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八卦

歡歡提到謝寧浩這個孩子的時候,沈瀾的腦海裏也恍惚憶起了這個孩子的樣子,其實她并不會太記人,但謝寧浩确實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瘦弱的多,臉色和嘴唇的氣色也不太像別的健康的小孩子一般紅紅潤潤的。

她知道這個孩子對謝嘉樹來說意味着什麽,有那麽一刻,沈瀾對謝嘉樹的讨厭稍微消除了那麽一丢丢。

她本想打個電話問問謝嘉樹孩子現在的情況如何,這也是歡歡小朋友最擔心的,可是一想到謝嘉樹那張冷冰冰冷酷到底的臉,她瞬間就洩氣了。

她對着浴室鏡子搓了搓臉,何必自讨沒趣。

不過後來她還是向歡歡的代課班主任打聽到了關于謝寧浩的一些情況。

“謝寧浩這孩子從出生起就有了這心髒病,家境不好,就一直拖着沒有做手術,幾次暈倒都幸虧是學校送的及時,他爸爸似乎很忙,總不太能見的着面,沈小姐,您認識這位謝先生嗎?”

班主任楊老師是一個長相很清秀的姑娘,看起來年紀比沈瀾恐怕還要小幾歲,約莫大學畢業沒多久,說話的聲音很溫柔。

兩個人并肩走在幼兒園并不寬闊的小操場上面,說起謝寧浩的這位不太稱職的父親的時候,楊老師的臉上隐隐有種擔憂的神色在裏面。

“不是很熟,不過他爸爸在我公司上班。”

楊老師似乎有些失落地‘哦’了一聲,作為一名幼兒園老師,她深知家庭的整個和諧氛圍對孩子的成長是多麽地重要,謝寧浩這孩子很乖巧也很懂事,她很喜歡,奈何就是身體素質不好,她很想找他的家長多談一談,奈何每次的謝嘉樹都是來去匆匆。

沈瀾的心裏忽然有了一絲好奇,沒有顧及太多就冒昧地多問了一句,“謝寧浩他媽媽平時工作也是非常忙嗎?”

楊老師平淡的眸子裏忽然就有了幾分黯淡,她說,“沈小姐,對不起,有些東西可能是孩子的隐私,說出來怕對孩子以後的成長不利,希望您能理解。”

沈瀾點點頭,不再追問。

從幼兒園出來以後,沈瀾覺得肚子有點餓,母上大人現在癡迷于插花和烘培藝術,基本上是賴在老年大學不想回來了。

歡歡中午在幼兒園有豐富的營養配餐,父親也學會了年輕人趕時髦愛熱鬧的那一套,動不動就是跟老戰友舊同事去KTV和度假山莊垂釣。

沈瀾自己一個人懶得做飯,所以臨出門時就啃了幾口面包,原以為她是扛餓的,沒想到剛把車開到一個四岔路口,她的肚子就開始‘咕嚕嚕’打鼓抗議。

她這人一餓就容易低血糖,血糖一低腦子就容易犯迷糊,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她覺得把車停在一個小型商場前面廣場的停車位上,進巷子裏随便找一家快餐店先填飽肚子再說。

巷子很舊,也許是冬天的緣故,顯得更加地蕭索頹敗。

沈瀾想,在這樣車水馬龍繁華到極致的熱鬧大都市裏,倒顯得有一點格格不入。

可是,莫名的,她喜歡這樣一種能看得見時光清晰脈絡的陳舊,像她那個時空的,勾欄瓦肆。

這條巷子想必是有些年頭了,裏面一路到頭有很多的小吃快餐店,大排檔燒烤店麻辣燙酸辣土豆粉店,小區的前排是商鋪用來招攬生意,後排則是住宅的小區,有老人小孩閑适地在小廣場上下棋打牌嬉鬧玩耍。

沈瀾随意看了一眼,就緊了緊身上的那件毛呢長風衣,進了一家麻辣燙店。

店裏面開了空調,暖氣很足,霧湯香氣氤氲撲鼻,沈瀾三下五除二就把燙碗裏夾的菜一掃而光,味道更好,鮮美的她差點都要把舌頭給吞進去,也許是在那個時空餓怕了緣故,她總有種一旦餓了就會瀕臨死亡的感覺。

所以她對食物有一種偏執的獨占欲。

從麻辣燙店出來的時候,冷熱交替的瞬間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沈瀾再次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尖頭的高跟皮靴踩在青磚鋪成的巷道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她随手從衣兜裏掏出一片口香糖,剝開錫紙,利落丢進嘴裏嚼了起來。

穿過這條小巷沿着原路走就可以找到停車的位置,畢竟對她這個對現代各個道路系統有點路癡的人來說,能出門不讓自己弄丢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她想起上次歡歡撅着萌嘟嘟的小嘴唇一臉認真地跟她說,“姑,以後你要是迷路了就去找路邊的警察叔叔,他們可以開警車送你回家呢!”

