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男人只覺得耳上一痛, 他猛地一叫,然後四周仿佛忽然間沒有其他的聲音, 就聽到‘滴答、滴答’幾滴鮮血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身邊的兩個男子見狀也是想要拔刀刺向雲善淵的方向, 可那動作還沒做就被定住了。
雲善淵看了看身側的女子一眼,見她微微淺笑,這隔空點穴一事是女子出手了。
男人終于是怕了, 後知後覺地發現耳朵還健在,只是有一塊耳垂的肉落到了地上,他竟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顫抖地從懷中摸出了三錠白銀,“我給錢, 你們放我走。”
“早是如此,不就和氣生財了。”雲善淵拿了錢也就收了劍, 沒在當下繼續做什麽, 三個男人見狀是立即拔腿便跑。她将三錠白銀收好,又拿出了一百兩左右的碎銀子,放在了街邊被擾了生意的小攤面前,“這馬、這錢, 大夥看着辦吧。”
此言一出,小攤販們面面相觑。而雲善淵與那女子已經走出了鬧事的街, 幾息之間, 兩人走入了清冷的小巷中。
“華山華真真,剛才多謝少俠出言相助。”華真真對雲善淵抱拳施了一禮,“我第一次離開華山, 才知外面的世界有些複雜。”
少俠?這稱呼真有些讓雲善淵泛起雞皮疙瘩。
她并不是真的日行一善,随意給自己招惹麻煩的性格。剛才之所以會為華真真出言,一部分原因是她出手傷了馬,那個局面也不到敢做而不敢認的地步,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華真真的武功高超,這與她乍一看有些柔和的模樣不符。
并非說柔弱的人就不能武功高強,而是華真真看上去是初涉江湖的青澀無措,若非雲善淵有可以感知來人武功程度的直覺,絕看不出華真真的真實水平。
華真真身上的反差讓雲善淵起了認識一下的想法。這樣矛盾的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杭州,會不會別有深意?
“可別說我是少俠,叫我雲善淵就好,也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雲善淵對華真真笑了笑,與她四目對視了一眼。
華真真溫婉地回以一笑,“可那三人是東瀛貢使,雖說朝廷不管江湖之事,他們也就是三腳貓的功夫,但這事我們還是要留心一二才好。”
雲善淵點頭,她自是會留心可能的後續。“不說那些掃興的人,杭州有不少名勝,值得華姑娘去看一看。”
“我這次下山就是為了長長見識,這才來杭州沒幾日,希望能多看看這裏的好風景。”華真真就與雲善淵聊了起來,兩人在小巷中穿行着,走到了華真真所住的客棧。
一路不長不短,兩人走得不快不慢,也就半小時左右,雲善淵随意地問了幾句華山的事情,既然華真真說了是華山弟子,那也就給了她提問的機會。
雲善淵主要就是問了問現任掌門枯梅大師,她的故事流傳頗廣,引人好奇并非怪事。華真真是枯梅大師的弟子,師父行事教徒都頗為嚴厲,她的言語中枯梅與江湖傳聞的形象大概一致。
雲善淵也是隐去了葉盈盈的姓名與門派,提了幾句她的師父,“華山派果然是有名的嚴師出高徒,我怕是适應不了,還是喜歡我師父溫和的性子。不過,師父都是自家的好,誰讓人都是偏心的。”
“誰說不是。”華真真笑着點頭,兩人已經到了華真真住的客棧門口,“擇日不如撞日,雲公子一起來吃一頓便飯吧。讓我有機會謝謝你今日為我解圍。”
雲善淵看了看天色,她在聽雪閣的事情進行到了最後一步,今日是留不得。“我今夜與人有約了,等過兩天,我們再約。”
華真真并未多勸,說是會在來福客棧住上一段日子,那就改日再聚。她看着雲善淵的背影,想起剛才被人護在身後的感覺,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出神。
雲善淵感到了背後的注視,她回頭一望,與華真真的眼神撞了正着,她微微點頭回以一笑,而後疾步走回了聽雪閣。自是沒有看到因為她的回眸一笑,華真真的臉上微微泛紅。
雲善淵腳下的速度快,腦子也沒停止思考。
剛才的沖突來得突然,馬匹撞孩童,不管對方感激與否,在那個當下她不可能袖手旁觀,而且今夜要去探探那三個男子的底細,除了東瀛貢使外是否有別的身份,做事不能給自己留麻煩,當街做不得的事情,之後也要處理了。
比起這一點,認識華真真也算是一件趣事。
有趣的地方正在于華真真對枯梅大師的态度。雲善淵并未錯漏華真真表現出的情緒,這對師徒間并不親近,以枯梅的嚴厲而言,徒弟對她沒有親近感還屬正常,但如果又缺了一份敬重呢?
