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偶遇

黑暗中，湯鳶緊緊挨着床邊躺下，裹緊被子背朝梁仁，只給他留下遠遠的一團暗影。

梁仁看着躲得老遠的湯鳶，無奈道，“你都快掉下床去了，往我這邊一點吧，我不會動你的。”

湯鳶蒙在被裏悶聲道，“不用了。”

梁仁輕嘆，“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嗎？”

湯鳶一臉冷漠地回頭瞥了他一眼，“之前我讓你注意言行你答應我了什麽？結果現在呢？你還和我談信任？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

梁仁無法再狡辯，他看看四周，默默從一旁的椅子上拿過一個半人高兔子玩偶放到了二人中間，讓他與湯鳶隔檔開。

“這樣總可以了吧？”他妥協道。

湯鳶回頭看了一眼，猶豫一會兒後，終于緩緩地往裏靠了一點。

夜裏，湯鳶聽着身旁的呼吸聲逐漸均勻平緩，梁仁似已熟睡。

她微微放了心，換了換躺的有些僵硬的姿勢，慢慢進入了夢鄉。

然而，夢裏翻來覆去又都是梁仁的音容笑貌。

湯鳶仿佛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她想甩開那些夢境，對方卻死纏爛打着不走。

她郁悶無比，為什麽夢裏也不放過她……

第二天早上，湯鳶被窗外爆竹聲吵醒，她不滿地嘟嘟嘴，意識朦胧地揉了揉惺忪睡眼。

睜開眼，眼前是張近在咫尺的臉，俊朗的眉眼和勾起的唇角都是那麽熟悉，那雙帶着溫柔笑意的眼眸正靜靜地看着她，輕柔的呼吸起伏着，撲在她的臉龐上，說明着二人間親密的距離。

看着湯鳶睜開了眼，梁仁微微一笑，柔聲道，“早安。”

湯鳶的意識被他的聲音喚醒，她愣愣地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看馬上就要躺進他懷裏的自己，她抱着被子瞬間連滾帶爬地竄到床邊，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她驚魂未定地環視床上，昨晚放在二人中間的兔子玩偶已經不見蹤影。

“兔子呢？”湯鳶警惕地問道。

梁仁指指床下，無辜道，“半夜被你踢下床了。”

湯鳶看向床下，那只兔子玩偶正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

“沒想到你睡覺姿勢很奔放嘛。”梁仁笑得眯起眼，“你要是覺得兔子礙事就早點告訴我，我一定會第一時間把你摟在懷裏的，用不着你這麽折騰。”

湯鳶窘迫地撇開臉不看他，尴尬道，“咳咳……我先去洗漱了。”

說罷，她逃跑般竄出了房間。

真是丢人丢到太平洋，她怎麽能自己睡到他懷裏去呢！？

一世清白毀于一旦……

*** ***

接下來幾天的新年活動，無非是親戚間的串門問候。

梁仁依舊臭不要臉地在她家各種親戚面前，積極地秀恩愛秀甜蜜，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她男朋友一般。

湯鳶也徹底對他放棄治療，反正治了也沒用。

她想着，只要堅持到初六，不論他還想怎麽折騰也沒機會了，合約結束。

到時候，她一定第一時間和他劃清界限，就算是用刀死摳，她也要把這塊粘人的牛皮糖從身上摳下來。

大年初四，親戚終于都問候完了。

有了空閑時間，方阮讓湯鳶帶梁仁去城裏轉轉，旅旅游。

湯鳶自然是不情願動彈的，奈何方阮逼迫，她沒辦法，便敷衍地問梁仁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有。”梁仁積極道。

湯鳶麻煩地看他一眼，就不能配合點說沒有嗎？

“什麽地方？”

“你的高中。”

湯鳶一愣，她原本以為他會說什麽景點之類的，沒想到會想去她高中？

高中有什麽好看的？

湯鳶不解，“……為什麽想去哪兒？”

“就是想去。”梁仁一臉沒有理由的無辜樣。

湯鳶遲疑地看看他，不知他心裏又在謀劃什麽。

梁仁不等她猶豫，拿起車鑰匙就往門外走去，“走吧，我開車，你指路。”

湯鳶躊躇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現在放寒假，學校裏都沒有人，看就看呗，反正也看不出什麽名堂。

車是借用父母的，湯鳶坐在副駕駛給梁仁指路，二十分鐘後，車在一所學校門口停下了。

學校看起來很大，教學樓也修繕的宏偉嶄新。

只不過不知為何，梁仁一眼望去，整個學校隐隐透着一種令人壓抑沉悶的感覺。

學校大門緊閉，校園裏沒有人，保安室裏有一人值班。

“看吧，都關着門也進不去，非要來這裏幹嘛，有什麽可看的。”湯鳶撇了一眼學校，冷淡道。

梁仁觀察着湯鳶的反應，試探着問道，“這裏是你高中，重回故地，感覺你好像一點也不懷念啊？”

