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蔓草-7

隔天他們在路上的時候，她幾乎不怎麽說話，下了高鐵，改換汽車時低氣壓更加明顯，李彥霖知道對方又緊張了，他安慰了一句，“別想太多了，好好說，陳如曦會明白。”

對方安靜了一陣子，才說：“其實我不怕她怪我，我怕她不聽。”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也許當初就應該說清楚，而不是裝睡來逃避。”

李彥霖看着吳安雅有些後悔的表情，沒有接話，他的心頭有些沉重，即便她沒明說是甚麽時候，本能的，他就連接到去看油桐花，她一個人跑出來的那個晚上，如果當時沒有她跟陳如曦的這件事，也許日後她們沖突時，她不會想起他。

她一直是寧可自己解決而不願意麻煩別人的人。

這些年來，她可曾後悔，利用他來安撫陳如曦的懷疑與防備。

這一直是深埋在他心裏的點，他怕她後悔對跟自己的這段感情，他也怕她對自己的欺瞞設計怨恨不滿，葉景淳當初罵他自私、講一套做一套、不負責任的混蛋，其實他都沒說錯，他就是個膽小自私的混蛋。

這樣被勾起的陰霾心情一直跟着他，直到靈堂前，陳如曦淡然無語看待他們上香時，吳安雅一言不發，表情愧疚。

李彥霖看不得她這樣難受，主動挑事，他對陳如曦說：“嗳，不跟你老公說一聲我們來看他了？”

對方聽微挑眉，并不答話。說實話，她看起來氣血虛弱，面色蒼白，看着也是并不好過。

“你這幾天有睡嗎？”吳安雅關心的問起。

可對方低垂眼簾，依舊淡然的回答，“......多少。”

她還想再問，可對方低聲念起一連串禱詞，阻止了她再開口。

李彥霖理解吳安雅說，‘擔心她不聽’是怎麽回事了，即便她關心的勸了一句，對方也只是平淡地說無所謂，然後，她又再次試圖搭話：“如曦，等會兒給我一點時間，我有事跟你說。”

陳如曦随口回複：“婚禮的事情，我再去找你談。”

“是跟景淳有關。”

她擡起眼，嘲諷地對吳安雅說：“兇手的話，請你去找葉景森，他或許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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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景淳沒甚麽。”

她的嘲諷不減，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李彥霖，哼了一聲，更顯尖銳地刺激她：“有甚麽的話，他也不在了。你也不用夾在我們之間了，呵，反正李彥霖也回來了不是？吳安雅，你也挺好命的。”

吳安雅聽了眉宇緊蹙，毫不猶豫地反駁，“你冷靜一點，李彥霖他是為了景淳的事才回來。”

陳如曦不吃這套，諷刺地回道：“哼，難道再來還想說你們不是真的在交往？！”

“......”吳安雅沉默了，她抿着唇角看她，眼中有着受傷。

在這個沉默中，陳如曦勾起了一抹微笑：“被我說中了？”

李彥霖看着陳如曦的怨恨忌妒，傷害着她，可她卻選擇護在他前面，對她說：“不是的，你別拿彥霖說事。”

說完之後又深吸一口氣，緩聲續道：“如曦，我晚一點再過來，到時候，再跟你談談現在要告訴你的事。”

對方打斷了她的話，“夠了吧，吳安雅，是不是我的問題問到你心坎裏了？你總是顧左右而言它，答不出的話就選擇不聽－－無所謂，那我現在，也可以選擇不聽你的解釋，反正，一切都無所謂了不是嗎？”

李彥霖覺得，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當着他的面，她質疑吳安雅。

精明如她，也許早就懷疑過這件事，懷疑他們兩人的交往只是演戲，只是為了安撫她的戲碼，她企圖用傷害她的方式來打破這層僞裝，以證明吳安雅想找她談的決心。

簡單的說就是，‘好啊，你想找我談可以，你先讓我看看，你到底撒了多少謊。’

電光火石間，他就想到了要怎麽幫吳安雅，然而李彥霖的心情極差，陳如曦這是在逼她從中選擇一個人。

他伸手拉了吳安雅的手腕，轉身就要走，是真的交往，對方不會用傷害他的方式委曲求全，是假的交往，他可以被舍棄。

他心情陰郁，疼痛不堪，同時又複雜不已，因為吳安雅并未甩開他，只是踉跄了兩步就跟着他走了。

他緊握着對方的手腕，一路疾行，似乎想把那些勾起他不安的話語甩在後頭，直到離得夠遠，才放緩腳步停了下來。

其實他還是理性的，他知道當時最好的選擇是甚麽，所以他還是轉身跟她說：“你應該甩開我的。”

吳安雅垂着眼簾，表情沮喪，卻是平淡的回複，“如果甩開你，也許能向她證明，我想找她談談的決心，也許，如曦會冷靜下來，可如果是這樣，我不就又利用你演一場戲給她看嗎？……我不想再說謊了。”

她試着抽回手，“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炸開了他所有的憂郁惶然，他不顧理智把她扯到懷裏，用力地抱着她的肩膀，“該死，吳安雅，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永遠不要。”