雖是三言兩語的交談,華真真沒有一分對枯梅大師不敬的表現,她的言行內斂而溫柔,但她确實是初入江湖,還沒能裝得爐火純青。雲善淵敏銳地察覺這對師徒之間的關系有些複雜。果然當初沒去華山是對的,她不喜歡長久居住在那樣複雜的環境裏,而大門派人多也就必然複雜。
雲善淵這樣想着,已經到了聽雪閣門口。
瓊玖已經安排好了菜肴,“雲公子,我還在想着什麽事情把你給絆住了。”
雲善淵将手裏的糕點盒子交給了站在一旁的小桃,草草帶過了晚到的理由,“我能被什麽事絆住?也不會忘了約好回來吃飯。不過是今天街上比較熱鬧,排隊買糕點的人多了些。”
瓊玖聽到雲善淵自然地說着‘回來’二字,她為雲善淵布菜的手頓了頓,極快地恢複了正常,“這麽說來,今天的糕點也必然很好吃。”
“反正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雲善淵裝作未見到瓊玖手上的一瞬停頓繼而說到,“但在我看來,還是你準備的這桌菜味道更好。讓你費心了。”
瓊玖笑了笑,不再就此話題說下去,兩人安靜地吃完了這頓晚飯。
飯後,瓊玖為雲善淵泡了一壺普洱茶,她主動先開口說,“雲公子在聽雪閣住了七天。七者,天地四時人之始也。我們是一同度過了一段圓滿,明日就要分別,公子有想要問的,若我知道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我有還一個請求,望公子成全。”
雲善淵沒有碰那杯普洱,而是看着瓊玖示意她直說,“若我能做的,我自是希望善始善終。”
瓊玖讓小桃取來了棋盤,“就是一件小事,陪我下一盤棋。公子雖不說,我猜測您是懂棋的。”
雲善淵看了看棋盤,後又看向瓊玖,她着實不習慣與人對弈,起碼不會輕易與人對弈。
“好,就一盤。”雲善淵說着就取過了黑子,示意瓊玖執白先行。
這盤棋下得很快,不過多時瓊玖就出現了敗勢,再需一步雲善淵就贏了。
瓊玖看着棋盤,終究是喟嘆了一句,“公子的棋路看似直實而曲,棋如人,這樣的棋路,我是不喜的。想來公子的師父并非常人,或者說教公子棋道的不是師父,而是故人。所以,想來那位故人也喜歡普洱吧。”
雲善淵聞言神色不變,她将指間的棋子穩穩地落下,走到了後一步才擡頭平視瓊玖,“瓊玖姑娘,确實聰明。”
書畫琴棋詩灑花,當年件件不離他。引她入門的是胤禛,如今想來正是一位故人。胤禛喜歡普洱,他的棋道看似剛直,其實能在九龍奪嫡中蟄伏多年又怎會真的不知迂回,更多是外方內圓,似直而曲。
只是,故人早就各自西東。
那份複雜的感情大多被留在了過去,可是記憶還在。雲善淵明白有些事情早就成了她行為習慣的一部分,這一部分裏帶着胤禛的處事之法,她卻是不喜歡去回憶怎會變得如此。偏偏,瓊玖的一些言行如琴、如茶、如棋,又讓她将那些往事翻了出來。
瓊玖看着雲善淵,第一次笑得有些放肆,像是能戳中雲善淵的不喜,這讓她心情好了很多。她笑着将棋盤收拾了,然後真誠地說到,“謝謝雲公子了容我胡鬧了一場,我知足了。公子有什麽想問得就問吧。”
雲善淵并未因為瓊玖的大笑而動氣,棋是她願意下才下的,不管喜歡與否,在剛才那一刻她自願放某些記憶出來溜了一圈。從某個角度來說,她也應該道謝,謝謝瓊玖給她一次回憶的機會。片刻即可,不問悲喜。
“伏魔杖,我想知道數月前是誰在這裏使用了它。”雲善淵這次單刀直入地問到,“聽聞瓊玖姑娘親眼見過使用者,可否說一說當時的具體情況。”
瓊玖見雲善淵絲毫不露任何異樣的情緒,她的心是徹底冷靜了下來。這個人美好得缥缈,就連那些過往也不能亂其心,她恐怕真的只能做一位過客了。既是如此,也就好聚好散。
“這個問題,我本不該說。聽雪閣有它的規矩,我只回答公子一人。手持伏魔杖而來的人與東瀛有關。”