嗯,小姑娘想出的方法就是好,可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難道左鄰右舍看到了後不會以一種驚恐的眼神看着她,緊接着心裏活動一定是這樣的,哎呀,沈家這丫頭怎麽進了局子,以後我可得讓我家孩子離她遠點。

不是她把人心想得過于邪惡不美好了,而是現實本就如此。

她只是想起她那個時空的某個人,他也曾對他說過,如果有一天你迷失了方向,那就擡頭看看北方的那顆紫微星,他一直都在。

表哥認真而又博學地給她科普着天文和地理的知識。

那時的她還是個少不更事的黃毛丫頭,她順着表哥手指的方向,看着天邊最亮的那顆星星,忽然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道,“表哥,如果我迷失方向的那天剛好下雨怎麽辦?下雨就不會有星星了對吧!”

表哥臉上挂不住,幹咳了一聲,看着沈瀾可愛萌嘟嘟的樣子,會心的笑了起來。

想起那個時空滿腹經綸卻時常害羞的表哥,沈瀾半眯起眼睛,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

不知她來了這個世界以後,那個時空的表哥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酒足飯飽,收斂回心思,她将手□□衣兜裏,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輕哼着歌朝着巷口走去。

可是很不幸,還沒到巷子口就發生了一場交通事故,兩輛出租車同時相撞,好幾個交警在忙着處理,還有帶大蓋帽的警察在現場維持秩序。

聽圍觀群衆說現場很慘烈,有人被120急救車送進了醫院,地上一大灘血。

沈瀾本能地抗拒這樣的場面,她将肩膀上滑落一根帶子的包包往上提了提,轉身往巷道岔口的方向走去。

拐過商鋪穿過一個小花園就是住宅區,也許是出了點太陽花的緣故,一家家栽滿小蔥大蒜的陽臺上曬了被子和冬天腌制的各種鹹貨。

她開了手機導航,導航上顯示的位置是雨花區生化新村十二棟。

陌生的地名,她沒有刻意記在心裏,只在終點那一行輸了停車的那個小商場的名稱,很快路線導出來,大約五分鐘的路程。

她撇了撇嘴,驀然想到她那個時空的司南,人類文明的進步和科技的不斷發展,仿佛她才是縱貫幾千年來最好的見證。

口香糖被嚼得淡了,她想學歡歡那樣吹個泡泡出來,然而一個太少,她又随手丢了一片放嘴裏,絲絲的甜酸沁入舌尖,檸檬味,她很喜歡。

正準備信心滿滿吹一個泡泡出來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一個人影。

一道對沈瀾來說并不陌生的身影,上身一件灰色的短款夾克衫外套,下身還是那洗地早已發舊發皺的破洞牛仔褲。

他一只手插在褲兜裏,靠在一根路燈柱子上抽煙。

有風吹過來,刮得樹上稀疏的枝葉‘嘩啦嘩啦’作響。

沈瀾想,這樣冷的天,他不冷啊,不過也對,冰塊本身就是冰的,這天氣倒也跟他挺相襯的。

似乎在等人,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沈瀾沒了耐心看他擱這裝酷,剛想轉身的時候,卻聽到樓道裏有個銀鈴般小姑娘的聲音傳過來。

“媽媽,媽媽,我想吃冰糖葫蘆,我想吃冰糖葫蘆……”

“一諾,媽媽怎麽告訴你的,吃糖容易長蛀牙,不聽話就要打小屁股!”

這樣教育小孩子的語氣她仿佛曾經在哪裏聽過——

沈瀾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剛好目光所及之處謝嘉樹的身影忽然就高大了起來,他一直目送着那對母女走遠,直到最後一支煙抽煙,他才直起身子來,将手裏的煙盒揉皺,準備找附近的垃圾桶。

原來這家夥喜歡有夫之婦。

咝——這口味還真是蠻獨特!

不過這八卦想來更帶勁——

沈瀾心裏樂滋滋的,忽然在他背後喊了一聲,“謝嘉樹——”

謝嘉樹腳步驀地頓了頓,也許沒有料到會有人在這裏認出他,他習慣性地皺了皺眉,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川’字。

“謝嘉樹,我看你這次還能往哪跑,哈哈——”沈瀾的聲音帶着微喘,仿佛一個年紀輕輕的警察天真地跑完十幾條街道終于将一個搶劫慣犯繩之以法後的喜悅和解脫。

這個老板娘還真是——

謝嘉樹嘴角微沉,稍微使了點巧勁,煙盒準确無誤地落進了分類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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