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理由

湯鳶一愣，旋即為梁仁感到高興，“是嗎？那太好了，我該祝賀你。”說罷，她想到了什麽，又垂眸輕笑一聲道，“既然你有了真心喜歡的人，看來我們的合作關系也要提前結束了。”

“我還沒有跟她告白，如果我告白了……我們的‘合作’關系确實要結束了。”梁仁加重了“合作”二字。

湯鳶并沒有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她以為他在擔心她會不方便。

“你不必擔心我，即使合作關系結束了，我也能應付的了我爸媽，你的幸福比較重要，快去跟她告白吧。”

梁仁輕聲問道，“……我真的可以告白嗎？”

湯鳶瞠圓眼睛，有些不解，“當然可以啊，你這麽優秀的男人，沒幾個女人能拒絕你的告白吧。”

梁仁深深地注視着她，眼眸在黑夜中閃爍出溫柔的光芒，他聽着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的晚風中越來越響，仿佛等不及的要把他的心意讓她聽到，炙熱的情感在心頭燃燒着，慢慢地把他最後的一絲理智燃燒殆盡。

他啓唇道，“我喜歡你，做我真正的戀人吧。”

“……”湯鳶懵住了，沉默半晌後，她側過臉避開他熱烈而又急切的目光，僵硬地扯出一個微笑道，“……又、又在開這種玩笑，我不會再上你的當……唔……”

話音未落，湯鳶感到一陣霸道的壓迫向她襲來，未出口的聲音盡數被梁仁突如其來的雙唇堵住。

他的手撫過她的後頸的發絲，微微用力将她的臉按向他，熾熱的唇瓣貼上她的雙唇，輕輕的含吮着，又深深的輾轉纏綿，似是溫柔的呵護又帶着殷切的渴望。

湯鳶呼吸一滞，唇齒已全部被他掌控，他微閉的雙眸睫毛輕顫，掃過她的臉龐，在她的心頭留下一道酥麻的癢痕。梁仁微微急促的呼吸聲，攜着滾燙的氣息撲灑在她的鼻息間，仿佛要用這份炙熱将她的心包圍，不讓她逃走。

湯鳶僵在了原地。

半晌，梁仁戀戀不舍的離開那片柔軟，微微喘息着擡眸看向她，聲音帶着一絲沙啞，道，“我是真心的。”

湯鳶緩緩垂下眼簾，不看他，也不說話，默默地将臉龐隐藏入黑夜的陰翳之中，讓人看不清神情，只有那長睫微微的顫抖出賣着她的內心。

梁仁緊張地等待着她的回複，而湯鳶卻一直沉默。

他心中焦急又仿徨，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裏，想要再說什麽。

這時湯鳶卻終于有了反應，她把手從他的手心裏抽了出來。

梁仁一愣，手心裏的溫暖被她抽走，心中也是一涼。

湯鳶站起身，依舊垂着眸，低聲道，“……我拒絕。”

這一聲低語在梁仁心中轟然炸開，他啓唇想說挽留的話卻發不出聲音，他伸出手想再一次牽住她卻被她避開。

他第一次感到愛情的無力與無助，努力的想要抓住，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抓住，最後卻發現怎樣也觸及不到。

湯鳶不敢再看他的神情，留下一句“我回去了”便匆匆逃離了楓山，逃離了他的身邊。

回到家，湯鳶魂不守舍地癱坐在地上，唇上的熱度似乎還未褪去，一直在灼燒着她的心。

這幾個月的過往，紛亂無章地湧上她的心頭，從相親場的初遇到楓山的第一次談心，從辦公室的第一次擁抱到平安夜舞會的最後一支舞，從游樂園煙花之夜的守護到生病時可以依靠的肩膀。

那些曾經讓她分不清真假的情話，那些曾經不知是戲裏戲外的溫存，到如今都變成微微發燙的回憶，沖擊着她塵封在心底的堅厚冰湖。

然而越是灼熱，就越能感到心底的涼意正順着那些被沖擊的罅隙滲出，漸漸裹住她的心，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她那些更加久遠的寒冷歲月，那些忘不掉、放不下的存在，讓她從梁仁炙熱的感情中清醒過來。

湯鳶眼神空洞地看向書櫃最底層一個牢牢鎖住的抽屜，她拿出鑰匙将那個抽屜打開，裏面很空，只放着一本有些陳舊的日記本，封面上寫着她的名字，旁邊還有幾個已經有些模糊不清的小字，寫着“高二六班”。

