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這麽一個小插曲,頗令人氣悶,幸好,眼看着就要出宮了,不用再和這些皇子們打交道了。

蕭阮恨不得趕緊回家,拉着祖母和蕭茹快步往前走去。

眼看着宮門就在眼前了,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高聲喊道:“大長公主、蕭二姑娘,請留步。”

蕭阮回頭一看,雲珛領着幾個內侍急匆匆地追了上來。

“蕭二姑娘,這是陛下賞的,今日事雜,陛下說了,下次再召你們入宮相聚。”他揮了揮手,身後的內侍捧着綢緞和首飾盒上前。

蕭阮謝了恩。

雲珛笑吟吟地把首飾盒遞了過去,順勢湊過去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蕭二姑娘,劉太醫有一位師弟在西南,姓段,名琪安。據說醫術比他還要高明,你若是誠心,不如遣人去西南找找,或有收獲。”

蕭阮算是明白了,這皇宮裏的人個個都是人精,這位雲珛雲公公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現在回想一下,從禦花園回華清宮的路有數條,他們怎麽就剛好和啓元帝碰上了呢?肯定就是雲珛知道啓元帝的習慣,算準了他從哪條路來,便領着蕭阮撞上了,一起去了西宸宮。

先前問他劉太醫的事情,一問三不知,現在得到她的好處了,才把知道的和盤托出。

現在總算是知道了這位段琪安的下落,只是,托誰去找才合适呢?

蕭阮琢磨了一路,腦袋都疼了,腦中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合心意的人選。

回到蕭府,她正要去找蕭亦珩商量,周荇宜讓下人帶走了蕭茹,卻讓她進了邠蘭軒,屏退了下人,拉着她一起面對面坐在了羅漢榻上。

“阮兒,”周荇宜的臉色凝重,上下打量着她,“今日你有些反常,在皇後面前應對失儀,是有什麽緣故嗎?”

蕭阮也不隐瞞,點了點頭:“祖母,我不想和太子殿下有太多牽扯。”

周荇宜愣了一下,輕籲了一口氣:“我明白了,你不願意和皇子們有所牽扯,雖然可惜,倒也讓我放心。你祖父旁的不行,但絕不會結黨營私,也不會卷入皇嗣紛争,日後就算不能有大富大貴,但蕭家這百年世家的名號也不會倒,挺好。你日後若是有心,也要多提醒你祖父。”

蕭阮的鼻子一酸。

的确,蕭钊沒有卷入皇嗣之争,可惜,他沒兩年就去世了,蕭翊沒有蕭钊的遠見卓識,更因為蕭阮的親事,最後蕭家和周衛熹緊緊地綁在了一起,被利用了個徹底。

“祖母,”她難過地問,“為什麽要這麽說?這些話你也可以提醒祖父,為什麽要我說?難道你還打算離開我不成?”

周荇宜語塞,好一會兒才笑了笑:“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以後的事情,怎麽說得準呢?”

“不行,祖母,你不許離開我,”蕭阮拽着周荇宜的手不肯松開,“你在哪裏我就去哪裏,我陪着祖母一輩子。”

周荇宜樂了:“傻丫頭,說什麽傻話。好了,咱們說正事,”她的神情嚴肅了起來,“剛才四殿下對你出言無狀,你不要太過在意,衛旻他雖然缺點很多,但骨子裏其實是個不錯的孩子。”

“是嗎?”蕭阮納悶了,怎麽祖母會對這個皇子評價這麽高?

