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顧昊被小九給折騰的, 已經頭皮發麻。

昨天晚上小丫頭鬧了一宿, 天将亮才蒙蒙睡去, 再醒時已經日上三竿。昨晚不是顧昊守夜,但被顧雲給埋怨的, 以為今天還得鬧, 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結果……

小丫頭披散着頭發,盤腿坐在床上, 目光看着顧昊, 瞧着一派乖巧老實的模樣。可顧昊真的是有苦說不出!伸手抹了一把臉, 将熱了第三次的酒糟丸子拿到小九面前, 聲音極盡溫和的道:“神童你昨晚不是一直要吃這個嗎?你聞聞,可香了。”

小九不無所動。

眼睛看着顧昊,不聽不動不說,眼珠子都沒轉一下。

就是這樣,從起床到現在就是這樣, 直溜溜看着你,話都沒一句!

顧昊再忍。

“這是公子專門去給你尋的, 吃吃看好不好?”

“是哥哥專門去給你弄的哦, 你嘗嘗看?”

視線從顧昊的臉上移開,看向了正冒着熱氣的丸子,終于有反應了!顧昊心中一陣激動,正要再接再厲,小九突然就開口了, 似回神般。

“哥哥呢?”

“公子在外面有事呢,一會就回來了,你先用點東西好不好?”

門口以及門內發生的事情顧昊已經全部知道,想來公子大約是需要一點時間平靜心情的。幸好神童開口說話了,若她再不說,就得去叫張媽媽或者公子了!彎身繼續輕哄,“哥哥一會就來了,我們先吃東西。”

小九看着他的眼睛,雙眼無神。

“哥哥呢?”

顧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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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吶,以後絕對不能讓神童沾酒,這麽一點兒,醉到現在人還是傻的!

“怎麽了?”

裴鳳卿從門外進來,轉過屏風就看到小丫頭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的還是裏衣,頭發也是散亂的,被子把她纏成一圈給圍住了,這是什麽情況?

“公子!”

“哥哥。”

顧昊是驚喜的,小九是委屈的。

裴鳳卿快步向床邊走,視線看向了顧昊。顧昊心中一個機靈,忙道:“我可不敢欺負她,我也沒有欺負她!從她起來就是這個樣子,跟她說什麽都沒反應。”實在是怕了小九了,舉了舉手裏的碗,“我再去熱一次!”

飛一般的跑了,小姑娘什麽的實在是太難伺候了!

裴鳳卿剛坐到床邊,小姑娘就自動撲了上來,溫軟的小身子奶香十足又帶着微微的酒意,埋在裴鳳卿的脖頸處,聲音軟糯輕輕哭腔,可委屈了。“哥哥,頭痛,不舒服,非常的難受……”

滿滿的依賴把裴鳳卿心中的抑郁都給散盡了,伸手将被子拉過将人圍住,左手護着她,右手伸出在她太陽穴輕摁。

“頭痛為什麽不早點跟顧哥哥說?”

小九窩在裴鳳卿懷裏不說話,裴鳳卿也不再問,将小姑娘挪了挪位置,雙手齊上在她眉間額心輕摁,小姑娘眼睛微眯,雙眸發出清緩舒适的亮,裴鳳卿一直低頭注視着她,見她如此,力度便一直維持在當下。

許久之後小丫頭眉心終于不再皺起。

“要哥哥。”

擡頭看着裴鳳卿的眼睛。

“答應哥哥的,什麽都跟哥哥說。”

小丫頭的眼睛生的實在太過漂亮,既圓又亮,平日裏精神十足的讓人看着十分歡喜,而她此時雙頰微微失了顏色有些泛白,眉梢也是無力,卻又添了三分柔弱四分可人。裴鳳卿定定看着她的眼,滿是寵溺,既歡喜,又無奈。

歡喜的是丫頭如此信任自己。

無奈的是不希望下次再發生這種事情。

伸手撫了撫她的發,聲音清緩。

“情況不一樣,你的身體最重要。”

“如果還有下次,不管你面前是誰,哪怕是你讨厭的人,也一定要說出自己的情況,知道嗎?身體最重要,哥哥不喜歡你難受。”

小丫頭不應,仰頭看着裴鳳卿,裴鳳卿伸手将小肉手握住放在自己胸口。

“你難受,哥哥也難受,你想哥哥也難受嗎?”

