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聚餐
16、聚餐
朱華這次來給尤文溪帶了手機,另還有兩本書,一本《圍城》一本mba教材《管理學》。
尤文溪只讓朱華幫她把手機和《圍城》拿過來,結果還有帶二送一,勉強算是意外之喜了。她把那本《管理學》壓在床頭,睡前看一看,全當胎教。
她住院的這幾天高考已經結束了,朱華前腳剛走,課代表就給她打了電話,又緊張又禮貌地問她晚上能不能參加他們的聚餐。
尤文溪不太想去,借口有事讓他們玩得開心點,但課代表一副要哭的樣子,讓她一定要去。
“老師你不來,他們說要灌我酒,我答應了爸爸不喝的,不然回去會被他罵的。”
尤文溪:“……”
沒聽到尤文溪回應,課代表再接再厲:“老師,你就過來坐會吧,你今天如果不來,以後咱們可能就沒有見面機會了。還有,我們很多同學的同學錄還在老師那,想讓你給帶過來呢。”
都說到這份上了,尤文溪無奈,只好道:“老師不去是怕你們不自在,老師去了你們玩得畏手畏腳的何苦呢?”
課代表:“老師,我們不玩,井西說你身體不舒服要靜養,我們只吃飯,吃自助。”
尤文溪聞言微微詫異,心想井西還挺貼心,她道:“既然這樣那好吧,希望老師去了,不會給你們掃興。”
課代表忙道沒事沒事,挂電話的時候還耶了一聲。
尤文溪好笑,心想果然是高考完了開始釋放本性了嗎?
尤文溪住院并沒有幹躺着,之前沒做成的檢查都做了一遍,孩子狀态很好,她這幾天心情也不錯,問了醫生能不能出去,醫生給的建議是最好不要。
最好不要那就是可以,尤文溪全當他同意了,開車去了聚餐地點。她沒打算多待,走個過場看看就好,她要是一直在那,那些學生肯定玩不開。
她本來不想去,但确實想出門散散心。其實如果不是肚子裏這個孩子,她可能會出國找閨蜜,在歐洲玩幾天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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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什麽計劃都被肚子裏的小家夥給打亂了,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尤文溪心裏都是滿滿的柔軟。
她到的時候,井西和課代表在外面接她,倆人站得有多遠離多遠。
尤文溪好笑,上前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又揮手示意井西往裏走:“你們倆怎麽站這麽遠,同班這麽久還不認識?”
課代表現在膽子大了不少,會告狀了:“老師他兇我了,不讓我出來接您,我不搭理他,只好和他站遠一點。”
尤文溪莞爾:“怕他打你啊,他可能是怕你被冷風吹感冒了。”
課代表:“現在都六月了,晚上溫度二十多度,怎麽可能感冒。”
井西跟在倆人身後,目光一直落在尤文溪身上,眼神看起來專注又溫暖。
尤文溪背對他,全沒看到。
班上學生差不多全來了,包了兩個包間,尤文溪到的時候還沒有開始吃,大家都堵在門口,看到尤文溪了先是乖巧地喊老師,然後才歡呼雀躍地跑回到座位上。
“老師你來了終于可以吃了,我為了這一頓連午飯都沒吃。”
說話的是井西的同桌,外號叫老鼠,尤文溪被他逗笑:“怎麽,晚上要吃回本嗎?”
老鼠道是啊,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調侃他。
尤文溪來這動都不需要動,右手邊是井西,左手邊是課代表,倆人都比賽似的給尤文溪弄吃的,一個煎,一個煮。尤文溪根本吃不過來,只挑着吃了些,有些東西她還得忌口。好在她現在孕吐基本已經停止了,倒不用擔心吃一半跑廁所嘔吐,吓到學生。
尤文溪中途借口上洗手間起身去了一趟收銀臺,回來又坐了一會,臨走的時候把他們放假前塞給她的同學錄拿出來,讓課代表發下去,然後又說了一番祝福的話,起身出去了。
幾十個學生嘩啦啦把她送到門口,蔚為壯觀。尤文溪揮揮手讓他們回去,自己一個人去取車。
這一片是桐城最大也最實惠的飲食街,各種餐廳水吧超市,附近有地下停車場。但大多數人都把車停在大馬路上,車子開不進來,她來的時候走了很長一段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尤文溪從路邊一輛車的後視鏡裏突然發現後面有人跟着她,那身影很熟悉,不遠不近地走在她右後方。
尤文溪揉了揉額,回頭。
井西像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回頭,愣了一瞬,但很快反應過來,長腿一邁,沒幾步到了她面前。
尤文溪問他:“為什麽跟着我?”