就瓊玖所言,手持伏魔杖的人是個生面孔,可以看得出來是江湖中人,因為與一位熟客富家少爺争奪瓊玖的過夜權起了沖突。當時那位富家少爺就受了傷,十天之後竟是過世了。此事發生後,富家少爺的家人自是找上了聽雪閣,更說要找那生面孔尋仇,還說要報官之類的,可後來就不了了之。
“我不知公子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事發後,我本以為會鬧上一鬧,誰想到偏如石沉大海,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聽雪閣中無人談起此事,錢媽媽暗示過我,那人與東瀛有關,總之官府是不理此事的,所以我也要把它忘了。當做那人從未來過。”
又是與東瀛有關。
雲善淵想到剛才縱馬的三個男人,在杭州城裏鬧事而不被追究的人,又是與東瀛相關,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如非身份特別,官府為何不幫助當地的富商而幫助外來客。這身份特殊,就難免與貢使有聯系了。
“瓊玖姑娘還記得那人的樣貌嗎?”雲善淵追問了一些細節問題,比如那人有否提起過伏魔杖從何而來。
瓊玖大致描述了那人的情況,他自稱齊宇,長相普通,走得是外家剛勁武功的路子。伏魔杖并不輕,還把暗香雅間的地面給弄出了一個小洞。關于伏魔杖的事情是齊宇主動提了一二句,說這兵器的名字,是花錢買來的,他用着很順手。
“至于伏魔杖是哪裏買的,原主是誰,這些齊宇都沒提過。他就在聽雪閣呆了一晚,對弄傷了蔣少爺的事情毫不在意,全沒有放在心上。後來蔣少爺亡故,蔣家應該去找過人,可能也沒見到齊宇本人。如今也是不好說了,蔣家失了獨子已經離開了杭州城。”
瓊玖說到這裏嘲諷一笑,“其實,我與齊宇沒什麽話聊,他說了一兩句生意上的事,是與東瀛有往來,但他是個俗人,有錢的俗人,我和他主要做的事情是吹燈上床。雲公子想知道更多,我也是幫不了忙了。”
“這七日多謝瓊玖姑娘照顧,雲某就不多留了。伏魔杖的事情,如若可以最好別再對他人說,可是如果涉及姑娘安危,姑娘也不必太執着。”
雲善淵清楚在瓊玖處能知道得只有這些了,而這些線索也不少了。她為兩人續了一杯清水,一口飲盡。然後,她拿起身邊的劍,轉身就離開了。
瓊玖看着雲善淵毫不拖泥帶水的背影,她喝完了杯中清水,水已經涼了,就顯得格外寡淡無味。
雲善淵離開了聽雪閣就去了今夜該去的地方,那三個東瀛貢使落腳的長園,這并不難打聽,就是距離稍稍有些遠,聽雪閣在湖西,而長園在湖東。
二更時分,夜色已深。路上的行人很少,雲善淵一路以輕功前行,翻過長園的高牆時,園中的燈火多半都已經暗了,只有幾處燈籠懸挂勉強照亮了園中的路。
長園不小,這次東瀛貢使團有三十多人借道杭州城,都住在了長園。這些人并不會都早早入睡,許是有大部分還在歌舞升平中,但是那被雲善淵削了一半耳垂的男人絕不會有那種閑情雅致,今夜恐怕是疼得不能入眠。
雲善淵在昏暗的庭院中一間間屋子的排查,沒讓她找太久,就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野田君,今天的事情是那小白臉欺人太甚,如果不報此仇,豈不是堕了我們的威名。不過是一個江湖中人,掘地三尺,也該把那兩人找出來。”
“不可!淺井,你是糊塗了!我們是為了發財而來,不是為了結仇而來。如果對上的是官商還好說,可那江湖中人最是不講道理,就會直接動武,你讓誰為你報仇?”
“沒道理就這樣算了,我可是受傷了。這事情回去報給淺井大名知曉,定也會支持我有仇報仇。誰說沒有人可以動手,船上我們養着那些武士難道是擺設。即便是打起來,也是不必怕!”
