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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過後,裴鳳卿随着皇上來到了書房, 父子二人一人坐一人站, 皇上端坐上位垂首看奏折, 片刻後皇上看完奏折面浮滿意之色, 擡頭看向下方的裴鳳卿。
裴鳳卿青竹直立下方,視線半垂, 不急不緩似老僧入定。
皇上眸色中的滿意漸褪,換上了複雜之色。這個兒子,回京後, 交代給他的事情他樣樣都辦得十分出色, 現在老三被丢去了泰州,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會立小六為太子。他是聰明,身為帝王該有的他都有。
可是……
他和自己從不親近。
老三是混賬,哪怕是裝的,至少在人前在自己面前,他都很孝順。但是小六, 事情做的再好都不會求賞賜, 也從不和自己親近,不管是在人前還是私底下。
現在只有兩人在這裏, 他還是這般守禮。
不是父子, 只是君臣。
心中情緒太過複雜,複雜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麽形容,心中情緒漸緩,道:“這次初夏法事你監督的很圓潤, 朕很滿意。”
裴鳳卿垂首,聲音平靜。
“這是兒臣該做的事情。”
每年初夏京城相國寺都會舉辦一場法事,祈禱夏盛時龍王爺恩澤大地,不讓農民莊家缺水,不讓江河幹枯。相國寺本就是大周最鼎盛的寺廟,平日都是人流湧動,初夏祭這樣的大事更是人滿為患,官府每年都要派數百人維持次序,避免發生踩踏事件,而這次裴鳳卿督辦的就是這件事,沒有出任何意外,圓滿結束。
裴鳳卿不冷不熱,皇上也歇了和他說話的心思。
“雖說法事已經結束,但現在仍有不少信徒聚集,還是要小心為上。”
相國寺平日香火信徒就異常多,這次雖然法事已過,但不少從外地趕來的信徒都住在寺廟內,寺廟廂房早已滿員,甚至山下的客棧也都住滿了人。
裴鳳卿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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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省得。”
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問一句答一句,從不多說話,似乎親昵都沒有!皇上在皺眉,揮手,“沒事了,你下去吧。”裴鳳卿似絲毫沒有察覺到皇上的不悅,垂首行禮,“兒子告退。”轉身,毫不猶豫的離開。
皇上皺眉看着裴鳳卿大步離開的背影,雙眼神色閃爍不停,在裴鳳卿即将跨過門檻的時候,眼半眯,“等等。”裴鳳卿停下腳步,身形立了立,轉身,神色如常,嘴角上揚勾起恰到好處的笑容。
“父皇還有什麽吩咐?”
皇上看着裴鳳卿的【假笑】。
聲音有些漂浮,“朕這邊事多,暗查陳家的事情竟有些騰不開手了,這事,交給你來辦如何?”
陳家明面上又沒犯事,查,也只是暗地查訪,只是牢牢管住了皇後和她宮中的人,不讓他們給陳家通風報信而已。
皇上視線一錯不錯的看着裴鳳卿,裴鳳卿亦和皇上對視,視線不閃不避。很快搖頭,“這事兒臣辦不了,父皇還是指其他人吧。”皇上又道:“那你可有推薦的人選?”
裴鳳卿還是搖頭。
皇上:“為何不辦也不肯推薦人?”
裴鳳卿十分坦然老實。
“兒子要避嫌。”
目光依舊不閃避,坦坦蕩蕩沒有絲毫避諱。許久後皇上收回視線,聲音低沉,“知道了,下去吧。”裴鳳卿垂首,“兒子告退。”轉身跨過門檻沒了影蹤。裴鳳卿離去後,皇上并未處理政事,而且抱胸在座椅上細想。
親自送上去的扳倒老三扳倒陳家的機會,小六還是不要?
裴鳳卿出了書房,門口守着的侍衛太監們紛紛行禮,裴鳳卿鳳眸一掃,不見柳志的身影,眸色動了動,神色不變的離開。一路大道直走出宮,然後右拐走進一條胡同站在一處小院前,擡手,扣門。
一聲重,兩聲輕,三響後院門很快打開,開門的是柳志。
裴鳳卿見他一臉焦急之色,一邊進門一邊直接道:“發生什麽事了?”柳志砰的一聲把門關上,急道:“殿下,謝大人帶了一隊人去相國寺了。”裴鳳卿:“謝君澤好好的帶人去相國寺幹什麽?”
柳志:“皇上要查陳家的事,咱們的人大多抽了手留了線索,但謝大人還留了幾個心腹在暗中監視,今早發現陳家私君大約有一半喬妝分散上了相國寺,謝大人見情況緊急,來不及通報您,直接過去了。”
陳家的私軍去相國寺幹什麽?
這事肯定不簡單!
裴鳳卿也不再耽誤,“我也過去,你通知岑今生帶人過來,你馬上回宮。”
柳志,“放心,皇上那邊暫時還用不上奴才,不會被發現,只是殿下,陳家私軍去相國寺這事肯定不簡單!”現在初夏祭剛過,相國寺還人滿為患,陳家肯定不安好心!柳志越想越擔心,“有謝大人在那邊也能安些心,殿下還是別去了吧?”
裴鳳卿神色偏冷。
“管他是神是魔,我倒要看看他們要做什麽!”