“是,”周荇宜輕嘆了一聲,“其實……你今天這樣做,也不知道對他是禍是福。”

蕭阮愕然,沉思了片刻,心中悚然一驚。

今天這事如果是周衛熹幕後主使,現在沒有得手,以後周衛旻的日子只怕要更加難過了,這可能也就是前世周衛旻不加辯解的緣故,可以用一時的失去自由,換來周衛熹徹底失去對他的戒備。

周荇宜知道她明白了,寬慰道:“好了,別想太多了。太子那裏你不用擔——”

“心”字還沒出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廳門一下子被撞開了,蕭钊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身上的朝服還沒換下,素來冷靜自持的表情繃緊了,一臉緊張之色:“荇宜,你沒事吧?我聽說宮裏出了點事……”

“我能有什麽事?”周荇宜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道。

蕭钊這才看見蕭阮也在,頗有些尴尬,索性拿起桌上的茶水“咕嘟嘟”牛飲了幾口,這才恢複了從前的太傅臉:“我倒是忘了,阮兒也跟着一起去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你——這是我喝過的茶盞。”周荇宜愕然。

蕭钊鎮定地道:“你喝過便喝過了,你我夫妻一體,共用個茶盞有何不妥?”

周荇宜的臉色很不好看,揚聲叫道:“秀蘭,替我拿個新茶盞來。”

孫嬷嬷在外面應了一聲。

在孫女面前,蕭钊有些下不來臉,憋足了氣問:“你就這麽嫌棄我?”

周荇宜沒出聲,蕭阮立刻起身往外走去:“哎呀祖母我想了起來,我今日要抄的詩集還沒抄呢,我先走了……”

她忙不疊地往外走,才剛跨出門檻,身後的房門便被關上了。

“……我剛才急得魂都……你別生氣……我替你……”

祖父的聲音隐隐約約地傳來,和往常的威嚴和克制相比,多了幾分柔情。

許是剛才真的是被吓到了。

蕭阮的心情有點複雜。她即盼着祖父祖母能夠和好,日後一家人再不分離;又擔心祖母委曲求全原諒了祖父和蕭秦氏,以後的日子過得不開心不灑脫。

若是真的像藺北行所說,蕭秦氏是這樣哄騙了祖母進門的,祖母心裏該有多憤懑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和蕭阮猜想的一樣,這樁牽涉到皇子案件讓啓元帝震怒不已,下令讓人徹查,宮裏的內侍從上到下牽扯了好多,都被嚴懲了,但是雷聲大雨點小,查到內常侍這一級便戛然而止了,殺了幾個人後不了了之。

周衛旻因為這件事情重新進入了啓元帝和朝臣的視線,年已十三歲的他被送入了國子監就學。

蕭珏從汀蘭苑裏解除了禁足出來,立刻就知道蕭阮和蕭茹已經入宮面聖過了,當日氣得連晚飯都沒吃,坐在飯桌旁一直抹眼淚,蕭秦氏和蕭陳氏都過來哄她,就連蕭茹也眼巴巴地去安慰她:“三姐姐,你別哭了,陛下賞我的綢緞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才不要!”蕭珏含着眼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對面的蕭阮,又氣又恨。

又過了幾天,蕭陳氏被皇後請入宮中敘舊,這一次,蕭茹終于跟着一起去了,回來後開心了,一連兩天都特意拉着蕭茹特意在萱蘭苑外面逛,禾蕙納了悶了,特意到房間裏學着蕭珏的模樣給蕭阮看。

“三姑娘都打我們院門前走過兩三回了,一個勁兒地盯着我們這裏,都走過去了頭還擰着看,這是怎麽的了?腦袋擰歪了可怎麽辦?”

木琉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來。

蕭阮心裏明白,反正閑着沒事,就去逗逗這個妹妹吧,省得她找不到人炫耀憋出病來。

蕭茹見了她,立刻高興地朝她招手,蕭珏一臉矜持地走了過來,沒說兩句話,便把話題轉到了她入宮的事情上。

“皇後娘娘很喜歡我,賞了我很多漂亮的首飾。”她炫耀着揚起手,露出了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她還說了,一看就知道我是有福氣的姑娘,四妹妹,皇後娘娘怎麽說你們的啊?”