井西聲音沉沉的:“想和你說件事。”
尤文溪笑着搖搖頭:“我以為你要說怕我有危險。你這樣不行啊井西,這麽實誠以後怎麽脫單?”
井西擰着眉沒說話,看起來竟然有點不高興。
尤文溪拍拍他胳膊:“走吧,別在這站着。你晚上都沒吃什麽吧,既然跟來了老師帶你去吃點好的。”
倆人并肩去取車,井西扭頭看她:“你孩子沒事吧?”
他還記得醫生讓尤文溪半個月後再檢查的事。
尤文溪無事一身輕地點點頭:“很好啊,我昨天還聽他的心跳了,轟隆轟隆跟開火車一樣。”
井西眼神微微黯下來:“那他爸爸呢,陪你了嗎?”
尤文溪不想和學生讨論家事,便沒把孩子爸還不知道真相,而且她和孩子爸馬上就要離婚的事說出來,只是道:“他忙啊,不過我父母照顧着我,也是一樣的。”
井西收回視線,低下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沒再說話。
尤文溪開車帶井西去了以前和魏籌剛開始合作的時候經常去的一家餐廳,那家餐廳做的中餐很合她和朱華的口味,所以每次演戲他們都來這,因為朱華應酬也喜歡來這。為了順利協議結婚,那段時間她和魏籌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現在想來只覺得可笑。
高檔中餐廳對衣着同樣有要求,但尤文溪的白金vip卡不是擺設,門童和服務員都必須将持這些卡的客人記下來,無論什麽情況,都絕不能鬧出把白金vip客人攔下來的烏龍。
所以當尤文溪帶着一身地攤貨的井西走到門口的時候,沒人攔着,門童還主動迎上來恭敬道:“尤小姐您來了。”
尤文溪給他塞了小費,将車鑰匙遞給他,“幫忙泊車,謝謝。”
她開的依舊是她的小桑塔納,但門童就像在開千萬跑車一樣小心翼翼。
從自動門進去,首先是富麗堂皇的大廳,可以看到裏面高挑奢華的穹頂,流光溢彩的水晶燈。中國紅和龍袍黃的結合給整個裝修渲染上莊嚴與厚重的色彩。時有雕花工藝、屏風等古風裝飾點綴其中,又添幾分恬雅古韻。
有服務員穿着織錦紅色旗袍迎上來。
“尤小姐,這次還是坐靠窗的位置嗎?”
二樓有個靠窗的位置離包間區出口很近,只要從包間區出來就能看到那個位置。那是尤文溪和魏籌以前常坐的位置,但現在沒必要坐那。
“換個吧,不靠窗也行。”
服務員帶尤文溪坐了一個視野極好的卡座,右面有屏風遮擋外人的視線,左面是一個身着旗袍,帶玉簪,作古典打扮的女人在表演茶道。
尤文溪把菜單遞給井西:“你随便點吧,想吃什麽點什麽。”
井西沒接,他自進來這裏後就變得格外沉默。
尤文溪菜單遞了半天只對上井西小狼崽子一樣莫名暗含兇狠的眼神。
她挑挑眉,自若地把菜單收了回來:“上幾道我來這常吃的菜,一份米飯一份你們這的自制果酒。”
服務員收了菜單下去了。
尤文溪沖井西笑了笑,道:“我常吃的菜是他們這做得最好的幾道菜,你可以嘗嘗合不合口味。”
井西依舊沒說話,也沒再盯着她,扭頭看向左邊。
尤文溪順着他視線看過去,笑道:“這位茶道大師是這家酒店花重金請來的,每個月哪天來不定,哪個時間段來也不定,能遇上全看運氣。你要是感興趣,等她分壺後可以去找她讨杯茶來嘗嘗。”
井西看了一會,終于開口了:“你為什麽帶我來這?”
