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那一片秘密森林

在愛情裏,沈瀾始終比謝嘉樹多了一份勇氣和堅持,這或者跟她本身的靈魂就是十三四歲的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有關,不可否認,她的那種不沾染世俗的純粹和執着,很多時候,謝嘉樹都是被她感動到的,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很多次的行為或多或少對沈瀾都是有一點傷害的,甭管他是有意或是無意,若是換了別的姑娘,面對他的冷若冰霜恐怕早已經逃得離他八丈遠,況且他身邊還帶着一個病孩子,就算有姑娘願意接近他願意嫁給他卻總也少不了這一層的顧忌,可是沈瀾不一樣,她義無反顧地追逐着他的腳步,即使他不曾給過她什麽回饋或是溫暖,可是沈瀾,卻從未想過要放棄這一段感情。

謝嘉樹将她緊緊地箍進懷裏,仿佛那曾經流失掉的所有的勇氣和幸福在這一刻又重新流回他的體內,沈瀾第一次感受到他胸腔裏‘砰砰砰’的心跳聲,是比以前任何一次更強烈的溫存。

星光璀璨,月色溫柔,他只是怕不能給到她想要的幸福,而沈瀾想要的幸福無非就是他對她的這一份真摯有存在感的愛。

那一晚,沈瀾睡在了謝嘉樹的出租屋子裏,不過沈瀾是跟浩浩睡在屋子裏唯一一張的那個小床上,而謝嘉樹則睡在了客廳的一張簡陋陳舊的沙發上,他睡眠很淺,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把他驚醒,也許是十年的牢獄之災早已磨煉的他鋼鐵戰士一般警覺的意識,疑惑是內心裏強烈的責任感和不安促使他害怕起浩浩突然犯起來的心髒疾病。

這麽多年來,他的生活就像是泡在水裏一般行走,被村上人不分青紅皂白的誤解和謠傳,甚至時隔十多年他再次出獄之後,村上有些人看他時的眼神都像是看怪物一般帶着惶恐和排斥。

其實他本身并不是不能理解這樣一種誤解和排斥,畢竟普通人的一生很難遇見像他這般曾游走在生活邊緣的人,況且村子多閉塞,人們的思想也相對而言比較封建,即使當初他是失手将那個可惡的男人從二樓推了下去摔成了植物人,那也是因為那個男人想要對思婷欲行不軌不事,他是出于一種想要保護的本能,可是沒有誰會有耐心聽他這樣的解釋,而當事人之中唯一能還他清白的人也早已嫁作他人之婦。

年少沖動犯下的過錯,他在獄中不是沒有恨過,可是更多次他都是願意選擇原諒的,女孩子的聲譽和清白,或許思婷能在那樣的痛苦生涯裏重新尋覓到自己的幸福他應該是高興的,可是後來從鋼子和妹妹嘉玲的只言片語中,他知道其實她活得依舊艱難。

很多時候他們倆更像是兩只同病相憐的毛毛蟲,而葉思婷的命運,似乎比他更悲慘幾倍。

她打從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抛棄,在寒風凜冽的渡船口被放羊為生的養父撿回家,養父一輩子沒有娶過媳婦,但終歸而言是他救了孤苦無依的思婷,給了她生還的可能和希望。

正因為這樣艱辛的環境,思婷打小就非常懂事,打從能上學前班的年紀她就幫着養父在外河灘那一片放羊。其實看着村裏別的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夥伴背着書包高高興興去上學的場景,思婷也是非常渴慕的,可是面對家徒四壁的困境和養父本就不大好的身體,她忽然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爸爸是沒有錢供她念書的,這是她懵懂年紀裏最先有的最無奈卻不得不去面對的意識。

漸漸地,因為她不在念書的緣故,以前跟她玩的比較好的小夥伴都有了自己新的小夥伴和同學也不再主動找她玩了,況且她總是在幫養父放羊,一身的羊膻味也很是讓那些小朋友的家長們嫌棄,紛紛捏着鼻子嚴厲地警告道,“以後不許再跟那個放羊娃一起玩了,聽到沒有?”

小孩子的潛意識很容易被大人們帶偏,葉思婷主動找過那幾個漸行漸遠的小夥伴,可是她們臉上的那種嫌棄和不情願讓小小的思婷很容易都察覺出來了,她心裏不是沒有難過的,可是小女孩心裏的那種倔強的自尊,讓她很快清醒地認識過來,她可能永遠也交不上一個不嫌棄她的好朋友了。

思婷漸漸被孤立,但所幸她的性格卻沒有變得孤僻和別扭,也許從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得到過過多的關注和溫暖,畢竟養父是個沒結過婚的男人,自己都照顧不周全,更何況是這樣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小丫頭片子,但也多虧了養父,讓她福大命大地活到了可以紮起兩個羊角辮的年紀。

思婷總記得養父第一次給她買回來兩根紮頭發的紅頭繩時她心裏的那種愉悅,那種對來說別人唾手可得的東西她卻視若珍寶一般地總也舍不得拿出來紮。

雖然再沒了親近的小夥伴陪她玩,但思婷總安慰自己說,她還有養父,還有養父養的這幾十只健健康康的羊,只要她認認真真地放羊,待到過年時羊兒能賣上好的價格說不定養父就能送她去上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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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日日的幻想,卻終究抵不過日暮時分當她在大圩埂上看到背着小書包有說有笑的小夥伴時那種無言的落寞和孤單……

她知道她不能像別的孩子一般在自己的父母跟前任性撒嬌,所以她很小就懂得察言觀色,直到那一天晚上她看到外河灘邊的草叢裏同樣形單影只的謝嘉樹……

她看到他臉上的驕傲,也看到了他臉上的倔強和不滿,她看到他時,他一邊寫作業一邊用手抹着眼裏蓄滿的淚水,原來上了學的孩子也有她不曾了解到的煩惱和辛苦。

她只當小哥哥是因為解不出一道題目而哭,卻沒想到在他後來斷斷續續的訴說中,他看似完滿的家庭卻充斥着各種暴力和辱罵,他說,他爸爸生意失敗,沒日沒夜地酗酒賭博,卻只會拿他和哥哥妹妹出氣,而母親更是經常被他打到鼻青眼腫甚至暈厥過去,他說,他恨他爸爸,他不敢回家,更害怕回家。

在夕陽薄薄的河灘邊,她一邊撿着腳步的貝殼聽他喃喃訴說,一邊用粗糙的衣袖替他擦着眼角的淚水。

她說,“小哥哥,你別哭,以後有我陪你,那樣你就不用害怕啦!”