“不要!”

小丫頭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剛才的感覺太不好了,起床的時候只覺得天昏地暗,瞧人都瞧不清楚的,頭悶到誰也不想理,都想昏死過去算了!忙點頭道:“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會跟人說的,哥哥不難受。”

“乖。”

裴鳳卿揉了揉她的頭。

偏頭,輕聲道:“現在還難受嗎?如果還難受,只能請大夫了。”小丫頭低頭仔細感受了一番,搖頭,“已經好多了,不用請大夫了,我不想喝苦苦的藥。”宿醉本是如此,只是沒有她這麽嚴重,因為那根本就不算酒了。

就沾了這麽一點就成了這樣,以後斷不能讓她碰酒了。

“那好,那我們起身洗漱,用點東西,會更好受些。”

“恩!”

小丫頭點頭,伸手套進裴鳳卿舉起的衣裳。

剛洗漱完畢白秋秋就跑過來了,昨晚小丫頭一直鬧着不肯睡,秋秋本是和她睡一個屋子的,被她一鬧精神也好了,也跟着玩了大半夜,也是差不多天快亮的時候才被媽媽抱去了隔壁屋子。

“小九,你得了魁首啦!”

人還沒到聲音就已經到了。

“诶?真的拿魁首啦?”

小九自言自語了一句,回頭,不僅是白秋秋,蘇三娘蘇媽媽張媽媽以及才回來的裴十三都過來了,白秋秋最急,幾步到了小九跟前,忙道:“你怎麽拿了魁首了?考試的時候我見你神情不太好,都不敢問你考試的事!”

“結果你竟然考的這麽好,太讓我不敢相信啦!”

小九這邊一直有王府的下人,剛才前面又發生那樣的事,張媽媽就一直在前面伺候,她也早就心癢難耐,如何考的這樣好?姑娘才五歲呢!張媽媽還沒問,性急的裴十三也跟着道:“快說說,怎麽考的?”

裴十三這幾日是借故出去的,起身根本沒啥事,就是到處晃悠。

今早錯過了這樣一處好戲,現在輪到小九了,自然不願意錯過!

小九卻是直接看向了蘇三娘。

“第一場臨摹的是蘭亭別章。”

蘭亭別章?是名書法極其秀麗的夫人所改,褪去了男兒的銳氣添了三分女孩的溫婉,非常得衆人喜歡,又因字體風骨難練,數百年來大成者寥寥無幾,若有人練成,很受人追捧。蘭亭別章只要讀書的女兒都知道,男子也大多知曉。

裴十三不解的看着蘇三娘。

“為什麽要看着你說?”

蘇三娘挑眉,這樣巧?

“她當時初練字的時候,我随手抽了一本給她,就是蘭亭別章,後來她練習慣了,自己也喜歡,我就沒給她換了。”

當初練字的時候,蘇三娘手中大家的字帖實在是太多,又因她是初學,也不知道她喜歡哪樣的字體,就随手抽了一本,就是蘭亭別章。

衆人:……

好吧,也怪不得這門會拿甲了,就算她年紀小,但好歹也寫了兩年多也一直沒換,大成還早,風骨卻有兩分了,在蒙學中,能有兩分風骨就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這幾天,裴十三早就從顧雲顧昊那裏知道小九這逆天的福運了,第一場就這般巧合,下面幾場呢?忙道:“第二場呢,第二場又是什麽?”聞言,小九擡頭看着興奮的裴十三,“第二場是算學。”

語氣更微妙了。

“是說十萬赈災銀兩,三鎮九村該如何配給。”

裴十三頓了,裴鳳卿也低頭看向了小九。這下輪到蘇三娘了,視線在三人面前轉來轉去,急道:“怎麽了,你們知道?”裴十三不可置信地看着小九,自我催眠,“這事也是巧合,誰讓陳家的事鬧的那樣大,花枝肯定也會關注嘛,沒錯,就是這樣的!”

“到底怎麽回事呀!”

裴鳳卿道:“陳家不是拿了去年揚州修建河堤的十萬兩嗎?河提雖穩固,但災銀就是災銀,去年百姓們也都是出了力的,我和十三叔做主,建材的銀子我們出了,那十萬兩,就全部給下面的百姓。”

而揚州周邊最多被征集青壯年的地區,就是三鎮九村。

衆人:所以,第二場也是巧合?