蕭茹絲毫沒察覺她的攀比,憨笑着道:“皇後娘娘誇二姐姐生得好看了。”

這可戳到蕭珏的痛處了。

以前她的容貌在京城貴女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可自打蕭阮來了之後她才知道,她只能算是上等,蕭阮才是絕色。憑什麽蕭阮把所有的好處都占了?又是嫡長女、又有大長公主撐腰,這才沒幾天呢,家裏所有人都好像被她迷住了似的,一個個都捧着她,連以前對她言聽計從的弟弟妹妹都快要被她哄跑了。

她心裏憋氣,面上輕蔑地笑了笑:“光好看有什麽用?你看看梅貴妃,以前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可在後宮中還不是要對皇後俯首帖耳?身為女子,端莊賢淑,這才是頂頂要緊的。”

“是,三妹妹端莊賢淑,我們言行放肆,難等大雅之堂,”蕭阮捧了她一句,牽起了蕭茹的手,“走,四妹妹,咱們一起去捉蝴蝶玩!”

相較京城,江南的民風更為開放,一到春季,很多富豪、官宦的千金都會出游,蕭阮自然也不例外,深谙玩樂之道,撲蝶、紙鳶、鬥草,甚至射柳、蹴鞠也都會上一二,領着蕭茹玩起來花樣百出。

末了,連在蒙學的蕭亦鳴也聽到了她們的歡聲笑語,從書房中探出頭來,一臉的羨慕。西席見他沒了心思,索性也就放了風,讓他也跟着去玩了。

蕭珏想走又不願弟妹被蕭阮拉攏,想一起玩又拉不下這個臉,只能在一旁看着,時不時地冷言戳上幾句,還不時地朝着門口張望,盼着祖父回來,也好讓他看一下蕭阮這副散漫無狀的模樣好好責罵。

祖父沒回來,蕭陳氏倒是過來了。正好蕭亦鳴舉着網兜追着蝴蝶跑過來,差點撞在了蕭陳氏的身上,被幾個嬷嬷慌忙拽住了。

蕭陳氏一看,輕呼了一聲:“哎呀,你怎麽滿頭大汗?只怕是內褂都濕了,小心被風一吹便要着涼,不許再玩了。”

“是啊,”蕭珏趁機加油添醋告狀,“二姐拽着四妹五弟貪玩,一個個都沒個樣兒,要是被別人瞧見了,還當我們蕭家都沒規沒矩呢,丢死人了。”

蕭陳氏納了悶了:“這是什麽話?在家裏面玩得忘形些也沒什麽大事,別生病了就好。”

蕭珏讨了個沒趣,嘟起了嘴。

蕭陳氏拍了拍她的肩:“好了,你帶弟弟妹妹先回去吧,我找你二姐還有點事。”

“什麽事啊?”蕭珏不肯走,狐疑地問。

蕭陳氏哄她:“乖,和你沒關系的事,快帶你弟弟回去換身衣裳。”

蕭珏只好領着人悻然走了。

蕭陳氏拉着蕭阮,慢慢往萱蘭苑走去,在蕭陳氏的示意下,婢女嬷嬷們都離開她們一段距離,跟在後面。

“娘,你這是有什麽話要吩咐嗎?”蕭阮猜出了點什麽,側臉看向母親,輕聲問。

春光中,蕭阮白皙的皮膚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容顏嬌美,神情乖巧柔順。

蕭陳氏的心也忍不住就柔軟了起來。

這是她的女兒,懷胎十月,又含辛茹苦喂養到了四歲,而後卻被婆婆帶走母女分離。她盼了十年,終于把女兒盼回來了,現在看來,女兒和她并沒有因為這分離的十年生分,那麽乖巧聽話,她一定要盡好自己做母親的責任,把握好女兒的終身幸福。

“阮兒,”蕭陳氏略帶神秘地問,“那日皇後娘娘把我請去,你猜猜是為了什麽?”

蕭阮的心一沉。

“她說,她見了你很是喜歡,問了我你在江南時的情況、有無婚配,我聽她的意思,是很中意你,想讓你入主東宮。”蕭陳氏壓低的聲音中帶了一絲興奮。

作者有話要說:三位反派:呵呵。

三位反派:入主東宮?先問問我們三個答不答應。

感謝小仙女們澆灌的營養液,已經205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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