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王熙鳳聽豐兒說李纨有事找她的時候，還有些詫異, 因為知道李纨賈蘭母子對巧姐兒的遭遇坐視不管的時候, 她就一直對李纨母子敬而遠之。她不是沒想過報複李纨, 可是李纨的遭遇着實可憐, 早早的成了寡婦, 守着兒子過日子，在賈家又不受重視，好容易熬到兒子出息了, 卻一病死了, 她的一生, 大概除了才嫁給賈珠的那幾年過了些好日子, 其餘的都是悲劇吧！

況且, 素日自己掐尖要強，也确實有些對不住她的地方。再加上小時候和珠大哥哥玩的也不錯, 所以王熙鳳沒想過要報複回來。

可是理解歸理解，并不代表她王熙鳳不生李纨的氣。所以不管是哪輩子, 她對李纨都是敬而遠之的。她怎麽會有事找自己呢？

雖然不解李纨此舉的目的是什麽, 但王熙鳳還是見了李纨。

“什麽風把大嫂子您給吹來了？快坐，豐兒, 上茶！”王熙鳳笑道。

李纨臉色蒼白, 看了看周圍的丫鬟, 欲言又止，王熙鳳見狀，微微一笑, 眼神示意豐兒帶着丫鬟們下去了，“大嫂子，現在周圍沒有別人了，有什麽事，你只管說。”

李纨咬着唇，忽然站了起來，對着王熙鳳鞠了一躬，王熙鳳趕緊站起來扶着她，“大嫂子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李纨緊緊抓着王熙鳳的手，顫抖着說道：“二奶奶，我如今實在找不到什麽人幫忙了，求求你，幫幫蘭兒吧！”

王熙鳳柳眉倒豎，“大嫂子這是何意？到底發生何事？大嫂子放心，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我也是打小和珠大哥哥一起長大的，蘭兒是珠大哥哥唯一的子嗣，能幫的，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李纨的眼淚如同流水一般，順着臉頰滑下，将自己聽到的王夫人和薛姨媽的談話說了出來，然後捂着胸口痛苦的說道：“自從我嫁到賈家，人人都說我高嫁了，可我過得到底是什麽日子，除了我自己，就只有素雲幾個知道了。太太怕我将大爺的心攏了去，我嫁過來才一個月，就給大爺屋裏添了兩個丫頭，連書房都添了一個。大爺死了，太太又怪我，說是我将大爺的身子掏空了。天可憐見，大爺除了初一十五在我屋裏以外，旁的時間何曾踏進我屋裏半步。太太也不想想，那會子老爺逼的大爺有多緊，大爺常常在書房看書看到天明，何況書房你還有人紅袖添香，大爺身子壞了，與我何幹？大爺死了，太太恨不得我跟着一起死了，若不是有了蘭兒，我也恨不得和大爺一起去了的好。這麽多年，我守着蘭兒過日子，情況怎樣，你是知道的。太太什麽時候想起過蘭兒？如今，好容易老爺想起了蘭兒，太太又覺得蘭兒礙了她的眼，蘭兒可是大爺唯一的孩子啊，太太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啊！”說完，捂着臉哭了起來。

王熙鳳嘆了口氣，“其實你心裏都清楚，何必自欺欺人呢！你說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和二爺說一聲，讓他多盯着些。底下的人我也會打招呼的。只是，你也知道，我雖然管家這麽些年，但做主的都是太太，我不過是管着鑰匙的丫鬟罷了。我未必真能幫得上什麽忙。”

李纨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難道就沒什麽穩妥一點的法子了嗎？”

王熙鳳想了想，“你若信我，你去求求老太太，話也不必說的很明白，直說大爺給你托夢，說蘭兒今日有危險，你不放心，求老太太多看顧蘭兒些。”

李纨将信将疑，“真的能行嗎？可是老太太不是最喜歡寶玉了嗎？”

王熙鳳笑了，“老太太是最喜歡寶玉沒錯，可旁的子孫她也喜歡，雖達不到喜歡寶玉的程度，但也不會坐視不管的。老太太多精明的一個人啊。但凡她出手，就不必擔心了。”

李纨點點頭，是啊，老太太在賈家待了六十多年，對賈家內宅的掌控力不是太太能比的，只要求得老太太出手，蘭哥兒定然無恙。想到這，她猛地站了起來，拿帕子草草擦幹淨臉，“好，我這就去找老太太去。”

“等一會，先洗洗臉，上上妝再去，要不然你哭着從我這兒跑出去，別人還以為我怎麽你了呢！”王熙鳳白了她一眼說道。

李纨停下腳步，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半晌才說道：“多謝。”

王熙鳳沒理她，揚聲吩咐人打水進來讓大奶奶洗臉，李纨重新淨了面，上了妝，素雲幫她整理衣裳，她看了看王熙鳳說道：“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挺嫉妒你的。”

