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二天葉佳是在寧安穎公寓裏的沙發上醒來的,她坐起來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着身上蓋着的駝色毯子和入目的景象,還反應不過來這是哪裏,直到她看到了林青。葉佳知道寧安穎身邊有一男一女的保镖,男的之前在麻省理工學院門口見了一面,女的則是眼前這個,她打不通寧安穎的手機來找她時遇見過。葉佳看着林青圍着圍裙的樣子,甩了甩頭後再睜開眼睛,木木的問:“你不是保镖嗎?還管做飯啊。”鼻尖微微動了動,她聞到了雞湯的味道。

林青解下圍裙,圍裙下露出的就是幹練的黑色西裝,看着她道:“葉小姐,你醒了。”

葉佳只喝了兩罐酒,并沒有宿醉後的頭疼,倒是讓她好好的睡了一覺,從來沒有過的精神,她拿開還蓋在身上的毯子:“昨晚是寧安穎扶我到沙發上的嗎?她人呢?”

林青回道:“是我扶你到沙發上的,寧小姐昨晚喝醉了,還在休息。”她手上端着茶,又說了句:“您自便。”就往一處房間走去了。

葉佳正想大笑,寧安穎只喝了那麽一點酒,怎麽會喝醉?但是她站起來後,看到了客廳地上放着的購物袋,這是她昨晚拎過來的袋子,裏面還裝着酒罐子,但是基本上都喝空了。她一時有些發怔,這些難道都是寧安穎喝的?她往林青剛剛走的房間走去,門并沒有合上,但是她手舉了舉,還是沒有推門進去。

房間裏,林青站在寧安穎的床邊,看着她半躺在那裏難受的揉着太陽穴,把剛剛煮好的檸檬紅茶遞給她:“您不會喝酒,不應該喝那麽多的。葉小姐并不像您想象的那麽需要安慰,她在一周前,将她的男友送進了監獄。”

寧安穎接過紅茶小口小口的抿着:“你誤會了,我不是為了她才喝那麽多的。”她捧着紅茶的手頓了一下問道:“你說她把自己的男友送進了監獄,用的什麽方式。”

“教唆未成年人吸毒。”

寧安穎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一下一下按着發疼的頭:“美國對毒品交易控制沒有國內的強,看來她那位男友的确是做過分了,而且,”她垂下了眼簾:“那個到底是不是她的男朋友,還說不準呢?”

兩人都沒有再提那天在車裏的話,但是已經達成了共識,如果寧傑興真的聯系林青讓她彙報寧安穎在美國的狀況,她會拒絕的。

站在門口的葉佳臉上失去了血色,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和寧安穎成為朋友,但是對方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些事,還願意當她的朋友嗎?繼母用陰狠的方式對待她,她用同樣的方法反擊回去,她這樣的做派,寧安穎是看不上的吧,葉佳垂下了手,轉身離開了。

可是讓葉佳沒想到的是,兩周後的周六,寧安穎打電話給她,約她去首府波士頓,兩人見面的時候,寧安穎看着葉佳穿着白色運動服、牛仔褲的樣子皺着眉頭:“像你之前那樣打扮不是挺好的嗎?”

葉佳看着萬年休閑的寧安穎一身禮服正裝,還佩戴了首飾,有些回不過神來,眨了眨眼睛道:“……我們不是去玩嗎?”

“是我沒說清楚,”寧安穎帶着她去了一個在美國認識的造型工作室那,在對着第七排推上來的禮服搖頭後,終于在後一排中選出了一件。葉佳從更衣室裏出來,立刻被簇擁着坐在鏡子面前開始打理頭發,化妝師給她化好妝後,搭配的首飾已經擺了出來,最後,寧安穎拿着一個楓葉形狀的碎鑽發扣扣在她的頭上。

身邊的造型師舉止誇張的站在葉佳的椅子身後,往前一靠,引導她一同看向鏡子:“你就适合這樣的打扮,真是太完美了,不過不是我說甜心,你太瘦了一點。”