湯鳶轉開視線沉默半晌，低聲道，“人必須要懷念過去嗎？”

“那倒不是。”梁仁看向學校威嚴的教學樓，“只是高中畢竟包含着青春歲月，我以為大家通常都會懷念的。”

湯鳶沒再回話，只是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沒有看向學校。

這時，教學樓裏走出一個人，遠遠地朝着校門口走來。

梁仁打量了那人一下，是個年輕女性，看年紀應該和湯鳶差不多大。那人懷裏抱着一摞卷子和作業本，看起來似乎是學校裏的老師。

湯鳶看見那人卻是一愣，仔細打量了幾眼之後，她神色微變。

“我們走吧，這裏也沒什麽可看的了。”湯鳶有些急迫地沖梁仁道。

梁仁對她态度的變化感到訝異，看看她，又看看那個女老師，他站在原地沒動，“怎麽了，突然要走？”

這時女老師已經走到校門口，她跟保安打了聲招呼，保安開了校門。

見到女老師走了出來，湯鳶微微将臉側開，避免與她對視。

女老師有些奇怪地看看站在校門外的二人，似乎對他們寒假期間跑來學校有些不解。

她目光掃向湯鳶的時候，微微遲疑了一瞬，皺眉又看了看她，思量片刻後，好像沒能想起什麽，便轉身離開。

湯鳶見她轉身，心裏松了口氣。

“走吧。”她對梁仁淡淡說完，轉身往車的方向走去。

這時候，女老師腳步驀地停住，像是想起了什麽，她匆忙轉身沖準備離開的湯鳶高聲急呼道，“請等一下！”說着，她便小跑着追了上來。

湯鳶頓住，有些無奈地抽抽嘴角，回身看向女老師。

女老師站在湯鳶面前又細細打量她一番，随後有些驚訝又略帶緊張地問道，“你是……湯鳶嗎？”

湯鳶猶豫一瞬，最終點了點頭。

女老師一聽，神情激動起來，急切地問道，“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童佳，高中的時候我們做過同桌的。”

湯鳶佯作剛剛憶起地模樣，“啊，我想起來了。”她挂上客氣的微笑，寒暄道，“好久不見。”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童佳很高興，只是高興之中似乎又摻雜着一絲傷感。

“你怎麽在這裏？”湯鳶看看童佳手裏抱着的卷子和作業本，“是回高中當老師了嗎？”

“嗯，我大學畢業後回到這裏當了老師，去年還當上了班主任。”童佳笑道，又指指手中的東西，“之前有些資料忘記帶回去了，我今天來拿。”

湯鳶笑着祝賀道，“這麽快就能當上班主任，恭喜你了。”

“不說我了，倒是你，變化真大，我剛剛差點沒有認出你。”童佳驚嘆道，上下又打量了湯鳶一遍。

湯鳶垂眸笑笑，沒有說話。

童佳轉眼看到站在湯鳶身邊的梁仁，她一愣，之後更加驚嘆地問道，“這位是你男朋友嗎？”

“不……”

“對。”梁仁不等湯鳶否認，徑自上前笑着向童佳打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童佳有些受寵若驚地應下，她豔羨地對湯鳶道，“哇，你男朋友好帥啊！”

“他不……”

“謝謝誇獎。”梁仁打斷道。

湯鳶撇了一眼他，他笑得一臉燦爛。

湯鳶無話可說，算了，她放棄解釋，在這個無賴面前她根本沒法解釋。

童佳看看二人，露出欣慰的神色，她看向湯鳶由衷道，“太好了，能再見到你，能看到你現在過得很好，我……真的很高興。”

童佳的目光中有些湯鳶看不太懂的情感，似乎是欣慰，似乎是高興，似乎是懷念，又似乎是愧疚、無奈和疲憊。

湯鳶一愣，不知她為何這樣看着自己。

高中時她雖然和童佳做過挺長時間的同桌，但若論朋友，她覺得還談不上。湯鳶不知道她對自己如此念念不忘的原因。

“對了！”童佳突然想起什麽，驚喜道，“明天是我們高中同學聚會，晚上六點在市中心的飯店，好多老同學都來，你也一起來吧。”她話音一轉，遺憾道，“之前幾次同學聚會我一直想叫你一起來，可是你的聯系方式換了，我聯系不到你，這次好不容易重遇，你一定要來。”

湯鳶猶豫，同學聚會……

說實話，高中同學……她不想再見到了，尤其是……

湯鳶扯出一個委婉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就算了吧。”

童佳有些失落地低下頭，沒有說話。

湯鳶也沒有什麽話可說了，她沖童佳笑笑，“那今天就再見吧，祝你們明天玩得愉快。”

說罷，她扯扯梁仁，轉身離開。

還沒走出一步，童佳突然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湯鳶一頓，回身茫然地看着她，不知她為什麽會突然道歉。

“對不起，我當時……什麽也沒有做，這些年，我一直很愧悔。”童佳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波動道。

湯鳶一怔，明白了她所指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