“淺井,你越界了!那些武士豈是你說動就能動的!我絕不同意。”
野田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出來前都說了別惹事,你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我告誡你一句,你敢耽誤了此番的任務,就不是被削去一塊耳垂,而是直接腦袋搬家。別以為叫你一聲淺井,就真把自己當做淺井家的主人了。以前你們這些人怎麽胡來,我看不見也就不管,誰敢誤了正事,我是絕不會手下留情!”
屋內沒了其他聲音,雲善淵看到野田從屋中走了出來,他臉帶怒容,看來對胡亂行事的淺井很不滿意。
雲善淵沒再繼續觀察淺井而是跟上了野田,這些貢使來此別有目的,定不會是一般的貿易買賣那麽簡單。她想到那根忽然出現的伏魔杖,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野田并未離開長園,他只是見了一個武士,傳了一句話‘你走一趟,讓船上的人警惕些’。
黑衣武士轉而就出了長園。
雲善淵并未緊随其後,因為今夜來客并非她一人。她隐身在長園竹林中,已然看見一道黑色身影從屋檐上方驟然而過,目标就是沖着那位武士而去。
既是知道說的是船,那該是貢使來此的海船,海船并不在杭州城中,而是停靠在杭州灣裏,距離此地的距離可不近。這一路過去天也要亮了,并不利于調查,不如休息一番,明早出城。
如此打算,雲善淵也就飄然離開了長園,卻是在足踏屋檐時,與一襲白衣的楚留香在空中遙遙相望了。
雲善淵并未穿夜行衣,兩人都未蒙面,楚留香不可能認不出她。頃刻之間,兩人離開了長園,雲善淵停在了長園西側的大路口,就見楚留香翩然而至。
“看來瓊玖姑娘沒能留下雲兄,如此深夜,雲兄還在獨自賞月。”
“此言差矣。雲某與香帥是彼此彼此,我們都是夜歸人罷了。”
楚留香點頭笑了笑,“這話也對,不知雲兄所歸何處?”
“悅來客棧。”雲善淵并沒隐瞞落腳點,她連夜行衣都沒穿,何必在這種事上說謊。
“那倒是不同路。”楚留香卻沒有要轉身離開的想法,他繼而問到,“左右是長夜漫漫,雲兄可有興趣過府一敘,一起喝兩杯?”
雲善淵想着楚留香來長園的目的,她答應了楚留香的邀約,“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得香帥的一壺美酒,才沒白來杭州一程。”
楚留香看着雲善淵很向往的神情,他眨了眨眼,今夜該不會無聊了。
楚留香的住宅距離長園不算遠,在宅院門口未挂匾額,他這個主人回家都是翻牆而過,而院子裏還點着一排燈,似是在等待楚留香的回家。
楚留香示意雲善淵一起進堂,他對裏面叫了一聲,“甜兒,我回來了。”
雲善淵就見到了一位熟人,宋甜兒穿着一身鵝黃色的衣裙從後面走了出來。十年過去,宋甜兒的變化不大,還能依稀看出當年的模樣。
“楚大哥,你帶朋友回來了。”宋甜兒看向雲善淵,卻覺得她有些面熟,不太确定地問,“你是雲愈?”
雖說女大十八變,但若不是往長殘的方向發展,相熟之人還是能認出幾分。雲善淵與宋甜兒談不上相熟,但當時四人度過的幾天幾夜已足夠讓彼此間印象深刻。
“宋姑娘,沒想到未在蘇州一會,卻在杭州先見面了。雲愈是我的小名,叫我雲善淵吧。”
這忽如起來的重逢顯然在宋甜兒的意料之外。“雲公子,這真是太巧了,誰想到我們能在元宵節遇上。你和楚大哥先坐,我再多做兩個菜。”
“不用忙了。”雲善淵勸住了宋甜兒,雖說從聽雪閣出來後走了不少路,但時間不早了,她沒想真的與楚留香徹夜長談。“随便吃一些就行了,若是慶祝重聚還是留到白天再說。”
楚留香沒想到雲善淵與宋甜兒認識,就是宋甜兒童年歷險經歷中的雲愈。雲愈與雲善淵何為真名倒是不必多問,而今有緣重遇算是一件樂事。
“雲兄,看來我們兩人真是沒白來杭州。既然都認識,甜兒也別忙着燒菜了,還是先一起喝一杯,把菜留到明日也不遲。”
“怎麽和胡大哥一樣,就想着喝兩杯。” 宋甜兒瞪了一眼楚留香,她話是這樣說,也沒再執意去廚房多做兩道菜。
三人一同進了屋內,那方桌上已有三道宋甜兒之前做好的菜,以小爐溫着,沒讓菜涼了。
