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同學會

湯鳶安靜一瞬，旋即扯出安慰的笑容，“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童佳沉默不語，顯然還在自責。

湯鳶努力使出輕松的語氣對她道，“再說，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在意了，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就來同學會吧。”童佳懇求道，“如果你真的不怪我，就來同學會吧，我希望你能來。”

看着她真摯的目光，湯鳶猶豫了。

童佳急忙掏出紙筆，寫下她的聯系方式和明天聚會的飯店地址，遞到湯鳶面前。

湯鳶躊躇片刻，最終接過了那張紙條。

回去的路上，湯鳶坐在車裏一言不發。

梁仁時不時地看她一眼，她神情淡淡的，無悲無喜，眼神卻有些空洞。

梁仁很想知道那句“對不起”究竟所指何事，但是此時他不能問，他不想貿然擾亂她的感情，甚至……傷害到她。

明天的同學會也許是個時機，是個讓她從過往中掙脫的時機。

梁仁決定安靜地陪在她身邊，無論明天發生什麽，他都會守護她，不讓那些過往再糾纏她，傷害她。

*** ***

夜。

“哈哈哈哈哈……陳澈言！有人喜歡你！”

“喜歡別人之前也不照照鏡子，不要碧蓮！”

“別這樣說，誰規定豬不能喜歡人啦？哈哈哈……你不能歧視豬！”

“她寫了這麽多诶，陳澈言你看她多喜歡你，你幹脆娶了她算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在一起在一起！哈哈哈哈！”

“不要惡心我。”

譏諷的嬉笑聲，喧鬧紛雜的話語聲，一切湧起又褪去，只留下最後那冷漠又厭惡的聲音在空曠中不停回響，仿佛要一寸一寸地侵占她所有的意識。

湯鳶驀地從夢中驚醒。

月色寒涼，從窗簾的縫隙中漏入一室黑暗中，混沌又空虛。

湯鳶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臉，眼角有些濕潤。

她悄悄拭去偷跑的淚水，将喉嚨中的抽噎聲逼回去，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異狀驚擾到睡着身旁的梁仁。

她閉了閉眼，卻無法入睡，好怕一睡着，那些令人窒息的聲音就又跑回來。

她身體僵硬地躺在床上，呆怔地望着天花板，在黑暗中感到心慌不安。

這時，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悄悄伸進她的被子裏，下一秒，她的手被一只溫暖幹燥的手緊緊握住，嚴嚴實實地包在對方的手心裏。

湯鳶一愣，微微側頭看去，梁仁閉着眼，看起來似乎正熟睡着。

他的身體也依舊老老實實地躺在他自己的地盤，沒有越過湯鳶規定好的界限，只有一只手臂從被角裏露了出來，默默伸進了她的被子裏。

手上的溫暖讓湯鳶心底安穩了不少，她猶豫片刻，終是沒有把手抽走。

任由他握住，也任由自己小小的貪戀。

閉上眼，湯鳶放松下來，漸漸入了睡。

一夜無夢。

*** ***

第二天晚上六點。

車緩緩停下，車窗外是約定好的飯店。

湯鳶解開安全帶，對駕駛位上的梁仁道，“謝謝你送我來，晚上結束後我打車回去就好。”

“結束就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

“不用了，也不知道幾點才能結束。”

梁仁輕敲方向盤，挑眉道，“那我就在這裏等着你，等到你結束為止。”

看着他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表情，湯鳶無奈。

“好吧，到時候我打電話給你。”

下了車，湯鳶往飯店門口走去。童佳正站在門口，見到湯鳶來了，她高興地朝她招招手。

湯鳶調整好心情，努力揚起一個看起來很開心的笑容，向她走了過去。

二人一起走進了包間，裏面已經來了不少人，人聲熙攘。

衆人見又有人來，便紛紛看向門口，童佳自然是被大家熟悉的，但是看到她身邊的人，大家都有些陌生。

這個陌生的年輕女孩長相溫婉秀美，當年班級裏的漂亮女生就那麽寥寥幾個，衆人紛紛回憶，卻都對不上號。

好事的男生已經上前起哄，“哇，童佳，你這是領來咱班那位美女啊？”

童佳笑着将湯鳶推上前，“認不出來了吧？這是湯鳶呀。”

衆人一愣，露出驚訝的表情。

湯鳶最受不了被一群人圍觀的場面，她努力掩住眸中的尴尬，微微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沖大家簡單地打了聲招呼。

話音剛落下，身後的包間門又被推開了。

湯鳶回頭看去，是陳澈言和肖清清走了進來。

不小心與陳澈言的視線撞上，湯鳶匆忙垂下眼簾，微微側開臉。

陳澈言一愣，認出了她，但也旋即轉開了視線，不再看她。

他臉色有些尴尬，似乎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她，畢竟以前幾次同學會，湯鳶從沒出現過。