裴鳳卿看着小九,問道:“那日你雖然在我身側,但我記得你當時是在玩玉鎖,我和十三叔說的話,你都記得了?”

小九道:“具體沒記清楚,只記得哥哥說的,九村雖大,但實際比三鎮的人少,可九村之中壯力又占多數,如此情況不能只看人數只看地區,應喚各區鎮長村長來問,問清實際情況,再有,若因此傷亡者,再多貼補銀子。”

更為疑惑道:“我沒有寫具體分配,就把這些寫上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還能甲。”

小九不知道,白秋秋不知道,可大人都清楚。這門雖名義上考的算學可實際上卻是驗的民生。小九雖未寫具體數額,但她的路子是對的,甚至很多男考生都不一定想的到原來是這樣,也怪到會拿到甲了。

能以小孩子的思維想到這些,已經讓花枝的夫子們無比震驚了。

“那,那第三門呢?”

小九還沒說話,蘇三娘第一時間瞪向了發問的裴十三。

“我教的琴,不可以拿甲嗎?!”

裴十三忙道:“當然可以,我們說下一門吧!”

蘇三娘雖一生只愛玉雕,但她幼時還沒接觸到玉雕前,練的最多的就是琴,先皇也愛極了蘇三娘的琴藝,別的樂器或許不敢保證,只琴這一項,蘇三娘是有絕對把握的,所以當初知道小九沒考上才會那麽震驚。

一甲二乙。

技藝這一項,琴絕對能拿甲,難道其他的二乙都沒拿到?

第二項白秋秋有些沒聽清楚,但是至少聽明白了第一場第二場都是巧合,第三場是實力。

“那最後一場呢?”

這是白秋秋最疑惑的,最後一場是兵法。“兩軍交戰,若敵方以城牆為守,我軍久攻不下,該如何做才能最省我方兵力,并且最後取勝。”白秋秋從未接觸過兵法,根本不懂這些,當時一片茫然胡亂寫了一通。

因為完全不知道,所以記得很清楚。

“你怎麽回答的?”

小九道:“原地不動,攔截敵軍所有糧食軍火。”

白秋秋陷入了沉思。

這最後一門,對小孩子來說很難,對大人來說。一眼便能說出答案。奇的是,才五歲的孩子,她怎麽知道這個?裴鳳卿先是一頓,低頭細想,然後便明白了。裴十三和蘇三娘卻不知,都道,“你怎麽想到這樣答的?”

小九撓了撓腦袋。

“隔壁村的人占領了小不點他們的瀑布,還用木板橫木給擋着着,爬進去一個就被他們打下來一個,小不點他們就守在出口,不讓隔壁村的人來,也不讓裏面的人出去,出來一個打回去一個。”

“最後他們餓的受不得了,全部出來求饒。”

小九仔細想了想。

“小不點說這叫按兵不動,是謝哥哥教的!”

“我也不是太懂第四門,只想到小不點說的按兵不動,應該是和兵法相關,然後考題又和他們當時的情況一模一樣,所以我就寫上去了。”

仰頭看着蘇三娘,有些不解,“師傅,謝哥哥是誰呀?我恍惚記得我知道他,但是具體的想不起來了。”裴鳳卿低頭看着小九,眸色潋滟,抿唇沒有說話。蘇三娘道:“以前和你要好的哥哥,只是你當時太小所以不記得了,你三歲多的時候他就離開流雲村了。”

是和自己很要好的哥哥?

小九眨了眨眼睛,“那我以後還有機會看到他嗎?”蘇三娘還沒回答,小九突覺頭頂傳來一陣觸感,擡頭,是裴鳳卿的微笑,“會看到的,他一直是你哥哥。”

小九懵懵點頭。

裴十三卻不關注謝哥哥是誰,他實在被小九的運氣給驚訝到了,原先聽顧雲顧昊講的時候還以為他們誇到了,小姑娘可能福氣重運氣好,但也不知道像他們口裏說的那樣,神罰都出現了,難道還是觀音座下的童女不曾?

可今日,自己很确定沒有洩題,姐姐也沒有。

而這些考題,對應的都是她往日說做的所學過的所聽過的。考題最主要的不是答的如何出色,而是要應題,要點題。

她都做到了。

搖了搖頭,“如果你是男兒,如果你能一直有這運氣,将來金殿狀元郎必須是你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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