我就用你的好運氣許願,早日見到秦奈。”

謝臨月點了點頭,又陪着秦妙繼續散步。

多時,護士來找,說是醫生要見家屬,但是病房內不見助理和趙宥齊,現在需要謝臨月過去一趟。

涉及秦妙生産細節,于是謝臨月拜托護士照顧一會兒秦妙,自己快步去向醫生辦公室。

而就在她和醫生溝通時,剛剛去找自己的護士滿身鮮血跑來,一臉急切道:“弗蘭德醫生,秦小姐早産了。”

謝臨月喉間一緊,覺得不妙,起身便沖出了醫生辦公室。

她原本以為秦妙只是臨時發作,卻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意識到事情根本沒有那麽簡單。

秦妙似是和人發生了争執,額頭上有明顯的磕碰傷。

她躺在平車上,鮮血染紅了整張床,白色的走廊地磚,随着車輪拖了一地的血。

血腥和鮮紅格外刺眼,謝臨月差點沒站穩。

等她靠近秦妙時,才發現秦妙正對着她有氣無力的說話。

秦妙問她:“秦奈,和……明熙……要結婚是……真的……麽?”

謝臨月全身冰涼僵硬,血液倒流至頭頂,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

見謝臨月不回應,秦妙着急的伸出滿是鮮血的手去抓她手臂,眼眶內也因激動而布滿血絲,見她沉默,又重複問道:“求你,告訴我。秦奈和明熙……是不是……要結婚?”

謝臨月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已然失聲。

她想安慰秦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秦妙也似是明白所有,虛弱的松開了她的手臂,望着天花板,重複說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都瞞着我,都瞞着我。”

謝臨月被一衆醫生護士撞開退到牆邊,看着秦妙眼角滑落下一滴淚,然後疲憊的合上眼皮。

血是灼燙的,生生能将人的肌膚撕裂。

那滴淚也掉進了她心裏,像是冰錐般,攪得她整顆心髒都是痛的、碎的。

四下無人,謝臨月只能用背脊貼着牆壁去維持平衡,無助到連眼神都不知道該看向何處。

她想呼救,卻覺得産房內的秦妙更需要。

“謝小姐,您還好麽?”就在謝臨月即将失去神志跌倒在地時,剛剛去找她的護士及時扶住了她。

謝臨月面色慘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緊緊拉着護士的手臂,問道:“我走的時候妙妙還好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麽?”

護士如實道:“您剛走,就有一位女士過來,說是秦小姐的朋友,兩人似乎也認識。我回避時聽到了争吵的聲音,跑過去的時候,秦小姐已經滿身是血的躺倒在地上,而那位女士也不見蹤影了。”

謝臨月皺起眉頭,問道:“女士?什麽女士?”

“我聽到秦小姐叫她楠。”

“楠?于亞楠?”

謝臨月從口袋拿出手機,翻出一張于亞楠的照片給護士看,“是她麽?”

“對,就是她!”

誰也沒想到,于亞楠和何成會逃到洛杉矶避風頭。

也沒想到,于亞楠被何成家暴後會來這家醫院看傷,剛好又遇到了在花園裏散步的謝臨月和秦妙。她躲在角落,将兩人的談話聽了個全部。

本想錄音散布,但就在謝臨月離開獨留秦妙一人時,她改變了主意,既然是報複就要直接了當一些,有的債就要血償。

謝臨月攥着拳,只恨自己剛剛沒有先送秦妙回來。

“護士小姐,請問通知秦小姐的先生了麽?”

護士一臉疑惑,“醫院這邊并不清楚秦小姐的先生,備案上說她是位單親媽媽。”

謝臨月難以置信,“那陪着她的助理呢?”