楚留香給三人各斟了一杯酒,“我就先幹為敬,你們随意吧。”
雲善淵酒量很好,應該說習武之人,內力越是深厚,也就不懼飲酒,可是不懼與喜歡是兩件事。
她不是沒事來兩杯的人,即便不會醉,但喝多了思考問題時總不那麽清醒。比起酒,她更喜茶,或者清水更好。所以雲善淵只是淺嘗了一小口,白玉杯中梨花白,口感不錯。
宋甜兒倒是飲了一杯,“雲公子,這麽叫有些太生疏了。我還是叫你雲大哥,你叫我甜兒就好。一晃十年,我來杭州前還在想着這些年沒有沒你們一星半點的消息,誰知就這樣遇上了。真是好久不見。你說我們何時會與原曉、李大郎也見到,我覺得那八成要見面才認得出來,他們當年報出的也定是小名。”
雲善淵見宋甜兒嘟起了嘴,她只是笑着搖了搖頭,時至今日宋甜兒可算是明白了。
只是說起原随雲,雲善淵才明了當年覺得那人怪異的地方起因為何。
這些年江湖中人終是知道了無争山莊少主原随雲,他文武雙全、才高八鬥、溫文爾雅、品性敦厚,卻是個瞎子,那是三歲時的一場大病所致,多年來求醫不得治。
如今想來,當年他們相遇時,原随雲已經眼盲了。這也就解釋了雲善淵覺得原随雲的違和之處。只是,原随雲自稱原曉,這個名字恐怕不只是假名。曉,明也。對于原随雲來說卻是此生不可及的一件事。太過聰明的人卻有畢生無法完成之事,這種缺陷會對人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除了雲善淵聽到賴老二與王胡子對話,當年原随雲的身份并未對外暴露,即便是原東園尋來後,雖然畢道凡稱呼他為原莊主,卻也沒有當衆叫破他的身份。
故而,宋甜兒至今不知原曉就是原随雲。至于聽上去很像是假名的李大郎,就更不知所在何方了。
“好久不見嗎?”雲善淵卻在心裏想着也許是不如不見。
不論李大郎是何人,僅以原随雲來說,她就不覺得真如外界所言那般。
文武雙全、才高八鬥是真,溫文爾雅、品性敦厚則是存疑了。當年說要用刀戳入王胡子心口的人就是原随雲,雖說事急從權,但是年少時的危機關頭,他們都還不似日後那般僞裝得十全十美,反而才是更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與狠勁。
“十年了,誰知道何時會遇到,甜兒又何必惦記着再遇到。”雲善淵看着宋甜兒,這一刻她是少有毫無目的的交淺言深,“那個砸缸的說過,相見争如不見,多情何似無情。久別重逢,未必都是幸運。”
楚留香輕咳了一聲,這是聽到了司馬光被叫做了砸缸的。然後,他垂眸琢磨起這句話的意思,難道原曉與李大郎有什麽不妥?
宋甜兒聞言也是被砸缸的代指弄得一愣,而後卻因這句話臉色黯然了幾分。“雲大哥,你是與他們見過了嗎?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雲善淵搖了搖頭,看來楚留香把宋甜兒照顧得不錯,她雖涉江湖事,但還保持着當時的單純。“我沒見過他們。只是在說一種可能,這世間有人說好久不見,就有人想不如不見。”
楚留香卻是看了雲善淵一眼,見她神色淡淡的,剛才的話也聽不出是無心還是有意。這話也是沒錯,不是誰都願意有人記得自己曾經的狼狽姿态,也許還不單單窘迫與狼狽,雲善淵恐怕還有其他發現。甜兒說過,當年的三人中,雲愈為人還算和善,那是與原曉、李大郎比較後的結論。
如今認識了雲善淵,楚留香可不會如甜兒般單純,雲善淵與和善一詞很有距離,這人多半心性不壞,但并不容易親近,也非以助人為樂。
楚留香把雲善淵的話記在了心裏,甜兒不比雲善淵,等他回了太湖,須讓紅袖盡力查一查原曉與李大郎的蹤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雲善淵此言一出,今夜的重逢酒倒是有些喝不下去了,宋甜兒又坐了一會就先回房休息了。
廳房裏僅剩雲善淵與楚留香。
兩人相對而坐,讓那正月十五的圓月照進了酒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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