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斷橋-3

李彥霖不記得自己是甚麽時候喜歡上她的。

她給他的感覺一直是溫暖的，她也有她的尖銳，但對于朋友、特別是熟悉的人，她多半是包容而随和的。他喜歡對方不經意帶給他的溫暖感跟随手的體貼，暖心的同時，他卻是開始思考兩人的關系。

其實他們交往沒多久就各自畢業，李彥霖繼續念研究所，吳安雅找了個企劃的工作，第一年的實習很忙，李彥霖研究所也忙，平時聯絡多是通訊軟體，但他們偶爾還是會出來吃飯，假日若遇到空閑李彥霖會找吳安雅去走走，或看電影，雖然不頻繁，但也不算疏遠，畢竟兩人還挂着‘交往’的名堂。

有時李彥霖覺得是他賺了，吳安雅好溝通，個性大方人又獨立，他幾乎不需要面對男女朋友間的吵吵鬧鬧分分合合，但他覺得輕松的同時，卻也有着矛盾，因為這個輕松的關系是建立在兩人的交往并不真實的前提下，才顯得幹淨俐落。

吳安雅并不黏，甚至也不大依賴他，但那是因為，他在她眼中并不是真正的男朋友，因此，她的不依賴或者不黏膩，只是建立在她并不動心的基礎上。他相信，倘若他今天說要分手，對方也不會挽留或者拒絕。

這件事對他而言其實是矛盾的。

在他逐漸認識對方的個性跟優缺點之後，他總不由自主的猜想，假設今天他們是真的交往，吳安雅還是現在這樣？他是對方心儀的類型嗎？又或者，他在對方心裏到底是甚麽樣的？朋友，還是夥伴？

然而，他意識到在他思考這些問題的同時，他對吳安雅的感覺，也不再單純是好奇或想認識，她有許多優點是他欣賞的，甚至個性也挺他合胃口，李彥霖覺得......他可能有些喜歡吳安雅。

這件事并不大妙，但他卻想維持現況。喜歡就喜歡罷，反正已經是他女朋友了，喜歡不只是剛好？

用一個謊言建立的關系絕對是不牢靠的，但藉着現在這個不牢靠的關系，他擁有一個保^護^傘能理所當然接近心儀的人，即便被認為是狡詐他也認了。

這就是他個性裏不讨喜的部分，他并不是一派溫徐或謙謙君子，相反的，他審時度勢，善用優勢，甚而不介意略施小計來達成目的，更甚至，不經意間會顯露出諷刺或直接的一面，特別是他熟悉的人。

這樣的他，吳安雅能喜歡嗎？

唔......至少是不讨厭吧？他想。這點信心他是有的。

一個學期過得很快，帶實驗做實驗就過得更快了，研一除了修大量的課之外，還得兼職助教跟做自己的專題，雖然他大三就進了實驗室，還直升研究所，但說起來就是相較其他外系考進來的新生熟悉罷了，要畢業的題目還是得從lab meeting及跟老板讨論過程中去挖掘。

外加老板覺得他好用還分學弟妹給他帶......種種事情加在一起，一個禮拜七天都進實驗室也不為過。

尤其最近在趕meeting要報的結果圖，差不多是以實驗室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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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彥霖很忙、很忙、很忙。

這種忙他甘之如饴，某種程度上他是有些冷情而且理性的人。

他喜歡科學的嚴謹、精巧跟可推測性，雖然不代表他在實驗上假設就是正确的，但設計實驗、通過實驗本身就能夠去驗證出他的推測是否正确，這種深具邏輯及有跡可循的推論及驗證的過程深深吸引着他。