“我剛剛去找她的時候,助理并不在病房。”護士回道。

謝臨月顫抖着,本能的撥通趙宥齊的電話,她保持着最後的冷靜,“你快來産房這邊,妙妙早産了。”

不多時,趙宥齊提着保養品和禮物過來,他怕謝臨月害怕,甚至沒來得及先回病房。

“你怎麽全身是血?”趙宥齊先看向謝臨月,然後放下手裏的袋子,将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沒事,哥哥來了,不用怕。”

趙宥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以為秦妙就是正常生産。

但謝臨月見到他後又一個勁的道歉,“我沒有照顧好妙妙,是我害了妙妙。哥哥,怎麽辦?”

趙宥齊:“發生了什麽?”

等謝臨月将前因後果同趙宥齊講清楚後,那位女助理也姍姍來遲。

她應該已經知道了這邊發生了什麽事情,将手機遞給趙宥齊。

來電顯示是秦奈,謝臨月一并湊了過去。

嘈雜背景音,酒杯的碰撞聲還有恭賀他新婚之喜的祝福聲,将本沉寂的産房外走廊填滿。

不等秦奈開口,謝臨月便一把奪過手機,“秦奈,妙妙現在正在給你生孩子,你在結婚是麽?”

她聲音盡是悲憤,眼淚一并奪眶而出,“秦奈,你還是人麽?你還配做丈夫和父親麽?”

趙宥齊怕謝臨月再說出一些偏激的話,将手機重新拿回去,“秦先生,妙妙意外早産,現在情況很不好,我們需要孩子父親的意見。”

秦奈倒是十分平靜,只回道:“我已經知道那邊發生的事情了,孩子和妙妙,一定是先保妙妙的,那個女人我也已經派人過去了。”

趙宥齊一邊安撫謝臨月,一邊再次重複道:“我們覺得,你或許應該過來一趟。”

秦奈喉間發出一聲輕笑,溫慢斯文說道:“現在秦家很亂,我過去怎麽也要半個月後了。你幫我和妙妙解釋一聲,明天我會再派團隊去照顧她們母子,這期間就麻煩你們暫時先照顧妙妙,秦家欠你們一個人情。”

話音剛落,秦奈便挂斷了電話。

謝臨月看着熄滅的屏幕,只覺得心髒又揪又疼,“他是人麽?他還是人麽?”

趙宥齊抱着謝臨月緩緩滑落跌坐在地上,只得輕聲安撫。

她向來是個共情力高的人,所以對于演員才有着天然的悟性。

但也因為共情力,而容易陷落在他人的悲情之中。

面對秦奈的冷漠,她恨不得沖進産房,告訴秦妙不值得。

不值得為他付出感情,不值得為他生孩子,不值得為他難過分毫。

“哥哥,妙妙怎麽那麽命苦呀!”

謝臨月原本還以為秦妙要生産很長時間,結果不到半個小時,醫生便出來十分欣喜的告知他們,“恭喜,是個小少爺,母子平安。”

衆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只慶幸他們平安。

謝臨月癡癡看着秦妙被推出産房,經歷過生産的人臉色蒼白,筋疲力竭。

但秦妙見到她時,還是讓車子停了下來,看向她問道:“秦奈,知道我生孩子了麽?他今天,是不是真的和明熙結婚?有沒有打來電話,問我一聲?”

謝臨月顫抖着唇角,不想讓秦妙知道秦奈冷漠的回複,“他知道你生寶寶了,他很開心。還拜托了讓我們在他來之前幫忙照顧你,他很挂念你,還有寶寶。但他今天,他今天.....”

秦妙看着謝臨月支支吾吾編不下去,在她不斷掉落淚滴後,複又溫柔笑着溫聲道:“我了解他的為人,月月你不用說了,剛剛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你不要難過呀月月。我本來命就不好,沒事的。”

秦妙說的風輕雲淡,而後合上眼皮。

她忍不住回憶剛剛被于亞楠追,像是瘋子一般抓着她的頭發将她摁在地上,逼着她看秦奈和蘇明熙的世紀婚禮視頻。

于亞楠聲音嘶啞又尖利,像是從地獄爬出的羅剎,“秦妙,這就是報應。你害我委身何成,被折磨的一身傷,你也要自食惡果。你和親哥哥亂/倫,現在看着閨蜜嫁給親哥哥是什麽滋味?你們豪門真是寬容,你給哥哥生孩子,閨蜜又要嫁給他為妻?你說,蘇明熙知道你們兄妹兩個為了秦家家産,聯手算計她,會不會恨死你!”