尤文溪道:“帶你來吃飯啊,你不用多想。”
井西再次閉了嘴。
又坐了一會,茶道大師開始分壺,等了等,尤文溪道:“去吧。”
井西扭頭看她。
尤文溪用眼神鼓勵他。
井西起身過去。
茶道大師雙手奉茶,小指微翹,身姿優雅,對上來讨茶的人都是同一個眼神,漠視。
井西沒有在她的眼神裏看到任何對他的蔑視與輕辱,她微低頭的模樣就像眼裏只有她手中的那杯茶。就像他踏進這裏,所有的人都像看不到他,服務生和門童的眼裏都只有尤文溪一樣。
他學其他客人雙手将茶接過來,回到座位上。
他端起茶要喝,卻被尤文溪攔住。
“先聞香,”尤文溪教他,“端起來,輕嗅,表現得陶醉一點,這是對茶道的尊敬,對大師的贊美。”
井西端茶的手微微一頓,看了一眼尤文溪。
尤文溪微笑看他,眼神中始終是鼓勵和溫和的笑意。
井西笨拙地嗅了嗅茶,最後輕抿了一口,倒是沒有暴殄天物,一通牛飲。
開始上菜的時候茶道大師收拾東西也要走了。
尤文溪問井西:“你以前喝過茶嗎?”
井西點點頭,又搖搖頭。
尤文溪沒問他什麽意思,她大概能猜到:“喝過今天這杯茶,以前的茶都不能稱作茶。這家酒店,不管是茶道大師,還是茶,都是最頂級的。”
尤文溪又指指桌上的菜:“嘗嘗。”
第一道是涼菜,果蔬藕片,藕片浸過汁水,呈橙黃色,井西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尤文溪道:“怎麽樣?”
井西點點頭,總算開了金口:“很好吃。”
這道果蔬藕片在外面其實也很常見,但無論是賣相還是口感,外面的普通小餐廳都遠不及這裏。
後面又陸續上了幾道菜,飯也上來了。
連米飯都與衆不同,剔透如玉,顆粒可數,入口軟糯,唇齒留香。
尤文溪一口沒吃,一直在給井西夾菜:“多吃點吧,下次再要吃這樣的酒店,可能就是多年後你自己來了。”
井西夾菜的手一頓,眼眶竟瞬間紅了,他擡起頭牢牢盯着尤文溪,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卻又滿含了其他難以言述的複雜情緒,他一開口,聲音沙啞:“你憑什麽……”說到這,他卻說不下去了。
尤文溪面色平靜:“我憑什麽知道你以後能自己來這樣的餐廳?或者換句話說我憑什麽斷定你不會碌碌無為?”她微微一頓,夾了點魚肉,卻又不吃,只道,“其實如果你今天不追過來,我不會帶你來這裏。如果之前沒有發生廖晴那件事,你不會因為感激我而努力去理解那份你只考了一分的卷子。你告訴我你考一分是真的不懂,之後卻能在那麽短時間弄明白一道對你來說并不容易的題目,那道題還是我随便抽的,可見你之前确實做了很多準備。我要是抽其他的題,你未必答不出來。一整套卷子,題目量雖然不大,可是知識的涵蓋面卻是整個高中,你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卻能做到不但回答了答案還知道理由。井西,你有天賦,而我不想你就這麽浪費了你的天賦。
我之前說過,沒有切身體會永遠感受不到人與人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我不提別人,就用我自己舉例。我為什麽能帶着你坐在這裏,因為我有一位家大業大的母親,一位有權有勢的父親。我從出生就贏在了起跑線上,這是很多人耗盡畢生精力都做不到的。但努力了只是追不上,不努力卻會被踐踏。你願意一輩子龜縮在青柏路的小區裏,當一個一事無成的小混混,還是願意坐在這裏,做一個受人尊敬享受生活的成功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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