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補遺-1

吳安雅長假還有兩天，但一方面要留時間調整時差，一方面李彥霖要上班，他倒想把她打包帶去學校，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更何況來日方長，因此兩人讨論了一陣子，吳安雅周末結束就搭了淩晨的飛機回國。

李彥霖送她去機場，磨磨蹭蹭的糾纏了半天不想放手，要是認識他的看到了恐怕還會覺得自己認錯人，這黏人的撒嬌貨是我認識的那個腹黑的正經助教/學長/學生？

別開玩笑了。

吳安雅卻是神奇的對他這種反差适應良好。

李彥霖周末結束前他帶她去看楓葉，曾好奇的問她，“會不會覺得我很黏、會撒嬌、還很愛哭？”

她歪着頭，“你對別人會嗎？”

他搖搖頭。

吳安雅扣着他的手指，對他說：“我覺得很高興，你願意對我嶄露這一面，我喜歡你撒嬌，而且，我也很愛哭啊，又沒甚麽，我喜歡你這樣，很可愛。”

這已經不只一次她用可愛來形容他，李彥霖默默覺得她的萌點跟別人真不大一樣。

可他并不會覺得不舒服，相反的，他覺得很溫暖，擡起手搭着她的肩膀，把她拉近，懷想的說，“我小時後，第一次看到我爸的時候，不知道那是我爸，他來家裏找我媽，那時我跟小夥伴們去玩，在外頭跌了一跤，擦到了膝蓋，流了血，那時覺得痛得很，含着眼淚回家，結果我媽在幫我擦藥的時候，他在一旁說了一句，‘男孩子哭哭啼啼像甚麽樣。’

“我媽跟他吵了一架，兩個大人當着一個四五歲孩子沒甚麽好含蓄的，他們覺得我聽不懂，可不知道怎得那些話我卻記得很清楚。那時不懂，長大卻是懂了，雖然他不是甚麽好榜樣，但他對我的評論還是影響了我對自己的看法。我有時還是會覺得哭包丢人得很。”

吳安雅靜靜地聽着他說話，她伸手替他順了順浏海，溫緩地說：“我覺得，你是個溫柔的人，對他人的感受感同身受、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所感觸，才會忍不住觸動，忍不住掉淚。你覺得為何要有七情六欲，‘喜、怒、憂、懼、愛、憎、欲’這本是不可能避免的人性，又為什麽要因為內心柔軟而感到丢人？你應該驕傲才是啊，你是個懂得愛人的人啊。”

李彥霖聽着聽着，忍不住把她摟進懷裏，抱着她溫暖的身體，他說不出話，他覺得她對他太好，太寬容，他不知道該怎麽回覆這番情意，吳安雅撫了撫他的背，不無調皮地說，“這樣我們這條路走不完了。”

“你有想過，如果有一天遇到神燈精靈，想要甚麽願望嗎？”明明已經過了那麽久，跟學姊的對話依然歷歷在目，他再次問了她這個問題。

吳安雅拉開點距離看着他，“你要幫我實現嗎？”她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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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也是，也只有你了。”

李彥霖聽了心跳有些快，吳安雅說完主動摟着他的腰貼近，“一直在我身邊，有甚麽事我們一起努力，不要再放手了，好嗎？”

他慢慢的回抱對方，眼眶灼熱、喉嚨幹澀，以至于最終他只能說出一個“好”字。吳安雅仰頭看他，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淚，揚起一抹笑容，“所以，這是誰教你的？”

“子清學姊。”李彥霖吸了吸鼻子，拉着她幹脆走到路旁的長椅上坐下，慢慢的把事情跟她說，然後他問：“你怎麽會知道她想問甚麽？”

吳安雅歪了歪頭，“其實你第一次問的時候我沒聽懂，這幾年偶爾想起，才想說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我第一次聽覺得題目太難了。”他頗無奈地說。

她笑了起來，“呵呵，我也覺得，想說，‘到底甚麽意思啊？’”吳安雅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其實這樣也蠻好的，現在想想，即便我當時聽懂了，可能也不會告訴你答案。

頓了頓，她繼續說：“我一直不算自信的人，對于跟你交往這件事，我心裏也有些不自信，甚至也不敢開口要求你留下。可是分開的這幾年，看着那些客戶們，有些人交往時順順利利，辦起婚禮卻磕磕絆絆，甚至吵得分手的也有。可有些人，分分合合糾纏了許久，才終于走上結婚這條路。他們互相珍惜，一起努力開啓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我看着他們，有時候會想，其實我真的沒有為這段感情努力過甚麽，只是因為你要走了，所以我就放手了。說起來成全是好聽，可其實，我也是自私的。也許我當時努力一點，你也會多相信我些，也會告訴我真相，也不至于分開了這些年，卻因此兩地相思，相互折磨。”

她擡頭看着李彥霖，“你說自己是膽小鬼，其實我也是哪，可這幾年，我們的代價付了這麽久，也還夠了吧。我們以後一起努力好嗎？一起經營一個家，一起生活。不論晴雨，我們在一起，互相分擔，再怎麽難過，只要身邊還有彼此，也不會那麽難了。彥霖，你說好嗎？”

他拉着她的手，已經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感受，他也許平時辯才無礙，可說到情話，他真的白讀了那些情詩，他頗有郁悶的問，“有沒有人說過你是‘情話小能手’？我可以抱着你叫老公嗎？”

吳安雅笑了起來，她傾過身子抱着他的脖子，“我能跟誰說情話，不是只有你嗎？老公？”

李彥霖閉上了眼，抱着她，感受着她的體溫跟溫柔，他輕聲地喚她，“你都撩我撩這麽久了，我現在可以把你娶回家了嗎？”

“唔，好吧，那我負責好了。”她俏皮地回應聲萦繞在耳畔，他因此勾起了一抹滿足的笑容。

那天，他們還是一起走完了那條兩排種滿楓樹的人行道，大大小小的深紅淺紅落葉幾乎鋪滿了道路，踩在落葉上的清脆聲響與歡聲笑語交相呼應，手牽着手的背影被逐漸西沉的落日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