王熙鳳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纨原也不打算聽王熙鳳的回答，她只是想找個途徑，将自己心裏的事都說出來而已，“你我都是賈家的媳婦，你出身比我高，嫁妝比我多，一進門就管家，二爺對你也是千依百順，雖然子嗣上有些艱難，可到底也是兒女雙全了。而我呢！所以我嫉妒你，雖熱知道這樣不對，可我還是忍不住。”

素雲白着臉看着李纨，“大奶奶你······”

王熙鳳笑了，“你別怕，你家大奶奶這是篤定我不會拿她怎樣呢！”然後對李纨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勁，只是丈八的燈臺照的亮自己，照不亮別人罷了。你看着我是風風光光的，可背地裏我經歷了什麽，誰能知道。你以為我管家風光嗎？哼，若有選擇，我也不想管家。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趕緊去吧，這會子，老太太估計還沒歇呢！”

李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

“得了，違心的話誰也別說了。我今日幫你，是看在一家子份上。大嫂子，我還是要勸你一句，想要蘭兒走的遠，走的高，光靠蘭兒一個人是不行的，還是要靠兄弟姐妹相互扶持，今日我幫了蘭兒，下次若我落了難，你若有能力，幫桂哥兒和彤姐兒一把就是了。”王熙鳳想了想，還是說道。前兩世中，賈家抄家，李纨因為是節婦所以沒受到牽連，可她也不管其他人，帶着蘭兒守着嫁妝過日子去了。最後蘭兒雖然考取了功名，為李纨掙了诰命，可李纨沒命享。而賈蘭自己，下場也并不好，或許受到李纨的影響吧，賈蘭這個人太愛惜羽毛，孑然一身，不交際不應酬，當官沒幾年，就被上峰、同僚排擠，最後被陷害，丢了官，潦倒一生。

王熙鳳之所以提醒李纨，也是想替桂哥兒他們結份善緣，畢竟賈家小一輩中，就賈蘭讀書的天分最高。只是，不知道李纨能聽進去多少。

李纨的想法其實已經根深蒂固了，不是王熙鳳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她雖然明白王熙鳳說的意思，可是她心裏卻很不屑。在她看來，賈家沒給過他們母子多少支持，憑什麽賈蘭發達了之後，要提攜賈家！

李纨走了之後，平兒進來了，“奶奶為什麽要和大奶奶說那麽多，依我看，大奶奶未必聽得進去。”當了姨娘之後，平兒才發現，反而沒有以前方便了，最起碼，她不能再幫着王熙鳳管家了，也不能再随意在賈家走動，只能待在院子裏，做做針線，等着賈琏偶爾的眷顧。如今的她，在王熙鳳跟前越發殷勤了。

“聽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好。總歸我提醒過了。”王熙鳳說道。

“奶奶，您說二太太這到底什麽意思啊，蘭哥兒可是二房的嫡長孫，認真論起來，寶二爺也不如他，蘭哥兒若有了出息，整個二房都能跟着受益，怎麽二太太就見不得蘭哥兒好呢！”平兒也很不解，連她一個丫鬟都明白的道理，二太太怎麽不懂呢！

“在我那個好姑媽心裏，重要的不是誰有出息，而是誰出息了對她更好。你這麽一想，就明白了，寶玉和蘭哥兒之間，我的好姑媽為什麽只在意後者了吧？”王熙鳳嘆了口氣，說道。

平兒搖搖頭，還是不能理解。

別說平兒不理解，若不是有着三世為人的經歷，她也未必能理解王夫人的想法，只能說，她這個好姑媽太自私了，自私到連子女都是她鞏固地位的工具。

李纨帶着素雲往榮慶堂走去，一進去，就聽見賈母的笑聲，進去一看，原來是林妹妹在陪着賈母說笑。賈母見到李纨，“珠兒媳婦怎麽來了？”

李纨欲言又止，林黛玉見狀，笑着站了起來，“正好大嫂子來了，我昨兒收拾屋子，找到好些筆墨紙硯，雖說蘭哥兒也不缺這些，可其中還有幾本我父親注解過的書，我想着這個蘭哥兒應該用得着，大嫂子陪外祖母說會話，我去收拾了，給大嫂子帶回去吧。”

李纨倒是挺感激林黛玉的，概因林黛玉自從進了賈府，對蘭哥兒和寶玉一視同仁，寶玉有什麽，蘭哥兒就有什麽。如今又這樣善解人意，李纨不由的感激的笑了，“我提蘭哥兒多謝他林姑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歡樂頌二開播了，你們看了嗎？大家發現沒有，樊勝美由蘋果換成華為了，安迪的好像也換了，什麽牌子不知道，譚總的手機也換成華為的了，關關的手機也換成華為了，這是在支持國貨嗎？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