葉佳簡直是随着寧安穎折騰,而且就算此刻讓她做了超過兩個多小時的造型,也不問為什麽,一點都沒有那種對抗她後母的不退一步的反擊,這愣愣的樣子,拖出去賣了都能幫寧安穎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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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人坐在波士頓大劇院裏,葉佳才知道寧安穎為什麽她要穿正裝,離開場只有十分鐘,但是整個劇院都已經坐滿了,并且大家都很安靜,相互交談都壓低了聲音,以免影響到他人,不像是電影院開場前的那般嘈雜。葉佳發現,來看歌劇的年紀大的人特別多,大多穿得挺嚴格。還有很多穿着考究的老紳士,頭發花白,西裝小領結,手中拄着拐杖。結合這裏的環境,一下子好像帶她回到了中世紀的上流社會。

葉佳從來沒有聽過歌劇,十六歲之前自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媽媽雖然去世的早,但是後母對她跟親媽一樣,後來才知道是不一樣的。她轉頭看向寧安穎,寧安穎聽的專心致志,臺上的男中音拱着手唱的激昂澎湃,而她也看的專心致志,似乎被他的情緒所感染。

之後兩人坐在高檔的法國餐廳裏,葉佳搖晃着手中的紅酒說道:“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曾經想過當珠寶設計師,她當年帶着葉雪來到我家,不斷的讨好我,想要知道我喜歡什麽,在我七歲生日的時候,送了我一根巴卡拉粉水晶手鏈。”顯然,這個她指的是葉佳的繼母,葉佳眼睛有些發紅:“我媽媽生前也送過我一根一樣的手鏈,只是在她去世的時候,我才發現把它遺失了。雖然那個時候我很小,但是我為此哭了好幾天,而我的父親,毫不在意。所以,遇到一個在意你的人,如果不知道那是假的,真的就像是被救贖了一樣。”

她仰頭把紅酒喝幹,又倒了一杯,支着手對着寧安穎問:“聽我說這些,是不是挺無聊的?”

寧安穎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看着葉佳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帶你去聽歌劇嗎?”

“我聽到後來,才反映過來那是茶花女,我沒想到,你對名著還感興趣。”葉佳看了一眼四周對她說道:“說實話我對今天的安排挺意外的,你要是男的,我就要愛上你了,簡直是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約會,除了歌劇不太适合我,如果是一場愛情電影,就更好了。”

“我對名著不感興趣,我去看歌劇,只是在看一個女人的一生,”寧安穎拿起了刀叉,切着盤子中間的香煎鵝肝:“能夠掌握自己人生的感覺,是不是很好,即使現在看不到未來。”

葉佳愣住了,而後她噗呲一聲笑了起來,看着寧安穎說道:“我怎麽覺得,你是在安慰我一樣。”

看着葉佳和寧安穎漸漸熟悉起來,林青有些不明白寧安穎的想法。在她看來,葉佳這個的人,根本不合寧安穎的眼緣,行事作風太過,別人用法律維權,她則是用法律轉鑽漏洞,漸漸的染黑自己。要是有心人調查一下,就知道她那個男朋友的事有她的推波助瀾。

短短一個多月,林青已經兩次見到寧安穎請葉佳吃飯了,一天在葉佳離開之後,林青終于對着坐在沙發上的寧安穎問道:“寧小姐,為什麽您并不喜歡葉佳,卻還是跟她深交呢?”

而當時寧安穎的表情讓人有些看不懂,她像是在回憶什麽,說的話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很多人并不是自己願意走入深淵的,也不是天生孤獨的,我只是想看看,我要是拉她一把,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而這個時候,林青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看了一下,屏幕上是一串不認識的聯系方式,倒是寧安穎瞥了一眼後垂下了眼簾,對着林青說道:“出去接吧,你知道該怎麽做。”

二丈摸不着頭腦的林青走了出去,接起電話知道那邊是誰之後才明白寧安穎說的是什麽意思,冷汗差點流了下來。等到電話那邊的話說完之後,林青猶豫的開口道:“寧先生,寧小姐說,要是您給我打電話要我監視她,讓我回絕您。”她并沒有真的把讓他滾這三個字扔到寧傑興的臉上。寧安穎好像和她父親鬧了矛盾,說氣話,可是她卻不能犯傻。