她拍着自己瘦弱的胸脯信誓旦旦的樣子,忽然把鼻涕眼淚中的謝嘉樹給逗樂了。

在他困頓不解的童年,是葉思婷給了他勇氣和毅力,他從來沒有否認過他曾經對葉思婷動過的那份真心,可是時過境遷,中間隔了這樣多的人和事的變故,年少時許下的那些巍巍誓言也早已脆弱地不堪一提。

他想什麽呢,真是可笑,此生他最大的幸福不應該就是此刻睡在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兩個人身上嘛,一想到沈瀾過去種種或跳腳或抓狂或可愛或無厘頭的小動作謝嘉樹就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可是笑容洇暈在嘴邊還沒徹底淡下去的時候,沈瀾忽然蹑手蹑腳地就蹿到了他的身邊,一手撐着沙發頭的圓木柱子,一手輕撫他微涼的唇角,滿分好奇地問道,“深更半夜的,一個人擱這笑什麽呢?”

謝嘉樹本來迷迷糊糊地還想睡過去,此刻唇角被她柔嫩的手指摩挲地有些微癢,他是最怕癢的,所以一時被她撓得倒有點春心蕩漾起來,不由分說地就将沈瀾抱上了他沙發的裏側,因為沒有開燈,有柔柔的月光照進來,沈瀾微微有些淩亂的散發和瑩潤的臉,愈發顯得楚楚動人起來。

正所謂古人說的,燈下不看郎,月下不看女,看了會怎樣,真的會要了你的命,要了你的魂……

因為這個從二手市場裏淘回來的沙發本來就窄小,雖然兩個人都不胖,但到底骨架子擺在那,或許是月老為了成全這對愛的辛苦的眷侶,連今夜的月光也變得格外調皮起來,他側過身子來将沈瀾壓在身下的時候,月光忽然照亮了她的整張臉。

山月下,他仿佛聽到了潺潺流動的溪水聲,有棕榈樹,鹿,還有一間他孤苦無依時用來承托眼淚的茅草屋。

他忽然俯下身子,在沈瀾的耳邊輕呢了一聲,“老板娘……”

他喜歡這麽叫她,帶着男人嗓音裏特有的成熟和沙啞,沈瀾在他深深淺淺的荷爾蒙呼吸裏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一望無際的浩瀚海洋,仿佛只是孤舟颠簸,可她并不感到害怕,因為謝嘉樹厚實的胸膛和肩膀,她知道她安全港灣的所在,所以她甘心依偎在他的身邊,哪管風暴還是雪夜。

他開始一步步地攻城掠池,沈瀾身上僅剩的兩件的衣服也被他一件一件緩緩撩起來,盡管彼此的呼吸都是那樣的急促,但他的動作卻并不粗魯,反而有一種呵護生怕她疼的意味,也許在他的溫柔攻勢下,沈瀾本來還撲通撲通的心竟然稍稍地有了喘息的餘地,可是因着心裏的那份好奇和對未知領域的恐懼,她本能地感覺到身體某處的蠢蠢欲動,還有他身體的滾燙,都讓她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漲紅的臉和微微曲起來的膝蓋,偏偏就那麽猝不及防地頂到了他的某個部位,也許是穿越過來看過那麽多部電影也隐隐約約知道男女之間的那麽回事,一想到電影裏翻滾的畫面,她的身子忽然微微有些戰栗起來,臉也愈發漲紅地厲害起來。

謝嘉樹看着她嬌憨可愛的模樣忽然笑了起來,有一絲驚愕卻依舊溫柔地說道,“沒做過?”

她曾經差點跟陳煦結為夫妻,況且中間他們還同居了那麽久,兩個人之間不可能什麽也沒發生過,況且沈瀾也到了這大齡剩女一把的年紀了,可是今晚的表現俨然是一個情窦初開的嬌羞的小少女的模樣。

不過這對這個穿越而來的沈瀾來說本來就冤枉死了,別忘了,她在她那個時空确實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女,可是這個時空,她努力搜尋着身體裏關于這方面的記憶,然而零零散散的片段都是陳煦溫柔的擁抱和親吻,在謝嘉樹滿藏着笑意的眼神裏,她忽然撅起嘴來有一絲倔強地說道,“不行啊!”

真是因為這一撅嘴,謝嘉樹忽然壓過來的身子,他輕易就攫取到了她唇裏的舌,太過柔軟,讓他忍不住地直往裏探。

可是探到半路的時候他便徹底退了下來,因為沈瀾身上的顫抖也跟着厲害了起來,他舍不得弄疼她一分,所以趕緊撤下來的時候他忽然歪躺在一側将沈瀾緊緊的抱進懷裏,聞着她發間的清香,他忽然仰起臉來,在月光裏帶着無限的篤定和虔誠,“明天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聽着他胸腔裏如戰鼓般的心跳聲,沈瀾喃喃的聲音溫柔的恍似能揉出水來,“去哪裏?”

“瓜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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