肖清清沒有認出湯鳶，她奇怪地看看大家的反應，又看看湯鳶，“這位是？”

童佳介紹道，“這是咱們班的湯鳶。”

肖清清驚詫，上上下下打量了湯鳶好幾遍。

半晌，眸中的驚詫之色漸漸轉為嘲諷與不屑，她挑挑眉，哼笑一聲，“呵，湯鳶？”

童佳見氣氛開始不對勁，忙道，“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我們別傻站着，趕快上座吧。”

她說罷，衆人紛紛應和，包間裏的氣氛重新熱絡起來。

肖清清斜撇了湯鳶一眼，也沒再說什麽，拉着陳澈言落了座。

飯桌上，身為網絡紅人的肖清清和陳澈言自然是衆人話題的中心，肖清清身邊的幾個女生滿面熱絡笑容，圍着肖清清又是羨慕又是誇贊。

肖清清對這樣的話很受用，而陳澈言則态度冷淡，低垂着視線，似乎有意不往湯鳶的方向看。

湯鳶一直安靜吃飯，只和身邊的童佳偶爾說兩句話，不摻和衆人的話題。

她希望這頓飯就這樣安靜的過去，不要有任何話題牽扯到她，最好其他人都能把她當做透明人，別搭理她。

但老天并不想讓她如願。

肖清清時不時地就會往她的方向掃一眼，顯然不準備放過她。

過了一會兒，肖清清瞅着說話的空檔，挂上一個不陰不陽的笑容沖湯鳶道，“湯鳶，好久不見，你的變化可真大啊。”

湯鳶公式化地沖她微笑了一下，不想回話。

見湯鳶不太想搭理她的模樣，肖清清皺眉，心裏有些不爽。

她眸中微動，佯作不經意的感慨道，“所以說胖子都是潛力股啊，高中的時候還是肥豬呢，現在都成美女了。”

湯鳶手上動作一頓，轉瞬又恢複如常，繼續吃飯，依舊沒有理她。

坐在湯鳶身邊的童佳卻坐不住了，她有些氣憤地沖肖清清道，“你怎麽說話？”

“我怎麽了？”肖清清一臉莫名其妙，“我說得不都是實話嗎？那時候她在班裏的外號不就是肥豬嗎？是吧大家，我沒記錯吧？”她看向四周的同學高聲說道。

周圍傳來哄笑，幾個沒心沒肺的男生帶頭起哄，“對啊，記得那時候，湯鳶還暗戀陳澈言呢！哈哈！”

另一個男生接茬，“肥豬暗戀班草，當時那可是咱們班的大新聞！大家調侃了好久！”

坐在肖清清身邊的幾個女生捂嘴笑道，“記得湯鳶喜歡陳澈言的事，還是清清姐發現的呢。”

“對對，好像有個日記本什麽的是吧？”之前起哄的男生玩笑道，“肖清清你可真行，怎麽偷看人家日記啊？哈哈！”

“這可不能怪我。”肖清清佯作委屈道，“誰讓她自己不收好呀，我只不過不小心撞了她的書桌一下，那本子自己從書桌抽屜裏掉出來，攤在我面前了，就不能怪我看見了吧？而且，本子裏面的內容這麽勁爆，我一不小心沒忍住，就給大家傳閱了一下下，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嘛。”

“再說，別說我了，你們這些男生才過分吧？”肖清清埋怨道，“當時還一齊嚷嚷着讓澈言娶了湯鳶呢，看澈言好欺負是吧，竟然說那樣的話奚落他。”

“哈哈，大家鬧着玩嘛。”

“鬧着玩也不能這樣鬧，我們澈言性格那麽安靜的人，當時都被你們說生氣了。”

幾個男生哈哈一笑，“記得陳澈言當時臉色都臭了，讓我們閉嘴，站起來沖湯鳶還說了句什麽來着？”他們看向陳澈言問道。

陳澈言冷淡地擡擡眼皮，“我不記得了。”

“切！別裝傻啊。”男生們一臉不相信，“當時班裏還根據你倆的事寫成搞笑段子，傳唱了好久呢，怎麽可能不記得了。”

一個男生看向湯鳶高聲笑道，“湯鳶肯定還記得吧？當時你不是還收到了不少小紙條嘛，都塞在你書桌抽屜裏，哈哈，都寫的什麽啊？”

周圍的視線紛紛轉向湯鳶，或一臉戲谑，或低聲輕笑，或交頭接耳，或有些尴尬不滿卻默不作聲。

湯鳶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低着頭，令人看不清臉上神色。她沒有說話，只是在周圍的笑鬧聲中安靜地坐着。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