他覺得自己心跳劇烈，情緒激動，他真的有些怨恨，怨恨當時說謊的自己，

她頓了頓，試圖掙紮的動了一下，“……彥霖？”然而他沒有說話，只是收緊懷抱。他沒有想好要說甚麽，現在把謊言攤開并不适當，他不想這時增加她的負擔跟刺激她，說愛她不對，說對不起不對，他說甚麽都不對。

然而最終他只是想說，不要離開我。

但對方卻在此時，慢慢的伸手反摟了他，像是感受到，而且要安撫他的不安，她的聲音溫柔而肯定，她說：“這不是一場戲。”

直指他心裏最在意的點。

李彥霖的眼眶因此有些灼熱，吳安雅的話語還在繼續，“彥霖，你不是浮木，我在意你，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我從來沒有後悔跟你交往，可我不能抓着你不放，如果為了你的幸福，我會放手。我不能，讓你變得跟如曦景淳一樣，他們是相愛的，可卻因為我而造成疙瘩，也許有其他原因，但今天很明顯，如曦針對的人是我，我不要你變成那樣。”

她的低聲細語，娓娓道來，真摯溫暖，蘊含在當中的情意令他焦躁的感覺被安撫了下來，放松了力道，看着懷中的人忍了忍，又沒忍住問了一句：“直接說我愛你不是比較快？”

她擡頭看着他的郁悶，笑了，杏兒眼甚至彎了起來，墊起腳尖湊到他耳邊，不無調皮的反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在耳畔低語有些癢，心也有些癢，他被溫暖與甜蜜包圍，一掃憂郁，揚起了唇角：“葉景淳會告你剽竊。”

“讓他來，他還欠我人情呢。”

“哦？甚麽人情？”

“把他老婆追回來的人情。”對方洋洋自得的神色令他跟着微笑，才想開口卻看見了站在遠處的陳如曦，也不曉得她站在那裏多久了，陳如曦看見了他的目光，轉頭就走，吳安雅捕捉到他的表情跟着轉過頭去，卻只看到一個背影。

她回過頭來與他對望，雖有些莫可奈何，卻見她抿唇淺笑，“其實，也不太糟。”

“她還肯來是不太糟，怎麽樣，追嗎？”

她直接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我有更好的方法。”

李彥霖跟了上去，眼眉含笑地問，“甚麽方法？”

“既然她不想聽，那就讓她不得不聽吧，我們去景淳家，拜托葉景森，讓禮儀社明天幫忙撥景淳的影片。衆目睽睽，想聽也得聽，不想聽也得聽。”

他有些無言：“.......你這人壞起來，也真的挺壞的。”

“呵呵，”她輕輕地笑了笑，“搞不好要挨巴掌啊，如曦兇起來很恐怖的。”她雲淡風輕地說這些話，李彥霖心裏一緊，拉住了她的手腕。

“為什麽要這樣？”

吳安雅表情平靜，對他說：“在今天之前，我有很多機會說實話，可我都選擇隐瞞下來，她為了景淳跟我忍耐了那麽久，不就是為了維護我們之間的感情而不忍心嗎？我跟景淳都欠她一個道歉。讓她發洩一下也好，再不然，我怕她傷害自己跟小孩。”

安靜了一下，她用了點力掙開了他的手，喊了他的名字，低聲地說：“對不起，昨天親了你，我現在說這些，你可能會覺得矯情，但我覺得，還是得你說，”

她擡頭看着他，溫和而飽含善意，“你覺得，如果你男朋友知道你回來跟前女友摟摟抱抱還一直逗她，他會開心嗎？彥霖，我很感謝你這時候在這裏，但是，請不要再這樣對我了，我也會難受，還有那個人，不要讓他傷心。”

李彥霖已經不記得幾次想要回去揍過去的自己，從來就只有她，從來存在于他們之間的，都只有他構築起來的虛幻影子，他本能的自我保護成了一種拘束他們的障礙，以及他對她造成的傷害，然而在這樣的傷害下，她卻還用朋友的立場替他想，規勸他，跟他道歉。

他的眼眶灼熱，內心震動，忍耐着各種沖動，揚起一抹微笑，對她說：“我還想着，甚麽時候要被你罵了，安雅，這不是矯情，我很高興你願意對我說這些。對不起，讓你不舒服了。”

她揚了揚唇，繼續往前走，“我沒有生氣，你不用道歉，沒有你回來的話，我這麽慘也只有一個人啊，真的，謝謝你了，”想了想，嘆了一下，感嘆地說：“唉，希望我下次見到他的時候，不要被揍才好。”

“別傻了，不會的。”他走在她的身側，覺得再沒有哪時候像現在這樣，他的心裏洶湧而滿溢着對她的愛意、愧歉、跟感謝。

她說，他在此時是支持自己的存在，可實際上，李彥霖覺得，她的存在跟情意，才是治愈了他這幾年來，心裏重重缺口與不安全感的關鍵因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淵：安雅，你到底怎麽會主動親了人家？

安雅：□□......一時意亂情迷，對不起。

老李：你有意見？（亮爪子）

淵：不敢π_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