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節
以酒壇破裂之聲掩蓋他暗器出手的聲音和方向——他真正的絕活不是劍法,是暗器!
幾道銀影迅速閃在阿史那永羿身前,剛才的聲東擊西之計未必高明,但酒壇碎裂之聲的确影響了他們的判斷,使得他們出手慢了一剎那。
有時慢一剎那,就是失敗!
但十四銀影騎竟真正如影如幻,只見“砰砰”三聲,三道暗器全被長槍的鋒镝所阻——
任誰也想不到,少年要的,就是這一阻!
暗器遇到撞擊,頓時噴出一股煙霧,對手眼前頓時大暗,又不知煙霧是否有毒,在他們分神的剎那,少年手中的八枚袖箭從不同的方向,同時打向阿史那永羿全身八處要害!
只見黑色的衣袍一動,六枚袖箭仿佛打在鋼板上,頓時應聲而落,第七枚斜飛紮在了案角,還有一枚——
從始至終,阿史那永羿沒有正眼看過刺客一眼。他将酒碗放下,唇角冷彎:“取人頭顱,不妨一刀結果,不需要這麽花哨。”
他展開手掌,裏面赫然是剛才最後一枚袖箭。
剛才刺客出少年的時候,恐怕早把時機計算到了天衣無縫,但此刻阿史那永羿出手,根本沒有一點準備和預兆。
世上有一種身手,不需要任何裝飾和技巧,那是千錘百煉而臻于完美的精鋼純鐵,是穩如磐石的泰山北鬥。
阿史那永羿這一出手,刺客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突然,一個酒碗伸了過來。
時間不早不遲,位置不高不低,正好格在袖箭前面,“叮當!”一聲,金屬碗沿出現了一道深色擦痕,而碗中水酒平穩如湖,一滴未灑。
君無意舉碗:“殿下,我敬你。”
士兵們無不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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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聽聞君将軍公正,”突厥随行的官員厲聲道:“将軍要包庇刺客嗎?這就是大隋的待客之道?”
“刺客有罪,當交往刑部審訊,按大隋律令處置。”君無意的話語如同晨光中的山河一樣溫暖沉靜:“張統領,将人犯帶下去。”
少年的手腳都被扭住,拼命掙紮:“君将軍……是阿史那永羿害死了蘭陵公主!他是殺人兇手!”
一語既出,滿座皆驚。
二、欺君
“沒有這個蠻人向大隋求婚,蘭陵公主就不會去尋死!公主就是不願遠嫁突厥才自盡的!”少年頸脖上爆出青筋:“君将軍!……”
君無意面色一沉,他向來溫和,此刻眸子裏的笑意隐去,有一種霧遮青山的威嚴。被縛住的少年死死握緊雙拳,眼中的憤怒摻進了委屈。君無意淡淡擡手道:“打入天牢,等候發落。”
阿史那永羿撫摸着白銀杯盞:“我這次來長安,正是為迎娶公主而來,沒想到——公主已經薨逝了。”
他的語氣不見喜怒,大理石般肅然的眉宇,似刀劍砍斫出一絲劃痕。
随行的治書侍禦史納蘭允立刻說:“殿下節哀,蘭陵公主雖然意外身故,但皇上對兩國友好的期盼不變。”
阿史那永羿沉默片刻,冷笑一聲,手中杯盞應聲而碎。
“君将軍要敬本王,怎能用小碗?”他朝身側有力的一揮手:“給君将軍取一壇‘落月痕’來。”
隋朝兵士們頓時都怔住,落月痕名字清淡,卻是最霸道的一種烈酒。後周大帝拓跋宏行軍時與部隊失散,林中遇猛虎,身邊只有一個夥夫。夥夫護主心切,情急之下操起酒壇砸虎頭,只見猛虎左右搖晃片刻伏倒在地。拓跋宏大奇,能一舉将虎砸昏,統帥三軍的大将也未必有這樣的身手和內力。等兩人與部隊會和,将睡虎擡回大營,衆人才發現,猛虎一身酒香,原來是為落月痕所醉!百年來,在漠北草原,恐怕也從沒有人敢飲一整壇落月痕。
阿史那永羿傲然揚眉:“君将軍不會不給本王這個薄面吧?”