電話裏寧傑興的聲音很威嚴,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言行舉止越來越像寧老首長在世的樣子。果然如寧安穎說的那樣,他道:“你告訴她,我只是擔心她。”

林青有些為難,但還是堅定道:“寧小姐說,不管您用什麽理由。……對不起寧先生,我不能服從你的命令。”

林青本來還以為,寧先生會說讓她對寧安穎說自己拒絕了,然後私下裏繼續彙報她的情況,結果電話裏只是傳來了一聲:“這不是軍務,你有權利拒絕。”接着便挂斷了。

不用兩面為難,林青松了一口氣,她把事情向寧安穎說的時候,她正在給手中的玫瑰花剪去過長的花莖,然後插到了歐式的玻璃花瓶裏,之前的百合花早已經枯萎了,連花瓶上都沾上了污漬,重新清洗後才幹淨起來。

而聽到這話寧安穎也沒有打斷手裏的動作,只是說了一聲知道了。

美國的暑假比國內來的早,葉佳興致勃勃的到寧安穎的公寓找她,一路上還跟兩個韋爾斯利的兩個女生打招呼,都是寧安穎的同班同學,上一次偶然認識。

沒想到她見到寧安穎的時候,對方正在和國內電視視頻,屏幕上的男人看到葉佳走入視線的時候皺起了眉頭,冷然問道:“安穎,她怎麽會在這裏?”

坐在沙發上的寧安穎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葉佳,情緒并不是很高:“幾個月前在麻省理工校門口遇見的。”

蔣安眉頭揚了揚:“就憑她,麻省理工?”

即使隔着電視牆,葉佳也能感受到蔣安眉眼間的深深不屑,頓時出口反擊道:“蔣少真了不得,當了軍校生,也能随随便便的跟國外視頻通話,果然是特權階級。”

這次不用蔣安說什麽,寧安穎先厲聲喊了一句:“葉佳!”

葉佳哼了一聲,踩着高跟鞋走開了,這時視頻裏的蔣安臉色才好了一點,問寧安穎:“你怎麽和她有來往了?”但是他也只是那麽一說,他知道寧安穎有分寸:“你暑假不打算回國嗎?我起碼要放假才能看你。”

寧安穎原先看着自己手指的視線一頓,終于擡起頭對着蔣安說道:“你不用特地過來,軍校生出國本來就不方便。”

“沒什麽不方便的。”

寧安穎溫和道:“你就當我擔心你吧。”

蔣安覺得深深地不妙,他覺得自己總是能被寧安穎的撩撥到,但是要是見不到她,怎麽讓她喜歡上自己呢?

寧安穎有些納悶,不知道蔣安好端端的怎麽在視頻的時候發起呆來了,她喊了兩聲:“哥,哥!你還在嗎?還是信號斷了。”

而這個時候,葉佳拿着一盒菠蘿和一盒草莓走過來問她:“安穎,要吃水果沙拉嗎?還有,今天我上網看了一些做菜的教程,以後做飯可以給你打下手了。”

蔣安眉頭揚了起來:“什麽,你居然給她做飯!”接着委屈道:“我都沒有吃過你做的飯菜,還有我做的烤肉你也沒有試過。”

葉佳挑釁的對蔣安笑道:“嫉妒嗎?可是這是嫉妒不來的。”要是當面,葉佳肯定不敢這樣跟蔣安針鋒相對,但是現在是隔着太平洋。

寧安穎扶額。

蔣安那邊傳來了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蔣安咳嗽了一聲,寧安穎對着站在門口的林青示意了一下,林青微微點頭,上前對着葉佳說了兩句,然後把她帶出了公寓。

葉佳回不過神來,只能看着被關上了大門,捧着菠蘿和草莓問林青:“你要吃嗎?”

視頻裏的男人換了一個,寧安穎站了起來,喊了一聲舅舅,對方點頭後,才正襟危坐。

視頻裏蔣睿對着蔣安指了指書房的門對着那邊的,蔣安只能低着頭出去了,接着蔣睿才看着寧安穎問道:“我今天剛從歐洲回國,不到一個小時就聽說寧家的大小姐是寧家收養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我就是這樣教你的嗎?讓人爬到你的頭上都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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