她緩緩拿起那本已經多年未動的本子，指尖微微顫抖地将它翻開，一頁又一頁地翻過去，每一頁都能看見那個寫下無數遍的名字，“陳澈言”。

翻到日記內容的最後一頁，一個泥腳印赫然踐踏在文字之上，紙張被踩的皺皺巴巴，染上了污漬。看得出事後有人小心翼翼地擦拭撫平過那張紙，但收效甚微。

已經折皺的不會再回複如初，已經沾污的不會再潔淨如新，只要是發生過的，就會永遠存在，無法抹去。

湯鳶将日記合上，重新放回了抽屜中鎖了起來。

一夜無眠。

*** ***

第二天早上，湯鳶用化妝品将自己糟糕的臉色和濃重的黑眼圈掩蓋好，出門準備去學校。

走出住宅樓大門，湯鳶一眼撞見了門口那輛熟悉的車，和站在車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腳步頓住，尴尬地側過臉去，躊躇着回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梁仁昨晚也是一夜沒睡，今天一早就等在她家樓下。

見她出來，梁仁立刻迎了上去，“湯鳶，我……”他欲言又止，想了一晚上的話臨到嘴邊又緊張了起來，不知怎樣說才是最好。

“……呃……那個我上午有課，現在要去學校，你沒什麽重要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湯鳶繞過他，轉身就欲逃跑。

梁仁眼疾手快地擋在了她的面前，“我送你去學校。”

“不用了，你也快到上班時間了，趕緊走吧。”湯鳶說完，低着頭又想溜走。

梁仁将她的逃跑路線嚴嚴實實堵住，挑眉道，“我是總裁，我想什麽時候去上班就什麽時候去，現在我不想上班，只想送你去學校。”他不容拒絕的拿過湯鳶手裏的包，給她打開車門，側頭示意道，“上車吧。”

湯鳶看着他一臉“你不讓我送你我就跟你沒完”的無賴表情，無可奈何的上了車。

一路上，湯鳶安靜地看着窗外匆匆而逝的風景，默默不語，她沒有去看梁仁，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神情，只是一路上也沒有聽到他開口說話。

到了學校門口，車子緩緩停下，湯鳶低聲道了謝，伸手去解安全帶想要趕緊下車離開，手指還沒碰到安全帶的鎖扣就被梁仁按住，不讓她走。

“我有話想對你說，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湯鳶一頓，将自己的手從梁仁手中抽走，然後緩緩點了點頭。

梁仁看看空空蕩蕩的手心，略帶苦澀的一笑，握緊拳頭收回了手。

“昨天晚上是我不好，我不該不經過你的同意就吻了你，抱歉。還有告白，也是我做的不好，匆匆忙忙就告了白，一點準備都沒有，我原本是想要精心準備一個浪漫的告白送給你的，但是昨晚也不知怎麽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提前都……抱歉，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生我的氣，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的把我的心意傳達給你好嗎？”

湯鳶垂眸，平靜道，“我沒有生氣，我沒有因為那些事而生氣。”

“既然如此，那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梁仁急切道。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湯鳶避開他的目光，“我很感謝你喜歡我，但是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所以請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感情了，放棄我吧，我們只是僞裝的戀人，別再越界了。”

梁仁有些頹然落魄的垂下眼簾，心中像是被瞬間掏空，只有微涼的風在空洞中劃過，在心上劃出一道道細微不見卻疼得深刻的傷口。

湯鳶低着頭繼續說，“僞裝戀愛的合約裏規定了合作期限是明年春節後吧，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放心，合約約定好的事情我會遵守的，我會在你家人面前繼續扮演你的戀人直到合約期限，但是那之後，我們就結束吧。”

說罷，湯鳶解開安全帶，轉身打開車門想要離開。

“……你讨厭我嗎？”

身後傳來梁仁黯然失落的低語。

湯鳶頓住，背對着他道，“我不讨厭你，但我只是把你當做朋友，你是知道的，我不想戀愛，也不想喜歡任何人。”

“我能知道理由嗎，你不想戀愛的理由。”

湯鳶沉默半晌，低聲道，“……沒有理由。”

說完，她一刻不等地下了車，匆匆消失在了校園裏的長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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