君無意微笑:“酒逢知己千杯少,無不從命。”
他一口應承下來,春風般的眸子毫無驕矜,謙讓溫雅的氣度,哪怕是挑剔的人也無法不心折。
擡酒的突厥士兵也睜大眼睛,君将軍酒量大佳,但,這是一小杯就可以讓人醉死十二個時辰的落月痕。只見君無意接過酒壇,拍開封口,一氣将整壇酒喝完,白皙的臉色絲毫不變,把空空的酒壇到過來,果然一滴不剩:“殿下,我先幹為敬。”
酒香染白衣,陽春白雪融入山川。
酒未醉人,悍勇的突厥士兵們卻都覺得酒香讓他們心頭一軟,怒氣也平了一半。
“今日招待不周,酒宴只能到此為止,請各位貴賓前往驿館客房內休息。”君無意朝突厥兵将們作了一個“請”的姿勢,朝身後道:“左翊衛軍負責保護各位貴賓的安全。”
“是!”左翊衛軍齊聲如刀。
所有人都看着阿史那永羿,黑衣藍眸的男子站起時也有三分醉意,冷峻的眉峰一擰:“我帶來的‘落月痕’還有幾壇,但願下次宴請沒有血光,只有美酒。”
“落月美酒顏色如血,有三分醉意時難分得清。”君無意的眸子含笑:“喝酒要真正盡興,最難得幾分糊塗。”
阿史那永羿的神色不知道是沉思還是贊許,但他一撩衣袍邁開大步,突厥人全都起身離開。左翊衛軍立刻跟了上去。
驿館內,很快只剩下隋兵。
“夏參軍,你在驿館外吩咐所有守兵,”君無意沉聲道:“今日行刺之事,誰也不能洩露一個字,違者軍法處置。”
“是!”夏至領命去了。
君無意朝身側的副将道:“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務必讓卓雲守口如瓶。”
其實,幾個将領早已認出來了,剛才行刺的少年是宮中侍衛卓雲!
剛才變故突發,他們已經有些亂了陣腳,但君将軍在這裏,仿佛天生有一種令人仰賴和平靜的力量。
如果卓雲說得沒錯,公主之死與阿史那永羿當真有關,兩國數十年來積累起的和睦,就會出現無可挽回的裂痕。阿史那永羿以鐵血霸氣聞名漠北,方才殺機已現——而隋炀帝的脾氣,也決不會遷就,兩國兵戈相向,一場大戰也未可知。
所以,君無意方才的命令,下的都是鐵令。
幾個将領們面面相觑,手心都是汗——
窗外暴雨傾盆如注,萬千雨水在夜色中一擲而碎。
等人都疏散了,蘇長衫悠閑的放下筷子:“你今日三道軍令,道道都罪犯欺君。”
君無意回過頭來,窗外雪亮的閃電照過他清隽眉目,卻照不亮他眸子裏的憂慮:“欺君之罪不過我一人;若戰端一起,禍及的就是兩國百姓。”
“紙裏終難包住火。”
“能拖一時是一時——”君無意坐下來:“況且,在不得不戰之前,或許你能查出真相,讓事情有所轉圜。”
面對朋友時,他的眸子純淡信任,睫下一池清透寬和。
蘇長衫看了他許久,無聲的嘆了口氣:“何必這樣苦自己。”
“……幫我倒杯茶過來。”君無意的面容泛起醉意,雙眸朦胧如霧,氣息吐納間,指尖沁出水滴——酒勁只能壓抑片刻,君無意想保持清醒,只能用內力将酒逼出來。
蘇長衫倒了一盞茶過來,茶霧缭缭溫暖:“你想過沒有,阿史那永羿為什麽要灌醉你?”
君無意閉眸搖頭:“我不确定他的目的,只能盡全力封鎖消息,但萬一事不如人願,或者阿史那永羿有所行動,沖突一起,我必須調動兵馬。到時哪怕血流成河,左翊衛軍也必須一戰而勝。”
他的話語沉着如山,沒有一絲猶豫——要保護所有人,要把一切都安置到萬無一失,他時刻都在付出旁人難以想象的心力。
蘇長衫踱步而至,在他面前站定。
君無意詫異擡眸,鬓角已是微麻一痛,只見蘇長衫十指和中指之間夾着一根白發。
燈火投影中,他年輕墨色的發鬓裏,一絲雪色格外醒目。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士兵渾身濕透的破門而入,上氣不接下氣喊道:“……宮裏出事了……!有刺客闖宮……君貴妃被……”
君無意茶還未沾唇,人已經霍然站起。
三、迷藥
宮中冷雨沖洗着灰青色的琉璃瓦,夜幕沉沉低垂。
隋炀帝所在的月壽宮被精銳骁騎保護得水洩不通,君無意一身雨水趕至,濕發緊貼在白衣上:“皇上,臣護駕來遲。”
“來了就好。”楊廣向前一步親自将他攙起來:“左翊衛骁騎身擔宮城防衛的重任,沒有讓朕失望。”
“刺客在沉芳宮挾持的是——”
楊廣面對君無意難掩焦急的神色,似乎也有些內疚:“朕這些天忙于國事,沒有時間陪伴妃嫔們,貴妃本來住在盈壽宮,她什麽時候搬去沉芳宮的,也沒有跟朕說一聲。”
貴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