小九和白秋秋都是午膳時才出現在蘇三娘的面前,蘇三娘瞅瞅這個瞧瞧那個,兩個面色都偏白神情有些怏怏,瞪了兩人一眼,“還是年輕姑娘呢,還抵不過我這個老人家的酒量?”小九斜眼,誰家的老人昨晚喝了整整兩天第二天還能生龍活虎的?
“酒量天生的,哪裏分老少了?”
小九入座,端起一杯溫水遞給秋秋,白秋秋也入座,接過直接灌了半杯,“再說了,您哪裏老了?出去都說是姐姐,哪裏知道是長一輩的人?”
“秋秋就是會說話!”
蘇三娘高興了,然後笑咪咪道:“離雲舒上學日還有兩天,這兩天你們打算怎麽過呀?”小九正在淨手,聽到這話,拿了帕子擦了手,随口道:“還能做什麽,就兩日了,好好在家呆着呗。”
白秋秋也是點頭贊同。
蘇三娘柳眉一豎。
“兩個年輕姑娘,天天就想着在家裏呆着,你們的朝氣呢?你們對得起你們這麽好的年紀麽?!”恨鐵不成鋼。“我像你們這麽大的年紀時,江南揚州都去好幾趟呢,每日打馬上山好不快活!”
小九:“不愛騎馬。”
白秋秋:“不會騎馬。”
蘇三娘:……
簡直看不過去這兩個懶丫頭了!
“吃過飯午睡後去找珍珠丫頭,然後你們三一起去相國寺。”小九不樂意,這些日子風頭太盛,每日門口都有許多不認識的人【閑逛】,除非必要,真的不想出門。“好端端去寺廟幹什麽?”
蘇三娘瞪眼。
“去還願!”
“雖然當初你們都沒去寺廟許願,但心中肯定默默祈禱過,現在都考上了,難道不需要去還願?”小九還要再掙紮,蘇三娘再瞪眼,“而且馬車只能坐到山腳,你們三都給我徒步上山!三個年紀姑娘,怕是骨頭都硬了吧?”
白秋秋:“徒步上山要一個時辰!”
蘇三娘微微一笑。
“有意見?”
小九白秋秋同時搖頭,不敢看蘇三娘眼中的殺氣。柳三娘滿意了,起筷。
“吃飯。”
岑今生騎馬來到相國寺山腳下,缰繩微提,就這麽坐在馬車眺望通山路。相國寺香火鼎盛又是大周第一佛寺,上山路修的極為大方,巨大青石板鋪路,可容納四輛馬車并駕齊驅上山。往常山路行人也多,但不像今日這般擁擠。
官兵隔三步站在道路中央,左側行人右側馬車,一眼看過去人頭湧動,熙熙攘攘,右側的馬車也是一輛接一輛,就岑今生觀看的這一會功夫馬車又排起了長龍,甚至有許多背着行禮的外地虔誠信徒上山。
岑今生的娃娃臉早已沒了笑意,凝眉鷹目在許多人身上掃過,視線在許多長工打扮的人身上微頓,轉瞬就收回了視線,側首,在副手耳邊說了幾句,副手點頭,又吩咐了下去,岑今生再不停頓,揚鞭上山。
裴鳳卿站在山頂一處眺臺俯視下方。
蜿蜒山路人流如長蛇,沒有一處空地,心中不停思慮陳家到底要幹什麽?這件事是自己負責,若要鬧事起事,該前兩日才對,那時初夏祭,人比這多了一倍還不止,現在初夏祭已過,現在才有行動?
陳家早年是虎,近年是狼,狼,總喜歡謀定而後動。
如果是鬧事,那圖什麽?
一半的私軍都過來了,大約三百人左右,一旦鬧出事,父皇徹底詳查,這些人的身份一定瞞不住,陳家會坐這種事?這事一出,陳家都沒了,還鬧事?
所以,來這裏的原因是什麽?
裴鳳卿眉心緊鎖,總覺得有什麽自己想到了但是沒抓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呢……
“殿下,您好端端的來這幹什麽?”
岑今生苦不堪言。
裴鳳卿回頭,就見岑今生一步一步往自己這邊挪。這是一處天然的山舌,可以将山中山下的景致一眼望盡,只是四周叢林荊棘密布,是以很少有人來。草叢太深,挪太慢了,岑今生幹脆單腳跳。
裴鳳卿嗤笑。
“還當不當梁上君子了?”
昨晚岑今生是迫不得已離開長公主府的,離開的還頗為狼狽,跳牆的時候着急了,落地時把腳給崴了。岑今生苦笑,“殿下,您明知道是我,我又沒什麽壞心思,您讓衛東來說一聲我馬上就走了。”
“何必放狗呢!”
還是一群藏獒子,不然自己怎麽會受傷的!
裴鳳卿冷笑。
“放衛東幹什麽?他又打不過你,畜生就該用畜生對付。”
岑今生閉嘴,不敢有任何辯解。裴鳳卿冷冷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繼續看向山下,“你在下面看到了什麽?”說起這事,岑今生也正了臉色,“平均十人左右就有一名長工或農民打扮的人,身形高大,面塗煙灰。”
每十個人身旁就有陳家的一名私軍。
陳家到底要幹什麽?
岑今生道:“我吩咐了下人去抓兩個來審問,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刑部的法子裴鳳卿清楚,再硬的嘴都能撬開幾分,勉強按捺住心中的隐隐不詳等待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先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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