因此經常一埋頭苦做就忘記時間。

這時就覺出吳安雅的好處了，說清楚了自己忙，她甚至連電話都不會打。到底是太信賴，或者是太不在意，有時李彥霖也不大清楚。

他甚至不大确定自己想從吳安雅身上得到甚麽，他也許有些喜歡她了，但倘若今天兩人的關系變成了‘真正’的男女朋友，吳安雅又會變成甚麽樣子？還是現在這樣嗎？他不知道。

這天不是甚麽特別的日子，但坐他隔壁的學姊紅着一雙眼進實驗室。

李彥霖正在等離心機，坐在位置上吃早餐。學姊一坐下來就吸鼻子。

“感冒了？”他随口問。

“哼......是我家那混蛋。”對方說起來甚至哽咽得不要不要，“你們男人為什麽就不懂女孩子在想甚麽Q口Q！”

“也許是因為......沒有講清楚？”他的回覆本能省略女孩兩個字，卻還是吃了一枚瞪眼。

“你說清楚啊，是不是要再說‘女孩’就是無理取鬧？！”

“我沒有喔，我沒這樣想，也許真的是沒說清楚啊，你也知道男人就是笨一點，需要調^教一點。”李彥霖趕緊告饒。

“哼。”學姊的冷靜了一點了，“算你識相。”

“所以怎麽了？”

他探頭看着學姊默默吸了吸鼻子，才委屈的說：“再過幾天是我們交往紀念日，我就想提醒提醒他，還特地找了個機會暗示他，沒想到他一點都沒聽懂，還許了個蠢爆的願望，老娘是想要他的東西嗎？老娘要的是心意好嗎？！氣死我了。”

雖然聽不大懂，但本着禮貌他還是問了；“所以......你怎麽暗示他？”

“唔，我問他‘如果有一天遇到神燈精靈，想要甚麽願望嗎？’這不是很明顯嗎？不就是我想當他的精靈的意思嗎？這時不是應該反問我要甚麽，再不繼也該問我為什麽要問這個吧？你知道他說甚麽？他說，嗯......我覺得彩券頭獎應該不錯。媽的混蛋！！”

李彥霖：“......”這個題目太難了。

學姊看他一臉無言還不開心了，“你表情幾個意思？你也覺得他回答得好？”

他吞了吞口水，“我覺得，以直接的思維來看，畢竟，神燈精靈是傳說中的角色，許的願誇張一點是可以理解，你的問題他這樣回答......也、也不算錯，咳，只是，他可能沒想到再問問你的意見，嗯，應該是這裏稍微疏失了。”

“哼，所以就是笨。拿去問你女友看看，我就不信她也這樣回答你。”

李彥霖呵呵了兩聲，正好他的計時器響了，說了一聲就離開座位準備去離心機拿試管。

吳安雅啊，他不由自主想，上次講電話都要一個禮拜前了吧？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在不在乎這種紀念日，說起來，記住這種日子的本質是為了甚麽？真能相處，就能一直在一起，有慶祝沒慶祝，效果應該都不大，那不行，不就是分開？

正當他把試管拿回實驗室時，手機卻是響了，說人人到，他有些訝異的放下試管架然後，接起電話：“怎麽了？”

“彥霖？有空講話嗎？”吳安雅問。

“還可以，你說。”

“我是想問你今天實驗滿不滿，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唔，可以啊。”

“好啊，那你先忙，我傳餐廳給你選，看你實驗排程，再跟我講時間地點就好。”

“好，那先這樣。”

“嗯嗯，掰。”吳安雅甚至沒等他回複就挂了電話，絲毫不拖沓。

“......這是在約客戶呢？”他忍不住對着手機自言自語。

可想想，要是吳安雅今天拖拖拉拉啰啰嗦嗦，他大概會覺得疲于應付吧，李彥霖想想自己的難搞，倒是笑了起來。

“誰啊？看你傻笑的。”

他聞聲擡眼望去正是學姊看了過來，“喔，我女朋友。”正說着，吳安雅的訊息就來了，“找我吃晚餐。”

“不錯啊，可以去約會，不過說起來你女朋友還真不錯啊，不吵不鬧的，我男朋友要敢這樣回我電話，他就死定了。”

他忍不住咳了咳，“嗯，她是很好。”

因為她可能當我是朋友、夥伴......反正不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