視頻中,秦奈擁着蘇明熙腰肢,在神父面前宣誓。

他們看起來是那麽般配又甜蜜,在祝福聲中擁吻彼此。

而那也是秦妙一直以來的夢想,穿着潔白的婚紗出嫁。

将波折的一生掩瞞,然後去過平靜溫馨的生活。

“秦妙,我生不了孩子,你也休想!”

被于亞楠痛擊孕肚的那一瞬間,秦妙下意識的去護肚子。

而她的頭卻重重的撞在石柱上,血腥味瞬間彌漫她的鼻腔。

現在回憶起來,才發覺好痛。

窒息感也随之而來,伴随着體溫的快速流失,秦妙全身開始出血。

混亂、嘈雜、驚叫。

秦妙看着所有人的臉一一閃過,如跑馬燈一般。

最後甚至看到了唯利是圖的秦老爺子、自私刻薄的秦老太太。

然後是秦奈,最後是蘇明熙...

“停下來吧,我知道大家已經盡力了。”似回光返照,秦妙昏迷許久後終于醒來。

醫生搖了搖頭,表示已經盡力,“你們還有什麽話要說的,就盡快吧。”

謝臨月跪在床邊血泊中,抓着秦妙的手道歉,“我該陪着你,我當時不該走!”

秦妙依舊溫柔看着她笑,用尚有餘溫的手給她擦淚,“不要哭,也不要自責。現在已經是最後的時間了,我們聊些開心的話題。”

謝臨月除了道歉已經不知道還能再和秦妙說什麽,于是問道:“要不要見見孩子?他很健康,是個男孩。”

秦妙搖了搖頭,平和道:“就不見秦家人了。哦,對了。我的葬禮,不要土葬,也不要墓碑。我害怕黑,害怕地下有蟲子,不想死後還被困在一處。天空、大海、森林都可以,我太想自由無拘束,只做妙妙了。”

謝臨月哭到說不出話,只一個勁搖頭,“妙妙,妙妙你再堅持一下……”

“月月呀,不要哭,要為我開心,我自由了。”

“不是的,不會的,還有機會。”

秦妙還是笑着,比往常對着鏡頭笑得還要漂亮。

她環顧整個病房,視線看向趙宥齊,“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吧!”

趙宥齊眼眶內同樣閃着淚光,點頭,“是,會一直是,下輩子還做好朋友。”

秦妙忍不住哽咽,“你們這樣說,我都舍不得死了。”

病房內,衆人哭聲悲戚,唯有秦妙笑着。

“都不要哭了,要笑,笑着送我走。”

“妙妙,你還有什麽想對秦奈說的話麽?”

直到最後,秦妙眼神逐漸開始渙散,才虛弱說道:“讓他照顧好孩子,照顧好明熙,照顧好自己。我唯一遺憾的,就是之前睡的太沉了,沒有見他最後一面,以後也沒機會了。還要,再謝謝他曾愛我一場。希望,今生來世,不再見!”

“最後一句話,月月我要和你講。”

“你一定要和宥齊一直幸福,我一輩子都不幸福,你要幫我幸福呀!”

說完最後一句話,秦妙的淚才從眼角流下。

秦妙原以為,她和秦奈會有幾十年要度過。

可誰也不曾想,直至最後,一個眼神也沒有。

現在,她要一個人獨自安眠了。

作者有話說:

妙妙呀,總是溫柔大方的女孩子。

此後的路,必是繁花盛開。

再相見,幹幹淨淨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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